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姨父见面（1）

1974年十一上午姐姐一个人坐长途汽车回来，她还是结婚时一身衣服但是头发改成短发。一进门姐姐说：“克庆你去把爹娘都叫回来，昨天下午大姨父和他儿子从地质队回来说是住不了几天想和爹娘见一面，我休息一下去后院看看然后和你们一起回去。”石克庆叫回父母以后母亲问姐姐：“上班的事怎么样了？”“我已经到化纤厂上班了，为进厂上班把长发改成短发。工厂还在建设过程中，我在三车间参加安装设备赶紧走吧。”母亲说：“自从1959年你大姨父定为右倾被撤职下放地质队之后他们一直没固定地方，15年没见过面了，我换完衣服就走。果子还没收克庆把你刻的麒麟挑一个擦干净给他们带去做礼物，麒麟送子让他们家早点见第三代人。”一家四口搭运矿石卡车到县城火车站附近再走到大姨家时已经是10点30分，走进院子大姨家老两口和小两口都到院子里迎接，大姨父和他儿子都是高个子又黑又瘦，大姨父穿一身灰色毛料中山装戴一付度数很深近视眼镜拉着父亲的手落下眼泪：“老弟你虽说下放回村可还是比我强得多，至少心里没那么大委屈，进屋坐。”大姨接过石克庆刻的小石头麒麟非常高兴：“麒麟送子，我们家是该见到小娃娃了，克庆你这孩子手艺真不错。”进屋坐下后表嫂端来茶水和沙果，她穿着浅蓝色上衣紫红色裤子紫色塑料拖鞋脸色比上次见面显得红润了。

大姨说：“他和你们15年没见面这次回来找到克锦说一定要和你们见面聊聊。”父亲问：“你们父子回来住多长时间？”“儿子回来住10天，老宗回来住5天然后去新单位报道，调到一个矿山做技术工作。”大姨父说：“当年我还年轻觉得不对的事情心里憋不住一定要说，虽然我没种过地我爹是学校老师可我在一个小镇长大接触的大多数都是农家子弟，农村那些事情大家心里都清楚，可几句实话我成了一个机会主义分子。下放到地质队以后我家一直随工地到处搬她退休后才搬回原籍，一开始那日子真不好过，1967年那些没下放的人挨批斗我已经下放基层反倒平安无事坏事变好事。我儿子找个农村姑娘我感觉挺好，我们现在这种条件人家城里人躲避还来不及谁愿意和你结亲，说说你们的情况。”说完自家情况母亲问：“你为什么不让我大姐一起过去住？”“那个地方刚开始建设现在去了大山里连房子都没有天当被地当床，我是又一次下放改造不能连累他们去受罪。”两家人在一起聊得挺热闹，快到12点的时候大姨父说：“15年只有书信来往见一次真不容易，先在院子里照几张相再出去吃顿饭我请你们一次。”大姨的儿子宗进成从一个柜子抽屉里拿出照相机，母亲问：“这还是你们过去那个相机？”“1947年战场上缴获的德国产蔡斯135相机，这些年我用它拍了超过5000张照片，等我退休以后足可以办个个人回顾影展：共和国最初的岁月。”姐姐问：“大姨父当时您在部队负责什么工作？”“我是团副政委，1952年转业到地方。”

走出大姨家住的金山巷大姨说：“跟我们往南走再往西穿过一条小街北门外有家清真饭庄菜做得挺好。”父亲问：“大姐什么时候爱吃清真菜了？”“我们在宁夏探矿住过5年，北门外目前只有这家菜做得最好。”走进饭庄坐下后表嫂和母亲点菜，大姨问：“你们喝白酒吗？”母亲说““别喝白酒，服务员有中国红吗？”一位中年女服务员说：“有，你们来一瓶。”“对先上一瓶。”大姨说：“再来两瓶啤酒，先上凉菜。”酒菜上桌之后大姨说：“进成、克庆你们两个给爹娘敬酒自己也喝两杯练练酒量。”一瓶红葡萄酒很快就喝完了又要了一瓶，石克庆喝了半瓶感觉头有些晕但没有醉。从饭庄出来母亲说：“今天还行你们都没有喝醉，我们是到你家再坐一个小时还是去克锦家？”大姨父说：“到我家再聊聊然后去看你亲家。”回到大姨家石克庆坐在椅子上有点困后来就睡着了，姐姐把他推醒时告诉他：“两点多了，赶紧起来到我家去看看就回去了。”从大姨家出来到外面风一吹头脑清醒了，姐姐家距离不远很快就到了，姐姐的婆婆从屋里迎出来：“老头去干活还没回来，庆南值班也不在家，快请屋里坐，你们吃晚饭吗？”母亲说：“不吃饭了最后一班长途车4点半开，我们4点以前去车站买票。”进屋坐下后姐姐的婆婆说：“克锦这一上班要孩子的事就要往后推迟，我们能理解，刚上班就生孩子单位肯定不愿意。夏天她穿花连衣裙已经在我们这一片引起轰动，这一上班也有人背后议论。所以我让她平时少出门避开邻居的眼光，庆南说让她暂时换上我的衣服好避开邻居不怀好意眼神。”姐姐说：“要是冬天戴上口罩帽子也许能让不熟悉的人以为我是个老太太，现在这个季节怎么能避开邻居目光只能除上班以外尽量不出门不和邻居见面，人家说为什么你能进工厂别人进不去也不是没道理吗，以后时间长了事情过去自然也就不会老有人跟你过不去。”母亲说：“要不你就上班穿工作服，回家换上你婆婆的老式衣服，过几年再穿你自己的花连衣裙和花衣服。”“那我回屋去换一下裤子，妈我穿一下您晾在窗台上的黑布鞋试一下。”姐姐去拿来婆婆的一双黑色布鞋穿上：“有点小能穿。到婆婆房间时间不长换上婆婆的灰色裤子蓝色大襟上衣出来：“你们看像个老婆婆吗？”石克庆说：“只有衣服像，姐夫不会嫌你这身衣服不好看吧。”“这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主张我一直不同意，今天先试一下以后仍然穿我自己的衣服。”

快到4点石克庆和父母离开姐姐家，来到城墙西北角长途汽车站时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最后一班车4点半开往黄宝山铜矿挤进满满一车人。下车后往家走的路上父亲说：“大姐夫这些年刻苦学习功夫没白费，离开地质队去做技术工作。”母亲说：“总比在地质队里让人家把一个老八路当改造对象要好，不过这一下子一家人分三个地方让我大姐日子可不好过了。等她家儿媳有了孩子就把她拴住了，国媛看起来似乎比以前胖一点。不再每天下地干活很少活动胖一点显得好看，克庆将来也应该找个胖姑娘。”父亲问：“你和闺女都那么苗条怎么想要个胖儿媳？”“有点对比才好。”10月底后院二嫂崔芝香在自己家里由大娘和母亲接生顺利生下一个女孩重6斤，大娘给她起名复娟。11月2号星期6下午石克庆回到家里看见母亲在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你二嫂生个女孩你去看看。石克庆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来到后院北房东屋，二嫂坐在炕上小娃娃躺在她旁边盖着一床新作的红花小被子，复升坐在旁边自己玩。“这孩子爱哭吗？”“小孩儿一生出来都一样哪有不哭的，对你还比较欢迎。”低头看看小姑娘头发挺密，睁着大眼睛望着屋顶并没有注意别人在看自己。“她叫什么名字？”“奶奶给起名叫复娟。”

1975年元旦上午姐姐和姐夫坐长途汽车来到家里，姐姐身穿灰色大衣黑裤子蓝色呢子面棉鞋戴深蓝色头巾。父母见了他们夫妻都非常高兴，母亲问：“是你婆婆的衣服？”“裤子和上衣头巾都是，其他还是我自己的。”父亲问：“庆南你们事情多吗？”“去年是比较忙得一年今年看起来事情会更多。”“什么原因造成的？”“最明显一个原因街头闲逛没事干的年轻人大量增加，解放后出生的孩子们到了该就业结婚的年龄可工作岗位在哪里？市区的学生让他们下乡你们也看到了，下乡实属不得已而为之，县城那些孩子你让他们下乡首先父母都反对，没有地方安置这些人就容易闹事。去年11月初曾有人造谣说没工作的年轻人只要到火车站前街一个旅馆去登记就可以安排去西域工作，结果一连5天每天都有大批人聚集那里最多时上万人，那附近几家旅馆都遭了殃，门窗设备都被毁坏很多东西被抢走。公安局在县城的人全体出动去拦阻劝解每天从天一亮到天黑，为防止出意外从市区调来消防车预备还真用上了，曾有几个家伙放火被很快扑灭。第二天来人最多民警不够用军分区调来一个营协助维持秩序，一共抓了20多人经审查除几个问题大的以外全部释放，事后有人说我们和电影青春之歌里的国民党警察一样，冬天用水龙头往人群头上浇，弄得公安局里外不是人。”母亲问：“你小姨他们去了吗？”“他们两口子去了3天，我是从头到尾5天中午都没吃饭，大批人围着你没法脱身。”姐姐说：“你别诉苦了这是你们应该干的事情，娘今年春节你们怎么安排的？”“今年和他们几家商量好了大年30到你大姨家去顺便到你家去看看，她家父子都不回来说是等春暖花开时回来我们在她家住一宿。初一早晨去你二姨家下午回来，你大舅说他们一家要过来看看，我们初三去你姥姥家看看就这些。”

1975年一月学校放寒假回村之后父亲对石克庆说：“你明天早晨跟我去石材加工厂，最近有一个建设工程来定做加工全身塑像，难得有这样好的机会你跟我去学一学。”第二天早晨上工时父子二人来到石材加工厂一个车间内，切割下来的大块石料已经运到车间里放好，四爷爷带着孙子克权克益也来了。开工前先由四爷爷召集那些有经验的石匠在一起制定加工方案，他说：“咱们村已经多年没加工过这样的雕像而且它和过去做得也不一样，这些草稿是城里画家画的要体现一种与众不同的精神面貌，其他都好加工就是这面部还需要创作者来加以说明。”石匠们会议结束后开始加工两组石雕，石克庆和克权克益三个人只能在旁边观看不许参加。中午回家帮母亲做饭时母亲问：“让你动手了吗？”“他们不让我和克权克益哥参加。”“这次做的是什么东西？”“两个群像一个是工人们认真学习理论，一个是男女工人雕像。四爷爷说作这种有多个人物的群像在咱村是第一次，公社和县里领导都来了也是要求一定要做好让上级领导和工厂全体工人满意。”“这塑像放在什么地方？”父亲回答：“市区一家工厂出了一个中央委员调到北京当上副国级，他要在他上过班的工厂门前立两组塑像给自己树碑立传。虽说听着有点不着边际可毕竟给咱们村带来一笔收入值得欢迎。”石克庆在加工厂看了两天不让他动手就回到家里每天给父母做饭，做功课加工自己的小件石雕。

1975年2月10号阴历除夕，一家三口吃过午饭之后带上一些自己做的柿饼和酸黄瓜、核桃去县城大姨和小姨家还有姐姐家。去县城的长途汽车是一辆白色新日野牌卡车速度比解放客车快得多，阴天冷风吹在乘客们身上很快就把他们穿的棉大衣吹透了。石克庆和父亲靠车厢板坐着让母亲在里面少受点风寒，车到县城长途汽车站石克庆先跳下车和另一位中年乘客一起放下侧面车厢板，然后扶母亲下车。她说：“我都快冻僵了，克庆拿着东西先去你小姨家。”三个人走进西门沿城墙向南然后走进一条叫银丝街的小巷，向东走了一段找到路南35号。这是一个老宅子门楼上有一组砖雕，进门后穿过一个过道来到第二进院子，小姨家住在西屋。母亲上前去敲门姨父开门迎出来：“大姐你们一家快请进，今天难得我们一家三口都在。”小姨家房间比石家房子高大也很暖和，小姨身穿蓝裤子红毛衣和她儿子从里屋出来：“大姐姐夫你们脱下大衣挂衣架上，你们来我家不用拿东西我只想找克庆要一件东西。”“您要什么东西？”“我看了你给你姐作的手镯真不错，还有材料能给我做一个吗？”母亲说：“他从河滩捡来一块绿色翡翠做了三个手镯两个挂缀都送人了，剩下得料克庆还能做两个吗？”“再做两个可能不够，可以用粉红色料做手镯。”“那就给你小姨量一下她的手腕做一个粉红色翡翠手镯，绿色的留下等你结婚以后给媳妇做一个。”表弟明义问：“妈表姐的手镯真好看，你每天上班手镯什么时候戴？”“当然戴上就不摘了，我不怕别人看见说闲话，说实话咱们这小县城里还真没有卖翡翠手镯的。”姨父问：“大姐你家儿媳已经有目标了？”“还没有，如今村里男青年不好找对象，再说他还太小不到时候。”“姨父你们这院子房子挺好。”“我们是两间房，这是过去一个财主家私房，据说他家后人现在跑到美国去了，这个院北房房间最大住着我们屠局长，前后院一共8户都是公安局的，当年我们结婚后能搬进来住还真挺不容易的。来大姐姐夫你们吃桔子，前几天我看一本杂志上说中国现在柑桔类产量远低于美国和巴西我特别惊讶。”母亲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前几年有不少地方为增产粮食砍掉果树。”小姨说：“大姐你胆子真不小，这种话让外面人听见可是要自找倒霉呀。”“我当然不敢在外面讲这种话了，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只是怕招灾惹祸没人敢讲，你儿子学习成绩如何？”小姨的儿子自己介绍了一番在学校学习情况，母亲说：“不管他们前几年如何批判，不学习或学而不优肯定没有出路，你表哥学习成绩上不去练好石匠手艺将来也能有碗饭吃。”在小姨家坐了一个多小时离开时他们一家三口送到大门外，小姨问：“克庆什么时候把手镯做好？”“用不了多长时间，到时候让我姐给您送过来。”

到姐姐家时老两口和一个穿军装年轻人出来迎接，老头说：“这是庆南弟弟叫庆霖在部队是副连长。”“大叔大婶你们好，快请进屋，我三年没回来了。”进屋放下东西坐下后姐姐的婆婆说：“今天庆南还是不能早回来，庆霖这次回来要和他的女朋友见面商量结婚的事。”母亲问：“姑娘是什么地方的？”“我和她是初中同学姓付家离县城5里路，1966年停课后她回村种地我们有几年没联系，后来在公社开会见面我们有了联系但还谈不上是恋爱关系。到我参军后给她写信她也回信但从不提和我结婚，其实我明白她家里意思，如果我提干留在部队和我结婚，要是复员回来还是个农民那就断绝关系。现在我提干有留部队希望才有勇气去和她谈以后的事情，要不然去了让人家臭骂一顿自讨没趣。”姐姐的婆婆说：“亲家母你和我到西屋去有些话只能咱们姐妹谈。”母亲走后姐姐的公公问起石克庆石雕手艺练得如何，听完石克庆叙述后他说：“我看了你给你姐做的手镯和挂坠，手艺不错以后肯定有前途能成为石匠里的高手。庆霖对象来了，你们先坐着我去院子里迎一下。”院子里走进来一位身材瘦小穿灰色棉大衣黑色裤子戴红头巾的姑娘，曾庆霖和他父母都迎到院子里，姑娘和庆霖到另一个房间谈他们自己事情。时间不长姐姐从外面回来，父亲问：“克锦你和庆霖对象以前见过面吗？”“婚礼时她来了没和你们见面。她说关系还没定来参加我们婚礼不等于答应和庆霖结婚所以不和客人见面。她今天主动登门看起来有希望。娘一会儿我陪你们去大姨家看看，庆南回来让他自己去看你们。”

下午4点多一家4口从姐姐家出来去大姨家，距离近很快就到了。一进门大舅家大表哥承恩和二表姐承华也在，坐下后大姨说：“今年他们父子春节又回不来，我让儿子国媛生孩子时候请假回来照顾。”姐姐说：“大嫂身子不方便我给你们沏茶，坐半个小时我就走。”母亲说：“让克庆帮你们和面准备包饺子，大姐你现在身体如何？”“国媛来了以后我终于不那么孤独了至少精神上不再有那么大压力，身体比以前好多了。”母亲问了表哥表姐一些他们家里情况，大表哥承恩说：“去年我们那里收成不错社员收入比以前增加。”二表姐承华说：“我也准备结婚了，计划春天3月结婚。”“你女婿是哪个村的？”“距离40多里地是另一个县的，我和他是过去参加公路建设在工地上认识的5年了。”父亲问：“他家是干什么的有几口人？”“和我家一样农民他叫戚则民，他会木匠活当然是农村木匠不会干细活。他哥已经结婚我嫁过去住前院四间北房，他家其他人住后院五间北房。有个妹妹比我小一岁搞了个对象，男方卫生学校毕业在县医院药房上班，在家里住的时间不会太长了，有个姐姐结婚有一个女儿以后男人下河捞鱼淹死了。他姐准备改嫁把孩子留给公婆，找了一个没结过婚的男人，据说那个人发电厂上班30多岁，曾经当过被认为有问题被下放到工厂当工人。虽然两个人差10岁可人家有工资有房子，他姐说那个人身材高大很有才能不在乎他当过什么派。”5点过后姐姐说：“我该回去做饭了。”大表哥和二表姐也要走，父亲问：“你们骑车回去要多长时间？”“一个半小时，承华骑得慢我要放慢速度跟她一起走。”

送走三个人以后大姨回到屋里：“阴天把灯打开我们开始包饺子吧，国媛你要是感觉不合适就回屋去休息。”“不用我还能干活。”“你把电唱机打开给他们放个唱片听，三妹你们喜欢听什么？”“你家还有这东西什么时候买的？”“1964年老宗去银川开会买的凯歌牌收音电唱两用机，他好听京剧不爱听地方戏和我正相反。那时候我们住在宁夏石嘴山一个刚开始建设的小城市。1966年他在探矿工地我和儿子在家，没挨批斗也没抄我家实属万幸。”“老京剧唱片你还有吗？”“有，国媛给你三姨放个梅兰芳唱片，这东西1966年我们就藏起来不敢让外人看到，退休回来才敢拿出来偶尔听一听，这是他解放后录的。”大姨家房间里安装的是40瓦日光灯比石家房间里亮得多，一边包饺子一边听唱片，一张唱片放完后大姨问：“克庆能听懂吗？”“我只听过样板戏，老戏头一次听几乎一句都没听懂。”“我家国媛一开始和你一样我就边听边给她讲解，今天我没时间给你讲解以后让你娘给你讲解。”表嫂问：“三姨你爱听京剧？”“解放前什么戏都没听过，解放后进城当小学老师步兵学校里几位领导是将军，其中有个少将爱听京剧请过外地京剧团来演出，我是跟着学校里北京人学习然后听广播喜欢上京剧。”大姨说：“这是我们国粹中国文化的代表，前些年批判老戏封资修不等于四大名旦就成了坏人，没有老祖宗哪有我们现在这些人，该听得还是要继续听。”

石克庆问：“四大名旦是什么人？”“让你娘给你讲。”“以后再说那些事情，大姐你和菊闵有联系吗？”“退休回来后我去找过她一开始不理睬我，去年10月去她婆家一次我把给孩子买的东西放下对她说我来向你道歉，当年的事不能都怨我，你爹脾气暴躁对我张口就骂抬手就打你看留在我肩膀上的伤痕。特别是生了你以后你奶奶嫌我没生儿子更是变本加厉。有一次把我打得昏倒在地你大舅和你姥爷听说后找上门去，跟你奶奶说两个人离婚孩子归你爹。第二年嫁了你后爹给你生个弟弟，过去我曾经给你大伯去信了解你生活情况，经他手给你寄过生活费，你小时候买衣服看病吃药是我出的钱。她听了半信半疑我说有时间回去问你大娘，前些天她寄来一封信说是回去问过了，知道我说得没错她现在能理解我准备初二一家四口来看我，让我开春到她家住一段时间。”“她爹现在还有吗？”“早没了，1966年他在村里把人打成残废被抓起来，1970年夏天通知亲属人已经死在劳改农场了。1971年她后娘改嫁前年死于大概是心脏病，那个人不错闺女小时候我曾经和她见过面，她向我保证不会错待菊闵也确实做到了，这大概也是因为我不断给钱缘故。因为她死的突然过去没有告诉过菊闵自己不是她亲娘，办完丧事她大娘也没有全部告诉她关于我的事情。”父亲问：“菊闵现在几个孩子？”“儿子4岁，女儿今年1岁，男人是个开拖拉机的姓楚。你到她家去住老宗同意吗？”“我们结婚前告诉过他这件事，以后几十年和那边没有来往。现在那边老人都没了他欢迎那个孩子来找我，说虽然现在我们没有能力给她帮什么忙，多一个女儿也是件好事。只是国媛怀孕我春天哪有时间离开。”

母亲问：“大姐你又穿上尖头鞋了？”“我是裹了又放自从参加工作以后一直怕人说我是小脚女人，退休回来我不在乎了，你看我这是找邻居木匠帮我做了一个内高跟鞋。”“什么内高跟鞋？”“你还记得奶奶穿的木头高跟小脚鞋吗？”“有印象存在柜子里没见她穿过。”“我是买了一双小一号尖头棉鞋回来自己改一下，后面垫个木头高跟，在里面外面看不见，我一共自己改了6双一双棉鞋其它都是单鞋。这样穿上走路老宗说像小脚女人我说本来就是，我脱下来你看一下，我穿的是小脚女人尖头女袜。”母亲低头看看说：“你这脚是显得真小可惜不实用。”“已经这样了没办法，刚穿上内高跟鞋走路感觉有点别扭现在习惯了，过去夏天我从不光脚怕让人看见，现在夏天不穿袜子也不怕别人看见了。”父亲问：“宗大哥不嫌你小脚不好看呀？”“从没有过，他说这是物以稀为贵以后再也没有了。”晚上吃过饺子大姨说：“克庆你年轻人闲不住要是还有劲可以出去走走，你不会迷路吧？”“不会我从没迷过路，再说县城也没多大有10万人吗？”“你小姨说现在有6万多人和解放初期相比还少了近1万人。”“怎么会比过去少呢？”大姨说：“解放前城市里失业现象非常严重，从辛亥革命到1949年我们这个地方经历8年抗战和前后十多年内战很多百姓处于赤贫状态。解放初期政府在县城动员很多失业人员回乡种地，那时候的口号是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当时农村还有空闲荒地可以开垦耕种，那些人回乡种地总比在城里挨饿要好。”父亲问：“大姐你这房间里家具不多显得空荡荡的为什么不多买几件。”“老宗说在这里住时间不会太长，先不要多买家具。他年轻时上过师范学过乐器演奏，解放后他买过小提琴练过手风琴，下放这些年单位每逢有文艺演出都要他登台。他一直说等环境安定了能每天回家时买架钢琴，可惜一直没能实现这个心愿，我说以后恐怕你只能回家看孙子了。”大姨说完低下头眼泪簌簌往下落，表嫂国媛连忙说：“妈你别伤心，爸说的事情在他退休前应该能实现。”“希望我能赶上那一天。”

石克庆继续听了一会儿长辈们聊天自己出来走到外面大街上，除夕夜晚天气很冷空中飘起零星雪花。路灯下有几个小男孩在放鞭炮沿路向南去很快走到护城河边上，走过结冰的河面来到城墙下面。这里城墙基本保存完好，城墙与护城河之间距离不到20步长着很多杂草和小树当中有一条小路。沿小径向西黑夜中雪花在空中飞舞两边带刺枯草和酸枣树枝上的刺不时挂在衣服上，走出一段路之后城墙出现一个还没有完全拆开的豁口，从这里沿斜坡登上城墙石克庆第一次夜间从高处俯瞰县城。向南正对着一条小巷，暗淡的路灯下一个行人都没有，雪刚开始下南边那些房顶上还见不到白色。走到城墙北面扶着垛口往下看，护城河对面路上一个人骑着自行车由西向东快速前进，车灯那一点光亮实在是太小了。北面那些平房中大多数人家都还亮着灯，不远处几个二踢脚在空中爆炸光亮一闪而过。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城墙上站了几分钟，四下看看黑洞洞的城墙上除了模模糊糊的少量干草和垃圾以外没有其他东西。往下走时他从一个豁口处跳到城墙里面，顺城街靠着城墙是一排电线杆子，借助路灯光亮可以看到雪比刚才下的大一些。沿顺城街向西很快就到了北门，街道上一辆车也没有只有几个行人在匆匆赶路，回到大姨家父母和大姨在东屋聊天，表嫂一个人坐在当中房间里听广播：“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外面雪大吗？”“我出去往南走过护城河沿城墙走一段然后翻过去沿顺城街走到北门再走回来，雪刚开始下不大。”“那你真不错到不熟悉地方都能辨别方向我就不行，我比你姐大一岁小时候家里困难只上过3年学，以后多年不看书写字和文盲没区别。你大哥他们探矿时在我家住过两个月，我和他有缘分他特别喜欢我，我也愿意嫁给她，你姨父到我家看过后没说什么就同意了我们的亲事。”“你家在山区还是平原？”“山区，附近有煤矿，能搬到城里来住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我知足了，你姐手挺巧会裁剪衣服给我帮了不少忙。”母亲从东屋过来说：“克庆该洗脸睡觉了，我和你爸住西屋你大姨她们在东屋，你在这间把行军床打开睡在上面。”大姨过来让石克庆把靠墙角立着的一个行军床打开，表嫂拿过来被褥和枕头：“只能委屈你一个晚上了。”“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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