（八）乖僻邪谬川蜀怪

一行人说笑着走进院子。雪依然纷纷扬扬地下着，风势却小了许多。空气中的药香味依旧醇厚，此时却淡淡地夹杂了些许饭菜的香气。

来到院子中间，智悟和尚两条长眉猛地皱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来，朗声笑道：”老纳只说是自己来的迟了，没想到还有好朋友落在和尚后面。”王猛紧挨着柳如絮，听见智悟如此说话不觉愣了一下，霎时就回过神来，正要有所动作，忽然觉得一股劲风挟着寒气向自己的下三路扑来，忙一闪身右臂用力把柳如絮推开，口中大喝道：“何方鼠辈胆敢在此放肆撒野！”

与此同时，柳如絮右侧的智悟和尚也感到有一股劲风向他的右肋袭来，而这时柳如絮被王猛一推正踉跄着倒向自己。他早就察觉到有人隐在暗中，只是情况不明一时不便发作，便隐忍着暗蓄劲力时刻准备应变。此时敌人暗器袭来，劲道虽然凶猛，自己施展身法避开却非难事，可这样一来中招受伤的便是正倒向自己的柳如絮了。嗯，这样做可是大大的不妥。心念电转间已无暇多思便低颂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登时把内力贯注全身，准备用肉体硬挡飞来的暗器。

柳如絮被王猛大力一推，整个身子倾倒在和尚身上，却又被和尚内力一震，身子不由得向后倒去，紧随其后的华山一凤秦风忙伸手相扶，先生是站稳了，秦风却被背后飞来的暗器打中，双腿环跳穴一麻，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

林幸之不谙武功，早被暗器打翻在地，他这一倒却正好挡住了智悟和尚的退路。

猛龙堂主避开迎面的暗器，又感到劲风又向脑后袭来，忙弯腰一闪，忽觉屁股上重重地挨了几下，劲力十足，不由自主身子向前倒去，弯曲的头颈又感到有暗器飞来，避无可避，只好脸朝下栽了下去，若不是双手及时拄着地面，恐怕就要撞个满脸花了。

智悟和尚运足内力硬挡了一下暗器，那暗器来势凶猛，震得他右肋隐隐作痛，来不及吸口气，就觉得四股劲风冲自己前后左右四面奔来，好在位置偏上，老和尚偌大的身子倒也灵活，缩颈藏头向后一撤步，脚却踢在身后的林幸之身上，一个趔趄堪堪避开暗器，四股风于头顶上撞在一起，智悟和尚顿时觉得头皮一阵发凉，原来那暗器竟是四个雪团。没等和尚站稳身，一道白光又向他的大脑袋奔来，智悟无奈只好一招铁板桥，将身子贴在地面，这才避了过去，可是整个身子已躺在雪地里。

说来话长，其实只是一刹那。电光火石间，院子里的情形就变成这样了：柳如絮站着，王猛趴着，智悟躺着，秦风和林幸之跪着。把听见动静蹿出来观看的时不逢惊得目瞪口呆，立刻大喝道：“什么人？好大的狗胆。”身形一晃，肥胖的身子已经来到了院子中，手中早已多出一把明晃晃的牛耳尖刀。

“嘿嘿，好玩好玩。”

“哈哈，可笑可笑。”

两个怪叫声忽然在众人耳边响起，那声音就好像是一块破瓦片在生锈的锅底上死命摩擦，让听者的后槽牙一阵阵发瘆，浑身不由自主地起一身鸡皮疙瘩，只想掩耳奔逃。

柳如絮懵懵懂懂站在那里，还没有搞明白怎么回事，只觉眼前一花，就听见通通两声，有两个人已跪在面前，趴下就磕头，边拜边齐声叫道：“先生千秋大喜，长命百岁，大喜大喜，永远不死。”柳如絮低头一看，不由得哑然失笑，心里说：哎呀，这俩活宝咋的也来啦。他连忙伸手去扶俩人，口中说道：“贤昆仲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如此大礼，可折煞柳某了。”

跪在柳如絮面前的是两个瘦小干巴老头，只见这俩人头发灰白，乱蓬蓬得像懒惰鸟儿胡乱将就的鸟巢，把一顶狐皮护耳帽支楞的一个劲向一边歪斜；看似名贵的貂皮大氅早已辨不清本来面目，愣是被二人穿出了丐帮的风范。这二人一样的面孔，一样的衣着打扮，一样的神态，不一样的是一个左眼大右眼小，一个右眼大左眼小，左眼睛大的右耳朵小，右眼睛大的左耳朵小，就这么两副尊容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俩位是什么人？怎么一露面就把柳宅闹了个鸡飞狗跳？嘿嘿，别看这俩位一幅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尊容，在江湖上还真是没人敢低看他们一眼，当然，也不是没人低看过他们，只是低看他们的那些人早已被这俩人送到一个庞大的势力去做客了。在这天地之间，但凡接到这个势力的邀请，不管是皇室贵族还是平头百姓，无论是商贾巨富还是路倒乞丐，谁也推辞不了哪儿也躲藏不住。这个势力的头目叫阎罗王，他住在九幽地府酆都城。这俩个奇形怪状的老头就宛如是他派驻在人间的勾魂使者，给地府送去了许多孤魂野鬼。

俩老头被柳如絮一扶，立刻就蹦了起来，连连叫道：“拜寿嘛，不磕头那行啊。”“哎，这黑汉子实诚，五体投地，嘿嘿，好，我喜欢。”“老和尚这样不行，重来。”“女娃子拜得规矩。”“这胖小子也行。”两个人推磨似的围着众人直转圈，一边转一边一人一句，将在场众人评了个遍。尖利刺耳的声音让大家不约而同闭上了眼，同时在心里涌出四个字来：唐门双丑。

唐门双丑的名字叫做唐左唐右，左眼睛大的叫唐左，右眼睛大的叫唐右，两人是双生子，是蜀中唐门上两代掌门唐大先生一次酒后荒唐糊里糊涂和一个丫鬟所生。唐大先生为此差点失去了掌门的位子，丫鬟为此由下人变为主子，只可惜因所生二子相貌丑陋不得大先生欢心而失宠，最终郁郁而死。俩兄弟自幼便因相貌丑陋而遭众人白眼同门耻笑，性情逐渐变得暴戾，每每睚眦必报，终因武功不济经常被人打的浑身青紫面目全非，让人在怜悯之中更增几分厌恶。唐大先生却也不去理会，只是任他们自生自灭。丫鬟虽有心护子，却是人微言轻。高门大户中谁会把一个姨奶奶的话放在心上，何况还是一个失宠的姨奶奶。二人在仇恨和蔑视中长到了十六岁，终于做下了一件让天下人瞠目结舌的大事。

某一日，兄弟二人趁唐大先生醉酒酣眠，潜入房中将父亲制住穴道捆绑起来，抢走唐门中只有掌门人方可修习的武功秘籍，连夜逃出唐门，不知所踪。唐大先生气恨交加郁闷难消，于半年后故去。捆绑生父抢夺掌门秘籍这可是欺师灭祖的大事，别说是唐门这样的大门派，就是放在寻常百姓家也是罪不容恕的。于是唐门中精英尽出追杀兄弟二人，务必要夺回掌门秘籍，可惜穷数年精力搜寻无果，只得怏怏作罢。却不想这兄弟两人有了秘籍便隐于深山密林中苦习技艺，待得武功大成，又重返唐门，以报当年挨打受气之辱。当时唐门号称七豪八杰十三雄的年轻一辈高手被二人打的七零八落伤亡惨重，溃不成军。逼不得已老一辈的高手只得放下身架联袂出手方将二人驱走。唐门经此内讧势力大损，迫不得已才蛰伏了好久。此事一度被江湖中人传为笑谈。

俩兄弟在江湖上亦正亦邪，手段狠辣，言谈举止行事作为全凭个人喜好，一次争执一个冲撞甚至一个眼神都是俩人出手伤人甚或杀人的动机。人称斜眼虎的江彪就因二人认为他瞪了自己一眼而变成了无眼虎。当然，有压迫就有反抗。江湖中血气方刚的还是大有人在，却无一例外不是被俩人废了武功就是让双丑取了性命。黑白两道众人终因畏惧二人手段了得，虽恨他们言语无状喜怒无常杀人如麻，却也轻易无人敢去招惹他们。

院内众人在心中将双丑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脸上却不敢显露出一丝不满来。柳如絮赶紧请俩人解了众人穴道，脸上堆着笑口中陪着罪，殷勤地把大家邀进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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