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策划阴谋”

对于璐而言，从那晚在太虚境中遭遇宫启昭的分身起，一切就仿佛变成了一场持续不停的噩梦……不，至少，噩梦还允许你能够从中醒来。

别看、别听、别想，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在而今的现实中赋予于璐一点舒适。

但就在此刻，双手被迫向身体两侧平伸开，宛如古时地球上某位神话中的受难者那样，被固定在一个十字架上，双脚悬空，够不到地面……这样的处境，让任何“舒适”的感觉都变成了不复存在的。

“……所以，再这样耗下去，对你来说又是何苦呢，‘于璐总管’。”

又来了，那个不男不女的说话声音……

于璐睁开眼睛，慢慢地抬起头：穿在有老虎形象装饰在肩部、膝部和裆部的动力装甲服当中，仿佛从来都不会脱下，他自称“不死身”格雷瓦手下的“虎腕头领”——也许是长期服用禁药搞坏了心智，又或许是沉溺在所有那些残暴施虐的折磨他人的酷刑中已无法自拔，即使他曾经有过一个正常名字，也早就已经被他自己所遗忘了……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说吧，伍哈，还有他的那些同党们，他们的目标是什么，他们的目的地又在哪里？谁是你在这‘仙班’当中的同谋？说！不然又该挨罚了。”

“……”

于璐朝着这盔甲里的变态投去一个嫌恶的表情，但没能维持多久，仿佛就连做出这样的表情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我只是，跟随他们逃难……我什么都不知道……在这儿，试图把季子获带出去，也全都是我……自始至终，都只是我一个人的意思……”

“啊呃！……”

电击带来的刺痛感又突然加强，于璐瞬间感到仿佛有几万只蚂蚁同时在浑身上下地爬，撕咬她的肌肤。见她仍不肯开口，“虎腕头领”手又一挥——“哗啦，哗啦”——于璐微微睁大眼睛，就见从这间封闭囚室门外，一群她的同伴们戴铐配镣，被持枪的海盗押送进来。

“于璐！”

“于璐师姐！”

“你们这群混蛋！快把她放下来！”

为首那一人正是陈百夫——若非与自己在工作上关系如此之近，他应该不至于，被当作怀疑的对象一同抓捕起来。此刻，也正是他愤怒叫喊着，想要朝于璐冲过来，却被海盗守卫一枪托放倒在了地上。

“这些人，应该都是你在这个地方最熟悉的一群人了吧。”

两名海盗将陈百夫架到于璐的脚边。

“是这个人吗，还是他们？”——“虎腕头领”抽出腰间那把巨大的手枪，起先把枪口顶在了陈百夫的后脑勺上，然后，又随意地瞄准那群被俘者中的随便哪人。他们惊呼起来，试图躲开那黑洞洞的死亡之眼。几个姑娘忍不住哭了，而当“虎腕头领”就定定地瞄准了她们中的一人，哭泣演变成了尖叫，那短发女孩无助地用被铐住的双手遮住了脸。

“不说？那这里你的每一个同伴就都要被判死刑了。当他们的脑浆喷出来的时候，我会好好看看你们‘仙人’的头脑和外面那些‘凌川人’相比，到底有哪些不同。而这里每一个人的死，都要算在你的账上。”

“……不，这跟她们没有关系！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住手！！”

“三，二……”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停下！”

在这个声音之前，一串剧烈的咳嗽就率先响起。宫启昭穿在一身紧身的外骨骼服装里，确保身体能够自如行动，却无法抑制体内器官的持续衰朽。

在宫启昭的身后，还跟着一队忠诚于他的黑衣手下，似在强调宫启昭面容以外给人带来的威慑。在他这张恰如其分老了的面孔上，也已经没有了鼻子；几乎无法睁开的双眼，透出一种血红色的光。“虎腕头领”傲慢对视那充满诘问的愤怒目光，没有打算退缩，却还是将手中的武器暂时放低了。

“宫启昭，你可看清楚了，这个人勾结对抗‘不死身’格雷瓦的大患，还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带走了你的‘新容器’。我也只是在替你做些审问，看她什么时候才愿意开口……”

“那么你这样做毫无用处，还平白浪费了‘仙班’人手。”

“你对此毫无帮助。”

“‘我的人’就应由我来管！”

初级“仙人”们，在宫启昭经过他们面前时都噤若寒蝉——出于对工作，和过往层级关系遵守的本能，他们畏惧而今的“仙班首席”仍更胜于真正掌握了生杀大权的海盗。宫启昭走到于璐面前，看着对方几乎神志不清，却仍然不愿屈服的眼神，扬手就扇了于璐的脸颊。

“住……住手……”

陈百夫无力地阻挡者，很快就被踢到了一边。

脸颊肿了，眼镜也掉到地上摔得粉碎。可不等于璐能有任何反应，宫启昭又伸手，罩住于璐的颞颥。只有十六岁的“初级仙班总管”顿时两眼上翻，张开嘴巴无声地尖叫。而就在他们头顶上方，一幕幕由于璐视角所经历的画面，开始以倒放的形式接连闪过。并不是只有陈百夫，其余被锁的“仙人”们中，也有几个人的神色越变越紧张。

“哼，我倒还是该谢谢你，一点一点地折磨，破坏了于璐的心防。但你也只知施虐不计后果，险些熔毁了于璐的心智，到那时，她就什么都没法再提供给我了，而格雷瓦大人又该如何看你害得我们失去如此宝贵的情报？”

一段段倒放的画面，已经接近于璐带着季子获的身体从凌霄仙宫逃离之时。就是在这，于璐眼中第一次有了提儿的形象——那个在场从没有人见过，粉发、蓝眼的少女……

“停住——就在这里！”

低沉浑厚，有如敲打金属的战鼓，当“不死身”格雷瓦本人，以几乎无可辩驳的威慑力走进这里。不同于宫启昭恭敬地一低头，说了声“吾主”；“虎腕头领”却作小女儿态，又如人自降格调成一只宠物狗般的神情，迎上去就要与海盗之王亲近起来。这种诡异的反差，让在场很多人都难掩一股强烈的恶心。

但格雷瓦显得并不以为意。无数根带着闪光，将他头颅与身上盔甲相连的粗大导线，更让人摸不透他的表情，也让他庞然威严的形体与“人”的概念更加相去甚远了。

“凌川南部最大的城镇‘坝水镇’已于刚才确认攻克。只要跟随其中逃亡残部一路深入西南山区，找到由‘巴加村’等地人组成的最后抵抗势力藏身处，将势在必得。很快，我们就会实现对全凌川殖民地的占领与肃清。”

这个好消息又让“虎腕头领”发出一声兴奋的欢呼。相对地，瑟缩一旁的那些年轻“仙人”们，神色则显得愈发暗淡了。

“……更重要的一点是，在坝水镇上，重新发现了这一群人的踪迹……”

那正是伍哈、小青，与提儿，在被镇民们遮挡脸庞之前，显出的惊鸿一瞥。尤其提儿的容貌，与宫启昭翻弄于璐的记忆，从那儿显出的那张脸完全地不谋而合了。

“不错，吾主。”宫启昭赶紧毕恭毕敬道，“这恰恰证明了……”

“‘虎腕头领’听令！”

这不男不女的阴柔变态一改方才的扭捏作态，在格雷瓦面前单膝跪下。

“命你即刻率队前往凌川殖民地外地下海，搜索抵抗者伍哈等人踪迹。对于那个蓝色眼睛的女子，要把她活着，完好无损地带到我面前来。与她在一起其余的人，伍哈那些，随你以什么你喜欢的方式杀掉即可。”

“是，属下明白！”

“虎腕头领”带着无比的兴奋和狂热领命去了。目送他穿在盔甲当中魁梧的背影，海盗之王又将目光转向宫启昭。

“你随他一起去。”

“可……吾主，区区这样任务，交予一人负责应该就已经够……”

“你要负责在他被杀戮、破坏与施虐欲望占据头脑时，确保他不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来。我这样说，你能听明白吗？再者，这里有人当着你的眼皮底下，偷走对你而言如此重要的人或事物，难道你自信不需要得到一个补偿，再一次向我证明你的能力？好了，去吧。”

只有很少的人有眼光看出：宫启昭鞠躬转身离开时，眼底带有的那种不满，还有愤恨。

虚浮在于璐头顶正上方，定格在她记忆中提儿的画面逐渐变得透明，随后慢慢消失了。在提儿的脸完全隐没之前，更多的人注意到：恐怖的“海盗之王”、“不死身”格雷瓦，伸出他硕大披甲的手，划过了粉发少女的脸颊。

“……请……还请海盗大王开恩……”

也不知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让陈百夫艰难挺起身子，为于璐再次求情。只若不经意的一瞥，就又让这名“仙人”住手浑身发抖瘫倒在地。

“打开他们的镣铐，放了他们。”

末了，格雷瓦命令手下的海盗狱卒们，这些在他眼中如蝼蚁般的人们赶忙照做。

“还有她，也一样。”

“……”

死里逃生的“仙人”们簇拥在了于璐和陈百夫的身旁，互相紧握着手，彼此抱着，庆幸他们躲过了一劫。而怀中抱着奄奄一息，却活了下来的于璐，当陈百夫想到再去看一眼那名杀人如麻、已经屠灭无数世界的海盗之王格雷瓦，对方早已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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