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烟雨楼主与笑阎罗

烟雨楼主——李咏与笑阎罗箫雨辰

百越，北接大夏，西靠晋国，东连渤海，南接黄海，气候适宜，只不过江河湖泊多了些，以至于将整个百越分割不利于管理。

所以这百越说是个国家，倒不如说一个个势力结合而成的复合体。

而这些势力莫过于江湖门派。

其中犹以五大门派势力最为强大，传承悠远。

逍遥宫，百木山，潜心阁，达摩殿，龙虎山。

在他们之下的仍有诸多势力，他们实力虽比不上五大门派，却也是割据一方。

而烟雨楼则是不同，他没有自己的势力，也没有自己的传承，其间众人的联系唯有一个“利”字，可这同样令人不得小觑。

毕竟名家也不能囊括整个百越，加之百越尚武，散人多如牛毛，更何况这烟雨楼中也说不定有哪些名家隐姓埋名，他们也有暗中的仇敌，不好在明面上动手。

所以这烟雨楼虽起势不过数十个年头，却也牢牢占据百越一方天地，着实可贵。

在河畔酒肆中，零星坐着几人，却有老有少，身形各不相同，不过他们在这寒冬腊月里却皆是穿着单薄。

无甚酒菜，只是大口大口喝着温好的黄酒，喝完觉着不够劲便自个儿去酒坛处添，一旁就是温酒的碳灶。

那柜台上的小厮不去管，只一个劲的起落，想来该是在与周公同游。

“啪！”

酒肆大门忽的被推开，陡然灌进好些风雪，将打瞌睡的小厮冻得打了个激灵，瞬时就清醒回来，打着哈欠招呼着。

“客官！几位？”

无人回应，小厮便挪过脑袋，瞧向来人。

脸上笑意便这么僵住。

“老，老板，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最快也要来年春吗？”

“哼！”李在北没好气得喷出一道鼻音，而后看向那正自行添酒的老汉，怒骂道，“张麻子，你个老不死的玩意，当咱这是善堂吗，花一杯酒的钱，你要喝我一坛子！”

那被唤作张麻子的老头，本是在门开的一瞬间便将那添满酒的瓷碗护在身下的，哪成想还是被李在北好眼力瞧见了，这会也不护着了，哪管他有没有温过，一口下肚，吧唧吧唧嘴。

“哎可惜了，未温过跟水也没差！”

“可惜什么，这是我的酒！你要喝水，出门跳河里去，这百越最不缺的就是河。”

张麻子喝完了，也不顾李在北的唠叨，想来是占不了便宜了，便自顾自出了门。

只不过在与李在北等人错身时，那早已被酒浸成暗红色的鼻头，却有意无意得朝李在北身旁的阎罗面具探了探。

“这位公子的味道，有些陌生啊！”酒糟鼻老汉儿耸动着鼻子，调儿高高，意味不明。

箫念不予理会，或是说如今的他想不到该如何理会。

倒是李在北迈腿一跨，隔在两人中间，笑骂道：“张麻子喝好你的就成，没事管那么宽作甚。”

说完觉着箫念总是要在这百越露头的，干脆现在就给他个身份，于是补充着，“这是我新找来得伙计，你们可以叫他笑阎罗。”

出身烟雨楼这种杀手组织自然不太好用本来的姓名，因此李在北便准备起一个名号，便由这阎罗面具定下了这笑阎罗。

那酒糟鼻老汉瞥了眼李在北，嘴巴划拉开夸张的弧度，露出其内满满当当的黄牙，“笑阎罗？好名字，可惜没听说过。”

他摇了摇头不去理会李在北，而是将目光死死放在那张阎罗面具之上，“可我说得陌生不是他人儿陌生，而是他来得地头很陌生。”

李在北眉头一蹙，不过眨眼间又有了回辩的言语，可正当他要开口时。

“嘿！”

诡异的低笑声，如同游鱼越水，瞬时发出。

突兀极了！

“啪嗒！”

几乎是同一时间，张麻子的脸面还保持着寻究与贪婪，身子却仿佛失去了所有气力一般跌落在地。

在场众人无一不显露戒备模样，那一双双眸子皆是落于那张阎罗面具之上。

只因为此间唯一改变的只有他的手臂，本该是自然垂落的，如今已经半高于肩。

手中虽无利器，可从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血腥味还是将众人心弦高高拉起。

这同样包括李在北在内，毕竟这烟雨楼组织特殊，他虽说是楼主，却无法居高临下的使唤他们，对于这些刀尖上行走的杀手来说，唯有利益是他们唯一的主人。

李在北晃了晃脑袋，扯了个无奈的笑，“诸位，今日我还有事，过些日子再请各位喝酒。”

面对此刻情形，他也没办法作壁上观，箫念于他复仇来说是必不可少的。他摆低了姿态，给他们足够的面子。

可那些亡命之徒哪里是那么好招呼的，对于他的言语，竟是连回应都没有。

李在北脸若冰霜，他无法让这些人言听计从，可面子好歹是要给他这个楼主几分的吧，想罢他冷声开口，“朱雀。”

“啾啾啾！”在那两字出口的瞬间，整座酒肆便被蜂拥而至的鸟雀所铺满，啼叫声不绝于耳。

那些汉子的神情瞬时变得慌张起来。

“笑阎罗”这名头他们如今还不熟悉，可“百鸟观”朱雀的大名他们可是如雷贯耳。

这个朱雀来自南海之滨，生于普普通通的渔夫家，家中有兄弟姊妹四人，因此家中十分贫困，而他五岁还未开智言语，父母在痛心之际，也是绝望，最终就在那一年秋冬，候鸟迁徙之时。

贫困的父母将他抛弃。

可谁能想到，学不会人言的朱雀，声声啼哭竟引来百鸟共鸣。

如此奇遇堪称天选之子，可又因为如此自小没有父母的朱雀，脾性很是乖僻，此前不过是与人略有争端，他便引千万鸟雀尽食那人身躯，就连白骨都未曾留下。

因此即便是五大势力的门人也很少愿意招惹。

他们震惊得将目光投向酒肆外，那儿又走进一人影，是个清瘦的少年。

他眸子左右摆动，透露出森寒气息，冷冷道：“滚！”

这一字的效果比之箫念的狠辣出手和李在北的虚与委蛇好上不知几许。

众人慌忙一拱手，便作鸟兽散，在那之后伴随着一声啼叫，鸟雀也尽皆离去。

整个小酒肆内，一时间唯有那名小厮疯狂跳动的心跳声。

朱雀见已无事，脸上凶芒眨眼间便没了踪影，灿烂一笑，“在北哥，那宝地快出现了，你得要快些安排好。”

他说着有意无意得将视线瞥向箫念的背影，他能从箫念处感受到一股不知名的压力，再加之箫念受刺激后，这一言不合就杀人的性子，所以他十分不愿李在北将箫念带在身边。

李在北闻言略一思索后，转身瞧向朱雀认真道，“得是要带着他一同去的。”

“什么？”朱雀没想到李在北竟然这般想法，惊异之下叫出了声，“他，他如今跟疯子有什么区别，只是徒惹麻烦！”

箫念闻言没有回应，只是自顾自向前走去，找了一处座椅坐了下来，半抬面具就着之前大汉留下的饭菜直接用手抓吃了起来。

李在北瞧着没去理会，而是再次郑重其事地看着朱雀说道：“如今常情不在我身边，你觉着单凭你一人带着我，能在那些宗门手里讨到好处吗？”

朱雀闻言先是瞧了李在北，“不能，可...”又瞧向那用手抓饭菜的箫念，“他这副模样又怎么能帮到我们。”

李在北上前轻拍朱雀肩膀，“好歹是有些助力的，起码能够多些讨价还价的筹码。”

朱雀面色纠结，可想着宝地中他势必要找寻的东西，便只能闷着气点头答应下来。

又为了表现他对这事的不满，也不打招呼，转身就退出了酒肆。

李在北没有挽留，他知道自己此番举动一定会得罪朱雀，可他李在北于朱雀的必要性，就如同箫念于他李在北，所以他不可能初到百越就让箫念离开自己视线。

箫念他是一定要带在身边的。

他想着又将目光投向那个可怜又可悲的身影，似乎是吃急了，有些噎住，将一旁的酒坛子当作白水，咕嘟咕嘟吞进肚中。

李在北见此笑了笑，冲着呆愣住的小厮吆喝一句，“温一坛老李的女儿红。”

那小厮闻言转头刚想答应却又为难的回头念叨着，“老板，这女儿红是老李存了十余年准备给他宝贝女儿当嫁妆的，我去挖他得是要把我削成人棍的！”

“他不是埋了二十多坛吗，取一坛难不成他就会发现？”李在北不在意的挥挥手。

小厮神色有些尴尬，“老板，其实是有三十坛的，可您已经陆陆续续偷了几坛了。”

“滚！我那能叫偷吗？”李在北白净脸面瞬时有些红了。

小厮眼前一亮，“是呀老板，这女儿红迟早都是您的，说什么偷呢！掌嘴我自己，咱现在就给您偷，哦不不，给您拿！”

“诶呀！”李在北初一听还没琢磨出味来，可下一刻他脸面就从桃花的白粉化作牡丹的鲜红。

可小厮早一溜烟跑没影了，李在北没办法只能是低声念叨了几句，便来到箫念身边坐下。

“来时见你情绪不佳，如今我来与你讲一讲这百越武道。”

箫念没有回应，好似任何事物都不配放在他的心上。

李在北倒也不在意，自顾自说着，“大夏与百越还是有很多不同之处的，犹以江湖为最。”

“大夏的权力集中世所罕见，便是北境那群蛮子的王庭都无法做到，因此大夏朝廷对于民间的影响也是很大的，其中又以武道为最。”

“大夏一般百姓甚至都不明白什么是武道，即便一些稍有权势地也只是知晓宗师是武道的分水岭，却不知具体的境界。”

“而百越不同，这儿没有国家，散乱得很，由一家家门派势力构成，不说人人皆学武，好歹整个百越是尚武的，可宗师就像高山，非天赋卓绝者不可达，也正因如此，有人将武道的境界划分开来。”

“至下向上分别为守身境，登高境，远游境，逍遥境。”

“守身境，固守己身，一口先天气，十载武道根，大多武者出身不见得有多高，得不到天材地宝的滋养，唯凭出身时那一口先天气，熬练十余年扎下根基，方可使武道枝繁叶茂，所以一般武者在未将根基打牢前不敢破身，因此叫做守身境。”

“登高境，但有根基者，无不向往高处，那儿风景更美，机缘也更多，这处境界就是由着武者拔高，能够借由守身境留下的底子，蓬勃而起。”

“远游境，到了此境己身修行已趋于饱和，接下来便是要走出自己的道路，其上所行皆应心中所想。”

“逍遥境又可分为上下两别，下者称为地境，天地遥遥，极目远望，何处不可去，其势已与宗师无异，可终究差些念头，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晓，至于上者称天境，身化天地间，万物不改，此时便可唤作宗师。”

李在北说完，小厮也终于是将挖出的那坛女儿红温好送来，还细心的添了两副新碗筷，并将酒水加满。

“老板，和这位大侠请慢用。”小厮微微躬身，又识相得退远了。

兴许是话讲得有些多了，李在北没做多少犹豫将那酒碗中的女儿红一口干尽。

一碗下肚忍不住龇牙咧嘴。

这老黄酒啊，平常喝没啥意思，对那些个老酒鬼来说跟寻常白水并无区别，可这酒要是用炉子，过水烫后那风味就完全不一样了，特别是在这冬日寒意逼人时，那是真真能勾出酒虫子。

李在北平时少饮酒，此时喝得有些急了脸颊两侧不由得飘起两朵紫红霞云。

箫念想来也是见着了，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将另一碗女儿红灌入肚内。

醇香，厚重，属实好酒，就算与那江南雨相比也不遑多让。

最重要的是他酒气重，箫念正需要，没多说又自顾自给自己满上两碗，仰头便进肚中。

此时的他也终是开口道，“与我讲这何意？”

李在北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好些时候才缓过劲来，闻听箫念开了口，笑意瞬时铺满了脸，“你不想着报仇？”

“自然是想！”箫念回应得很平淡，可平淡中又有着深沉的疯癫。

“你既想要报仇自然是得要知晓自己与仇敌的差距。”

箫念沉默半晌，而后将阎罗面具重新戴好偏过头去直直望向李在北。

仿佛是看到面具下那双眸子中的答案，李在北略一勾唇便开口道，“上次交锋，我已然察觉到那崔老头，被小剑刺破咽喉却和没事人一样，已然做到伤而非伤，这是逍遥境，身成天地，天地不破，命不可破，已经很难杀死他了。”

箫念闻言，双手不由得紧握，可又仿佛是怕人瞧见迅速又松开了。

李在北的目光并未投来，也不知晓他瞧见否？

不过这一切不重要，箫念只想问出那句，“他如何能死？”

李在北笑意愈发浓稠，那抹淡薄的嘴唇狠狠地勾起，“他能成逍遥天境，其他人自然可以。”

他站起身拎起酒坛子，为两人再添一碗满满当当的酒液，“这宗师自然能杀宗师！”

言罢，他猛的将那碗酒水吞入腹中，因是有些急了，忍不住一阵干呕咳嗽。

箫念没有多说，只是将面具再一次得微微抬起，将酒水直灌入腹，而后追问道，“以我如今，该是什么境界？”

李在北像是有些醉了，身子摇晃，修长指尖点戳在箫念身上，“我说的是大多武者，武者们所修习功法不同，路途自然就会不同，有些武者会先修五脏扩以筋骨血脉，再至皮肉肌肤，可有些武者却会先修皮肉再修脏器，但他们殊途同归就是以自己身体出发，而你不同，你是异类，毕竟三年时光太短了。”

“什么异类！”箫念听出李咏话中的意味，淡漠追问道。

“异类也分两种，一种是得天地造化的天命之人，像那朱雀天生可与鸟兽沟通，他没有多少修炼便可成为强者，另一种就是你这般得先贤所赐。”

看箫念还是疑惑懵懂，李在北又补充道，“你这鱼龙步可是晋国国教太易宫不传之密，一代仅传三人，人数一多天地演变就会淡化，反倒是谁也修不成，这可是先贤从仙人处窃取的造化，你修习后难道还不算异类？”

箫念听到这鱼龙步如此珍贵，脑海中忽然就觉一丝不对劲，自己于崔老头来说不是必要的工具，那他又为何要将这种窃取天地造化的功法留给我。

又或者说教授他鱼龙步只是齐全自己的意思，崔老头并不知晓。

可崔老头又说过他不过是借由齐全与另一人的约定做事...

这其间的关系只让箫念一阵头晕目眩，也不知是酒劲后知后觉，亦或是对于前景的迷茫。

他扶着桌子，只觉着双眼又若火烧，紧紧闭上，可蓦然间他又似想到什么一般，用他那双充满血丝的眸子投向李在北，“那位天人，又是什么情况？”

李在北双眉聚成峰峦，想着这事有什么关系，可想来想去也没察觉出来，犹豫些许还是开口回答道，“那位天人，生而知之，天地共祈，又得窃天夺地的功法，只一念便已得道。”

“那功法...”箫雨辰声音有些颤抖。

李咏似乎也察觉出事情不对劲，可还是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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