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花醉蝶——顾小怜

花醉蝶——顾小怜

潜心阁，一个古怪的宗门。

全宗上下尽是女子，山门更是隐于江湖。

有人说潜心阁的开派祖师应当是被情郎伤透了心，因此不愿再面对男人，这才形成如今这番境地。

可饶是外人如此说了，身为五大势力的她们却从未动怒，也没有以势压迫江湖上不得再有言语。

她们只是淡漠的生活，淡漠的修行，仿佛世间一切，不论美好与苦难都与他们无关。

外头的说法是，她们修习的是心，唯有本心可念。

可外人不知晓的是本心是有极限的，只一味地苦修终有尽头，所以她们并不是像外界一般不问世事，她们也需要离开宗门试炼，只不过每当她们试炼之际，都会抛开潜心阁弟子的身份。

去体会人世间的酸甜苦辣，了解人潮中的尔虞我诈，而这时候的她们不属于潜心阁，即便她们此刻死去，潜心阁也不会有如何举措，她们只淡漠的瞧着。

这一试炼被她们称为，“红尘炼心”。

此刻潜心阁深殿之内，一位妇人于座椅之上持一封书信查看。

面容犹如蜡像般僵硬，没有任何生气。

“咚咚咚！”

敲门声不急不缓，只三声不多也不少，其间隔仿佛也是如同刻定好了一般。

若是外人听着了，只会想。

规矩，太规矩了，规矩的就像是一件工具。

殿内妇人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唯有那朱唇轻轻开启，道了一声，“进。”

下一刻那门板便被规矩得推开，复又规矩得关闭。

那是个姑娘，古板无光的脸面和那妇人一般没有生气。

她规规矩矩的步子好似尺子一般刻好了距离，一步步走到台前，而后跪下，声音清冷无痕，“师父。”

妇人的眸子稍稍抬起，望向她最为得意的弟子，那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竟好似闪过一丝光芒，是愧疚，是怨恨，亦或是怜悯，看不真切，因为那光芒实在是太快，快的好似流星划过天际，转瞬即逝。

“小怜，你上次的红尘炼心错了，如今于你一次新的机会，你可要？”

那被唤作小怜的姑娘，机械得磕下头颅道，“弟子愿意。”

...

这一番言语后，两人竟沉默住了，妇人不去问为何愿意，姑娘也不说为何愿意，她们这对师徒相处二十余年，如今却一个字都多说不得。

到底还是师父，活得年岁久，心也硬的久，先开了口，仍是那般淡漠：“蓬莱仙岛出了变故，外人也要分一杯羹，你周师姐的弟子们恐有闪失，炼心之时若有闲暇，便出手助力一二吧。”

“弟子遵命！”小怜又机械的磕头。

妇人的神色终是有些动容了，她蓦然起身想要说些什么，可看着跪倒的小怜，那经年累月的僵硬，使得她的面皮只是抽动着，再也多不了其他表情。

她转过头去，声音略有颤动得开了口，“你，你于外头炼心为首，那蓬莱仙岛不重要！”

“弟子谨记！”

“走吧。”妇人的声音好似累了，轻轻抬头，令顾小怜退了出去。

“啪嗒！”木门被又一次的打开关闭。

殿内的气氛显得寂静，妇人的身子转了回来，面容上的变化早已消失不见，看向小怜离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小怜这，得了令，便又机械得回到住处收拾行李，其间所遇之人，皆是淡漠点头，当作回应，而其他人也不觉着冒犯。

这没什么不妥的，因为她虽年轻，背负却是极高的。

初一降生在这个世界上，便被潜心阁的阁主相中了，即便是已经收过关门弟子的她，仍旧是将那扇门硬生生推开，将顾小怜引进了潜心阁。

顾小怜的天赋，也未曾令她失望，不过总角之年，立教之本的五音密术便已全习，更是天资横溢得出两相变音，变徵与变宫，使五音转七音。

不止如此，她凭借着残书，更是舞出属于自己的惊鸿舞，惊鸿一出，天地失色。

众门人皆唤她天仙转世下凡身。

只不过被誉为天仙转世的她，却在二八年华丢了这天才之名。

潜心阁之所以可以成为五大势力，究其根本皆是因为这红尘炼心。

因为潜心阁的诸多功法，皆是要炼心之后方可功成，若是这炼心失败了，那她再神奇也不过是好听的乐曲，好看的舞步罢了。

不巧得是顾小怜炼心失败了，久不见人间的她，爱上了人间，不愿再回潜心阁了。

按常理说，潜心阁不该管的，因为不愿回来同样是炼心失败，再带回潜心阁又有什么用？

可顾小怜不一样，她的天赋可是被称为天仙转世的，这是一次机会，一次使得潜心阁压过龙虎山，成为百越领头宗门的机会。

她的师父不愿放弃，宗门所有人都不愿放弃。

因此顾小怜成了潜心阁有历史以来第一个被抓回宗门的弟子，并将她困于后山之地，不再让人与她言语，即便是吃食也是宗门长辈亲自送来，其间不说一话。

渐渐得顾小怜眼神不再有光芒，动作也变得机械。

她就像是一件瑰宝被潜心阁死死捂在怀中，捂得她将感情丢弃，直至今日木讷的她领了师命，要出山门。

“顾师叔，您这么晚要去做些什么？”山门前两个面容姣好的潜心阁门人，正一脸为难的阻挡在顾小怜身前。

顾小怜没有生气，她甚至连表情都未曾变动，只淡漠得说着，“领师命，红尘炼心。”

那两门人互相对视一眼，根本不晓得顾小怜说得是真是假。

顾小怜也不催促，说完便静默得等着，等着那传话的人来。

一道身影疾步来到跟前，于两位门人耳侧说了些什么。

随后三双眼睛饱含深意得打量顾小怜片刻，这才将大门打开，挤出个笑脸，“方才失礼了，在此预先恭祝顾师叔炼心成功。”

顾小怜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自顾自离了潜心阁，步伐依旧那般规矩。

三人的笑脸此刻显得有些尴尬，看着顾小怜的身影逐渐远去，直至不见，这才关闭了山门。

“这顾师叔好大的脾气。”

“那是，也不瞧瞧人家的身份天赋，自然是不用给咱们好脸色看得。”

“收声！”那传话的女子低骂一声，止住两人喋喋不休的嘴后，见两人还不服气，只摇了摇头念叨一句，“诶！都是苦命人啊！”

语罢便又匆匆赶回复命，在那殿前叩响了门。

门内传来声音，没让她进去，只淡漠问询着，“她走了？”

“她走了！”

“那面具？”

女人闻言，目光瞧向门内方向，好一阵踌躇，“带走了。”

沉默，良久的沉默。

“知晓了，你退下吧！”

“是！”

潜心阁山门外，顾小怜仍走得很规矩，不过这规矩却在慢慢消散，她娇嫩却显僵硬的小手试探着向怀中掏去，却又像是被雷击一般瞬时抽回。

可她好似不死心一般，一遍遍尝试着，随着她的步伐越来越欢快，她伸出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最后她掏出一张面具，那是一张粉白色面具，却有诸多黯淡的黑***斑纹。

顾小怜的脸忽的变化了，她的嘴角艰难的划过一道弧度。

看起来僵硬极了，可落在她的脸上却也是好看极了。

她美得不够灿烂，不够绚丽，可这种美带着股醉人气息。

那是能让心儿都醉倒的美酒。

将面具戴上，她又变回了她。

那个爱笑的姑娘花醉蝶，顾小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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