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时代

1973年暑假过后本公社没有中学，石克庆去禹都镇上中学，学校位于镇子西北角操场外面就是农田，学校的房子包括学生宿舍都很陈旧。据后来学校大门外宣传栏里张贴的校史介绍，这是1916年由一位出生于附近一个村庄，曾在外面经商发财的商人出资60%，镇上其他几户有钱人出资40%建设的一所中学。最初的校舍是一所破庙大修后归学校使用，1920年建48间平房也就是后来的学生宿舍和学校办公用房。1926年建两座灰砖三层楼，1927年高中部开张1930年第一批高中生毕业里就有学生考上北京、西安等地的大学。石克庆上中学后因为距离远只能住校，开学前一天下午村里派一台超级热托拖拉机（新中国建立初期从捷克斯洛伐克进口一种当年质量最好拖拉机），拉一辆拖车把石克庆和本村加外村其他12个孩子连同他们的被褥行李送到学校，顺便去拉回一批化肥。石克庆被安排在205房间，同一屋的还有本村孙朋君他们两个都是初一二班，负责管理学生宿舍的女老师姓靳，她看孙朋君瘦小安排他睡上铺。靳老师给他们介绍同一屋还有两个初三学生，一个已经到了高个子长方脸三角眼头发稀疏叫靳来欣，还有一个家住国防工厂宿舍姓严明天早晨来。收拾好床铺仔细看一下这个房间，房间里有两个上下铺木板床两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有一盏台灯，靠窗户有暖气和一个小桌子上面放着竹皮暖壶和几个杯子。三个人互相介绍之后那个姓靳得说：“欢迎二位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原来住的那两个毕业走了，我明年毕业也要离开。靳老师叫靳则英和我是一个村的她家过去是地主我家远亲按辈份叫她姑姑，我爹说她是1953年师范大学毕业在城里教高中。前些年运动中受冲击夫妻离婚回来到这个学校上班不让她讲课，我娘说这不公平可没办法。我们这里家近的学生放学回家，只有距离远的才住校。”

第二天开学典礼上石克庆第一次见到班主任霍震宇老师，他是一个身穿旧军装黑皮鞋，个子不高又黑又瘦说话略带本地口音的人。向学生介绍情况时他说自己父母都是军人，姥姥家是禹都镇的姓年由他教数学和英语课。下午下课回到宿舍时那个姓严的严灵光已经来了，中等个寸头穿一身新蓝色的卡衣服白回力球鞋，张口说话没有本地口音。孙朋君问：“严大哥你说话怎么没有本地口音？”“我小学在山东老家，上初中才随我妈搬到工厂宿舍。我现在说话既不是这里口音也不是老家口音，工厂宿舍里有北京人我也跟着他们练习过普通话，这位石老弟普通话讲得真不错。”孙朋君说：“他妈是村干部当过小学老师，他和他姐普通话在我们村讲得最好。”石克庆问：“你们工厂宿舍不是也建了一个中学吗？”“那个学校刚开张我来的时候还没有，而且我爸说这是全县最好的农村中学，在这里上学对我有好处。”上了几天课以后石克庆发现霍老师与其他人不同，他对学生们似乎抱有一种其他老师都没有的期望。在课堂上说自己希望学生们努力学习将来能离开这个小地方出去闯荡，能在外面遇到水平更高的老师，学会更多的本领。有个叫钱月华的女生问：“霍老师你说我们以后能在外面找到工作吗？”“应该能找到工作，随着经济发展和农业机械化水平提高农业人口减少和城市人口增加是世界各国普遍的发展规律，我们这里也一样不可能与其他国家相反。今年4月初曾有人造谣说油田来人招工，只要在指定地点和时间到公路边等候就会有人来办理招工手续，结果那个地方聚集上万人在路边等候，这当中有什么含义不用我讲。”另一位女生韩嘉英问：“老师我们村里有15名下乡知青，你对这件事如何解释？”“这只是暂时想象，以后他们肯定要离开农村回城，你们也有机会进城。”一次下课后石克庆问霍老师：“您和荀老师认识吗？”“那当然，她公公是我舅舅，我叫她表嫂。”“他爱人在哪里上班？”“在市文化馆是乐队指挥和作曲。”

1973年禹都镇人口9000多有三条东西向主要街道，当中一条街叫工商街，路两边有几座老式二层灰砖楼房，供销社、旅馆、银行、饭馆、邮电局都在这条街上。北边一条街人称钱庄街，三层楼公社卫生院解放前曾是一家钱庄，西边一座二层楼药店过去是荀老师公公家产业。 初一二班42名学生中只有9名女生，附近各村里多数女孩子上完小学就回家干活不上中学。小镇上没有娱乐场所也没有娱乐活动，每天早晚公社广播站各播音半个小时，晚上转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节目。开学不到一个星期公社晚上在学校操场上放映苏联电影：保卫查里津。操场上挤满了社员，看完后回到宿舍孙朋君说：“苏联人的名字真不好念。”石克庆回答：“这有什么不好念，他们的姓名是：“名、父名、姓。例如列宁是：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乌里扬诺夫。现任苏共勃总：列昂尼德-伊里奇-勃列日涅夫。苏共只有米高扬从列宁到勃列日涅夫一直在高级干部领导岗位上，西方报纸说他经历了两个伊里奇时代。”严灵光问：“石老弟你从哪里学来这些本事。我娘让我读苏联小说寒暑假都有规定任务，这些都是她给我讲的。”“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大学问，以后有时间我们多交流。”开学后初三有几个男学生穿米黄色裤子留中分发型，石克庆觉得他们那个样子挺可笑。头发像家中相片册里解放初期年轻妇女，母亲一张刚当上小学老师和同事合影照片，还有几位阿姨照片上都是这种短发。有同学告诉他：“横不横看米黄，狂不狂看中缝。那几个小子都是如今镇上最狂最厉害家伙，在学校和外边都没人敢惹。”“他们在哪里做这么个怪发型？”“理发店老莫只有他一个人在城里过去做过这种发型。”回家跟母亲说了这件事，她笑一笑：“什么狂不狂不过就是心黑手狠敢动手打人，一群毛孩子哪知天高地厚，离他们远一些就是了。”

9月30号下午回村时自己家那条巷口和后院大娘家门前都贴着红喜字，回到家里母亲说：“收拾一下换身干净衣服去后院参加你克艳姐婚礼，你姐已经过去了。”“为什么晚上请客？”“这是男方家提出的，说是像你们这些学生下午才能回来，说得也有道理。”“您什么时候过去？”“我把家里收拾完过去。”换完衣服到后院，胡津永和他父母都在院子里坐着和来宾聊天，奶奶和三叔一家也在。胡津永过来打招呼：“克庆你刻的那些小石雕不错我想要两个带到我家去做个装饰。”“那你和我姐去自己挑吧。我和你们一起去。”克艳姐夫妻二人在石克庆的作品里挑了一个龙一个麒麟：“你们怎么带走？”胡津永回答：“我开吉普车来的，把这两个石雕用水冲干净，拿车上带得旧毡子包好放在后面就可以。”石克庆抱着麒麟，胡津永抱着龙在下水道前用水冲干净，搬出去包好放在汽车座位后面。晚上的婚宴石家近亲来了20多人，仍然由在外面当厨师的孙三叔掌勺。婚宴过后夫妻共入洞房，临时由二嫂住的房间代替，二嫂过来和姐姐在一个屋住一夜，克艳姐的公婆到三叔家住一夜。第二天十一早晨起来母亲对二嫂说：“在我家吃完早饭再过去，克庆让他起来就看自己的书。”上午8点克艳夫妻过来告别，克艳姐身穿翠绿色毛料上衣，自己做的紫红色裤子红布鞋。一家人到小巷外面街道上送别，一辆绿色北京吉普停在那里，姐夫打开后面车门让他父母上车克艳姐也坐在后面，二嫂上车坐前边，胡津永上车后开动吉普车缓慢前进。送行的人跟在后面，吉普车转个弯开上公路后加快速度很快就看不见了。回到家里父亲坐在东屋炕沿上发呆，母亲过去说：“大嫂这不是挺好嘛，三个孩子都结婚成家。克艳虽说嫁的远一点可人家已经把户口迁过去，在油田也分了房子。大嫂去不了不是也派崔芝香去实际看一下克艳的家什么样，你有什么不满意的？”“我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只希望庆南也能让我满意。”“一定能做到的，赶紧收拾一下今天我妹妹一家三口过来。”

时间不长外面响起汽车喇叭声，石克庆和姐姐迎到门外。还是那辆老旧吉普车但是重新油漆过，小姨和表弟下车后姨父说：“这小巷太窄停在这里影响别人走路，你们先进去我把车停到远处空地上。”客人走进院子父母都从屋里迎了出来：“大姐来你家次数太少了，你们村风景真不错。”“快请进屋喝茶。”客人进家后到西屋坐下姐姐给他们倒茶，母亲让石克庆带表弟到东边他自己房间去。进屋后表弟问：“大哥你放学后都做些什么？”“学校太远我平时住校下课后做功课和同学一起打篮球锻炼身体，还有学校有试验田学生轮流去劳动，用实验田收入顶替部分学费。回家后要帮家里干活，练习石匠手艺没有空闲时间。”表弟说：“我妈让我练好普通话，说你和大姐住在乡下都能学好普通话你说这有用吗？”“村里老人们说假如一辈子不出村练好普通话也没用，不过咱练石匠手艺就是为将来能继承祖传技艺出去闯一闯，你在城里将来要做一个有文化的人说好普通话更重要。”“能去看一看你雕刻的东西吗？”“当然可以。”两个人来到院子西南角存放石克庆作品的地方：“怎么没有大件的东西？”“这是用村里石材加工厂剩下料头做的，大块的都要拿出去卖钱哪能让小孩子随便拿去练习用。”“送我一个行吗？”“没问题你自己挑。”表弟挑了一个大熊猫放在一边：“走的时候让我爸放在车上带回去。”母亲陪着小姨夫妻从屋里出来：“克庆你带他们一家三口到学校和村西遗址去看看。”小姨穿深蓝色裤子紫红色上衣说话声音和走路姿势与母亲相同但比母亲要矮一点，姨父身穿警服三接头黑皮鞋。石克庆问：“你们怎么想起要到学校去看看？”小姨说“你妈在那里10年所以我想去看看里面什么样。”

来到学校大门开着一道缝，进入学校看门的五保户孙三爷正坐在大树下抽烟：“小子这是你什么人？”“我姨一家三口。”“那是应该来看看你大姐待过的地方，我打开西配殿你们进去看看北墙上的文字。”“我以前怎么没看见过？”“前些年为防止被城里来的坏孩子破坏，上面刷上石灰保护起来，最近县文化馆来人刚清理干净还把文字拓下来带走一份。”孙三爷掏出钥匙打开西配殿大门：“北墙上有不少文字你们自己看。”北墙当中部分使用加工过的光滑石头砌成，高处是佛像下面高2米宽约3米一块地方刻满小字。姨父过去仔细看了上面的部分文字：“这是佛经，最后落款是禹都镇一个姓年考中过进士当过翰林的明朝人，估计他是大财主年家的老祖宗。”小姨过去念了一段佛经：“好难念还真不好懂。”“村里如今只有你大姐能把这些东西念得很流利，还能给别人讲解，只是她不愿意给别人讲解。”表弟说：“这东西我以后能看懂吗？”小姨说：“你又不出家当和尚学这东西没用。”“过去你大姐她们都住在后院最后一排房子里，这前院都是供奉神像的地方。解放后把神像全拆了改成教室，不过房子修理后依然保持原样。”客人到后院看过之后小姨说：“你们这里还保护得不错，这棵白果树上结的果真多。”“你大姐在村里当干部自然要保护这些地方，她人不错还让队里出钱送我们老年人进城治白内障，要不然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

离开学校来到村西天乐寺遗址，姨父仔细看了几块石碑上的文字还念给他儿子听：“儿子你现在刚上小学太小还听不懂，以后会明白的。这块宋朝立的碑说寺院是唐开元二年所建，那是中国历史上一个最辉煌年代。宋朝时有位将军出钱进行维修，这是维修纪录。还有一块宋碑说当时一位大商人出大部分资金，其他很多人参加集资修东塔。”走到西塔下面并排立着几块石碑，姨父念了几段对小姨说：“这是元朝修西塔的纪录，还有明朝嘉靖年间和尚立的碑，记录当时的住持集资修建无梁殿和最高处两进院子的事，说当时村里只有70户人家。明朝隆庆年间立的碑记录僧人建西路印经院印刷佛经和书籍的事，1926年立的小石碑是当年城里商号和有钱人集资3000元维修寺院，旁边那块小石碑是说不能拆寺院的建筑材料。”石克庆解释：“我奶奶说这是日本鬼子火烧寺院之后有人来遗址拆东西拿回去盖房被一些老年人阻止，他们说这是造孽不能做这种事情。1943年夏天用寺院材料盖房的两个人在村外被雷劈死。老人们说那是因为拆庙触怒佛祖，以后村里再也没人敢来拆庙盖房。后来公社盖房，来拆走不少砖头。”走到无梁殿门前大门开着村里一位姓周的老头在里面看门：“克庆这是你家什么人？”“二爷这是我小姨一家。”“长得和你娘真像。”小姨问：“大伯你们这里怎么还有人看门呀？”“自打年初省里出钱让村里把遗址整理一次之后常有外村老年人和路过的人来参观，村里让我们几个老头轮流来看门打扫卫生，清理院子里杂草种上花接待来客。塔的下半部分用石头建成，无梁殿属于石头拱顶没有用木材不怕火烧才保留下来。老辈人说一方石一担米，过去建设寺院主要由外边人出资，靠村里几十户人家负担不起，这次维修也是上级政府出资。”姨父说：“你们这石佛像打扫得真干净。”“过去寺里还有两尊铜佛，抗战一爆发寺里老和尚派人把经卷和印经用的木板运到黄河以西另一所寺院保存，我小时候上学用的课本都是寺里和尚印刷的。鬼子放火烧房之后寺里和尚全都逃走，后来一位老和尚带着他徒弟回来请村里人帮忙把铜佛像从废墟里扒出来，那老和尚当众给村里人跪下，他说铜佛是宋代铸造，寺院被烧他们已经对不起祖宗。要是鬼子把铜佛拿去化铜造子弹他们就更对不起先人了，一些老年人看到后连忙把他扶起说我们承受不起一定帮忙。村里人帮忙扒开废墟年轻和尚抬走两尊铜佛以后不知去向解放后也没有找到。”姨父说：“这寺里和尚还真是先知先觉，1937年就知道鬼子没到黄河以西。”周二爷说：“小时候我爹说寺里住持能预测未来，那时候既没有报纸也没有收音机谁知道他怎么就能知道以后的事情，也许这就是他和凡人的最大区别。”

往回走的时候表弟问：“我能到山坡上去看看果树吗？”小姨说：“我们跟你一起上去，你们村山坡上果树真不少。”“我娘说1960年底从城里回村以后1961、62两年每年收的核桃、柿子、山里红、栗子除各户留一点之外其余供销社全部收走，我家除去自己留一点，加工好的柿饼和山里红全部给了大舅和姥姥家，到1963年他们才缓过来吃饱饭。”“小姨说：“儿子记住当年要没有你大姨她们支援的东西你姥姥和小舅舅早就饿死了。”“妈你那时候在什么地方？”“我在省城上公安学校有饭吃，可家里没饭吃。”“为什么会没饭吃？”“有人早就说过那是三分天灾七分人祸，你小孩子搞不懂这些事情先不要多问会给你妈找麻烦的。”走到一个小山坡上石克庆指着几棵古树说：“那是我们村最老栗子树明朝留下的，旁边小树是从新疆移来的薄皮核桃，柿子、山里红在其他山坡上。”走到山坡一个高处小姨说：“你们村风景真不错。”姨父说：“一千多年前老祖宗能在这里修一座大庙说明他们看中这地方风水好，以后要能重修寺院吸引游人来参观村里人也能增加收入，我们去石雕厂看看。”往村南走的路上石克庆说：“我们这里已经不能叫雕刻厂了，自1966年开始就没人来加工石雕，现在主要生产建筑用石料。”看过村南山上采石场和村里石材加工厂之后姨父说：“这可不好呀，长期这样下去雕刻手艺要失传的，克庆回去我看看你刻的东西。”回到院子里小姨和姨父看过石克庆雕刻的各种小石雕都非常称赞，姨父挑了一个龙拍拍石克庆肩膀：“好样的，以后勤学苦练要做个石雕高手把你们家祖传手艺都继承下来。”中午吃饭的时候父亲说：“喝杯村里用山里红自己做得酒吗？”姨父说：“还要开车回去不能喝酒，让他们母子尝尝。”母亲说：“我给你们准备了一瓶带回去尝一尝，下午我们都要出工就没时间陪你们了。”姨父说：“我们也该走了，吃过饭休息半小时回去还有不少事情要办。”父亲问：“你开的那辆破车好用吗？”“小毛病自己修，保证不耽误出车办案，这是最后一次用这辆车。”母亲问：“为什么？”“领导让我调到桂城县城关派出所，3号去上班。”“我爸爸当所长了。”“那我们应当祝贺你。”石克庆问：“姨父您从哪儿学的那些古文知识？”“小时候我家一个邻居老头曾经是清朝举人，当过县长和中学校长，我跟他学古文和传统经典收获很大，大姐其实你也应该教孩子们一些古文。”“他姐姐小时候我教她学过现在不敢教那些东西，怕惹来麻烦。”“不必害怕，中国人不能忘记自己祖宗留下那些东西，克庆古文一定要学好。”饭后休息20分钟小姨拿上母亲送的山里红和柿子，姨父拿着龙石克庆帮表弟拿着大熊猫出去乘车。父母也送到外面，小姨一家三口上车后吉普车开出小巷。父亲说：“吕正荣还真是个多才多艺的人。”

5号后院二嫂从克艳姐家回来，晚饭后她过来向父母通报情况。母亲问：“克艳家住什么样的房子？”“她家房子在山坡上是一排排样子一样的平房，小胡说当地不让占用耕地所以房子盖在山坡上。把不能种粮食的石头山修成一层层台阶，房子一排比一排高克艳家住在当中位置。他们距离县城30里油田宿舍里有商店和粮店，发了粮本拿它去买粮食。旁边镇子里有公社机关，那里人口比咱们这边要少一些，人均耕地比咱们这边多。”父亲问：“克艳能找到工作吗？”“他们两个人说不着急，而且结婚以后要生孩子单位也不愿意收克艳这样的人，等有孩子再说。小胡是独生子以后婆婆退休保证来帮他们看孩子，我们过去的时候婆婆也住了几天。她说干校对女干部管的松可以来儿子家多住几天，老胡不能随便离开干校。其实干校什么也不学，就是让他们下放劳动，今年从6月起恢复他们两个人过去的工资加起来一个月超过200，到家后公婆给克艳1000元生活费让她存进银行算是给儿媳见面礼。”父亲说：“看起来你们没要胡家彩礼钱做得对呀。”“我婆婆想要钱可她两个儿子都坚决反对她也不好再提，人家给你解决了户口迁出去离开农村问题，咱也要为克艳以后家庭关系着想。”坐了一会儿二嫂说：“没什么事我回去了。”

上初中以后石克庆在班里交了一个朋友禹宫华，他家住在学校东边距离不远一条小巷里，快到年底的时候一天在学校吃过晚饭后去他家串门。天已经黑了走进小巷后用手电照各家大门，有一家大门上挂一块小木板上面有：供销社禹几个字。走进院子喊了一声禹宫华从堂屋里出来：“快请进，我家还是比较好找吧。”走进禹家房子里面没有炕屋子当中有一个大铁炉子，同学的父亲禹大叔一个有不少白头发戴一付老花镜，穿深蓝色缎子面棉袄的人正在台灯下看书：“小伙子请坐在靠窗户圆凳上，你比宫华大一个月，我比你父母都大，给客人倒杯水，你家是村里种田的？”“农忙种地农闲时我爹上山采石加工石料，我家历来都出石匠。”“你学过石匠活吗？”“还没上学就开始跟长辈学石匠活，用石材加工厂剩下的小块石头练习刻各种东西。”同学的姐姐一位中等个穿一身灰衣服姑娘走进房间：“你家里有加工好的石雕吗？”“我家院子墙角里有我加工的一堆东西30多个小石像，我的东西只有我舅舅和表弟还有我姐夫要走几个拿回去当摆设。”“能给我一个吗？”“今年暑假我刻了一个麒麟不到一尺高，你想要等村里有车过来时我带过来给宫华，自己背过来走路远太沉了。”“谢谢。”“大姐你上班了吗？”“我初中毕业后在家呆了两年，去年到镇办木器厂上班，现在很多解放后出生年轻人都到了该结婚年龄，木器厂产品供不应求。”禹宫华的父亲说：“我家人头发都白得早，我爹16岁起在钱庄干活没种过地分家的时候就没要土地，所以土改和我家没关系。我也是初中毕业16岁就在今天的供销社解放前叫永隆百货分号学徒，后来到城里永隆商场上班。解放前我们这里小学到4年级为止不收学费，继续上学就要收学费中学生多数都住校。1951年出去当采购员在武汉、南京、上海都住过，1958年回到镇供销社。因为常有人来找我，镇上没有街道路牌和门牌号，为方便别人找我在大门上写了几个字作标志。”同学的母亲一位中等个戴眼镜中年妇女问：“你娘叫什么名字？”“她叫冉尼娜。”“知道了你娘进城前在村里当过小学老师回来后一直当村干部，我1953年到镇里小学当老师我叫崔霖凤，我侄女崔芝仙嫁到你们村。”“她是我大伯家的大嫂。”“那咱们越说越近了，回去给你娘带个好。”“理发店那个老莫因为什么从城里搬回来？”禹大叔回答：“老莫他爹解放前在镇上一霸一个恶棍，曾经把他送到城里上高中。他哥是国民党军官解放后一直没有音信，他妹夫是国军空军军官曾经在美国受训，后来起义参加解放军。解放后他爹被政府镇压连埋在哪里都不知道，他在城里投靠亲戚娶妻生子。1966年10月他被遣送回乡把莫家老房子腾出几间让他住，他在城里一直在理发馆上班，回来后我让他到供销社办理发店上班，总得给他个活路吗。”在禹家待了一个多小时石克庆离开回学校宿舍，晚上继续作自己数学作业。

1974年元旦过后第一天去上学时村里几个中学生搭一辆拉石头进城的卡车去学校，驾驶室里坐了两位进城看病的长辈孩子们都坐在车厢里石条上。石克庆把石头麒麟用草绳子包好放在一边，下车时由孙朋君帮忙接一下，然后自己把它带到宿舍放好，走进教室以后他告诉禹宫华下课后来学生宿舍把麒麟拿走。中午下课后禹宫华来到学生宿舍：“呦还包着呐。”“我不想让那二位看见你路上小心点回家再打开看。”第二天上课前禹宫华来到石克庆面前向他表示感谢：“我姐非常喜欢你刻得石头麒麟，谢谢。”“朋友之间不用谢。”放寒假后石克庆每天早饭后跟父亲上山采石晚上作寒假作业，5天后父亲让他去加工厂跟其他大人们学习石材加工。后院二哥从武汉学校回来后和二嫂一起过来看望父母，母亲问：“你暑假毕业后还回来吗？”“不回来了，从学校直接去新部队，等安顿好以后让她去部队住一段时间。”又过了几天父亲晚上说：“快过年了山上和加工厂需要你学的东西不多，你还是在家做功课把没看过的小说看完，还有去四爷家继续学习石雕手艺。”1月21号下午克艳姐和她丈夫一起过来给父母拜年，克艳比过去在家时胖了一点仍然是一身农村妇女打扮。姐姐问：“大姐你为什么不换服装打扮成一个城里人？”“我本来就不是城里人再打扮也不像。而且那地方你去赶集买菜买东西对方一听你口音是外地人油田家属东西就要涨价，所以我去了以后马上跟邻居苦练当地方言。现在我已经能把那里方言说得让当地人听不出区别，出门买东西方便多了。”姐夫胡津永说：“她一个人没出过远门不敢自己回来我过节倒休带她回来，我和她商量夫妻协议只要还住在那个小镇上她就保持农村妇女打扮和生活习惯，等将来有机会进城时再换装。”父亲问：“你对她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似乎还没有，她说话口音和我妈一样老家口音，我对吃饭也不讲究。只有一样过去以后她对邻居说自己不识字也很少参加家属委员会组织的学习，我爸说报上那些文章用不着去学习以后搬到城里住时再复习文化。”母亲说：“你爸看得还挺长远，那些文章学了也是白浪费时间和精力，还不如像这样找个理由不去学那些东西。”客人走后石克庆问：“娘你为什么说那些文章不需要去学习？”“你还太小不明白这些事情，这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地，等过些年你回过头来看这段历史就明白了，记住我说的话一定不许外传以免找麻烦。”“我明白这话只能在咱们家里说。”

1月23号大年初一上午石克庆去四爷家拜年时四爷说：“你小子从小到大在学校没有过太好的成绩，不过你练习石雕比你二哥克益做得好，将来你不是一个当秀才得料不过一定能成为一个好石匠，以后石家石匠手艺你会是最好传人之一。我做了白内障手术之后眼睛好一些，你从初6开始每天来我家继续学习吧。”母亲说：“谢谢四叔继续教他手艺。”“谢谢四爷。”大年初一下午姐姐的男朋友曾庆南开着姨父那辆破吉普车带他父母和妹妹外甥来石家拜年，姐姐未来的公公中等个留寸头，婆婆和男人身高差不多农村老年妇女打扮。曾庆南的妹妹瘦高个短发那个小男孩儿也很瘦。两家人见面后曾庆南说：“我们就这一辆破车可以大家开出来用，上午有人用它出去办案耽误到下午才过来请爹娘原谅。”母亲说：“没关系，今天第一次见面我们也没什么可招待的，晚上吃过饭再走。”两家人见面互相介绍一些家里情况之后开始商量结婚时间，初步确定春节过后两个人去领结婚证在春天结婚。结婚时穿的衣服由母亲帮着裁剪姐姐自己做，下午举行婚礼婚宴过后夫妻进新房。户口问题曾庆南说：“我们家也是农民领了结婚证就可以把户口迁过去，至于能不能出去找个工作我不敢保证也许能办到。”下午天黑之前曾庆南出去修理那辆破吉普车，石克庆也跟着他出去看他打开机器盖子，里面发动机和其他机件都擦得很干净：“这车为什么老要修理？”“这辆车是1946年出厂，据说当年苏联顾问来的时候它是免费送来的，现在配件很难找不随时修理就无法开动。”晚上吃饭时曾庆南用他带来的俄得克酒（国产伏特加）给父亲和石克庆每人倒上一小杯：“我还要开车回去不能喝酒，您二位多喝一点。”一杯喝下去石克庆感觉肚子里发热，第二杯喝下去头有点晕，饭后送走客人他上一次厕所回屋就躺下睡了。

从1月28号初6开始石克庆每天上午都到四爷爷家去继续学习石雕手艺，四爷爷说：“这次我们先学习刻菩萨像。”“刻这东西有用吗？”“是呀我这把年纪搞不懂什么叫运动，可我觉得这么些年没人来定做石雕不正常，好像是祖辈人讲得毁佛。”“什么叫毁佛？”“先干活这不是你这个年龄能理解的事情，鬼子把寺院烧毁就属于毁佛。1千多年前老祖宗建起这样一座寺院在当时可是一笔惊人开销，历代维修千年不倒这是祖宗留给我们的无价之宝。”四奶奶问：“你姐婚事定了吗？”“定了过几天去登记领结婚证春天结婚，具体婚礼日期还没确定。”“好人一定会有好报，你娘当时自己挨饿救了你姥姥和后姥爷一家，虽然这些年和他们来往不多可人家还是没忘你娘的情义。跟你爷爷学下功夫刻好菩萨和佛像对你很重要。”“菩萨刻好也卖不出去有什么用？”四爷爷说：“不许这样说，先搁家里存着以后肯定会有人来请，世道总会逆转还会有人来定做佛像和菩萨像。”实际上石克庆在练习阶段加工的90多座小佛像、菩萨像一直存在西房里，到1985年以后石克庆把它们带到市场上去才有人来出价把它们全部请走。

寒假过后班主任霍震宇老师换了一身毛料旧军装在学校老师里显得非常突出，石克庆第一次看到有人穿这种服装感觉很新鲜。有一天班里一个女生廖金源问：“霍老师你爸爸过去是什么军衔？”“1955年授少将军衔，你父亲是军人？”“转业前是少校一开始我们住在老家县城，1965年搬到国防工厂。”星期六放学回家后晚上石克庆问母亲：“霍老师他爸过去是少将这是多大官？”“军长或者省军区司令，你们老师为什么回来工作不到大城市去？”“这我哪能知道，据其他老师说他爸爸前些年受冲击，他离婚后搬到咱们这地方来的。”开学后时间不长学校里和社会上一样开始新运动，学生食堂里也贴出一些大字报学校出现暂时混乱。回到家里石克庆发现母亲作为村干部对这个运动一点也不热心，3月一个星期6晚上后院大娘过来串门问母亲：“这孔孟的书我没看过你学过，你说这批判有用吗？”“孔孟到现在多少年了，过去封建社会那些东西早没了自然人的思想也会逐步改变。上级让批你就跟着走交给年轻人去写批判稿出黑板报，上级来检查有人干就行。批那些东西是文化人的事情，农民干好农活要紧。”大娘说：“批三从四德我们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嘛，家里事男人做主男主外女主内。你们家可不一样呀，倒过来了你管村里事他管家务事。”“谁让他没那个本事。”“你定的大队出钱为老人们看眼睛，给小孩儿报销看病药费是办了一件大好事。”“应该的，大队有钱为有困难的人提供帮助理所应当，人都有老的时候我要给以后的干部做个样子。你家老二有了吗？”“上个月没来应该是怀上了，估计11月初孩子出来。”

4月30号天气多云午饭后石克庆离开学校在禹都镇东边一个场院边上和一群社员一起等长途车，从黄宝山铜矿方向来的车下午1点以后才到，费好大劲儿挤上车在县城长途汽车站下车后找到曾家已经过了下午2点。曾家住的是一条东西方向小巷，从西口进去时路边一堵墙上有一块蓝色木头牌子，上面有新廉巷三个白字。17号是一个在路南边的院子，大门新修过两扇朱红色木门下面没有门槛大概是为方便自行车出入。走进院子是一排北房东西房各一间当中一小块空地里种着瓜菜，曾庆南从西房出来：“到北屋去坐吧，我和你姐在西屋其他人都在北屋。”走进北房东屋父母和姐姐的公婆还有其他一些曾家亲戚坐满一屋子人，好多男人都在抽烟弄得烟雾腾腾。有个年轻人给石克庆端来茶水，姐姐的公公说：“克庆你不抽烟要是嫌屋里烟太呛可以出去走走，本来咱们这里是有城墙的可最近几年很多人家拆城墙砖盖房子把城墙几乎拆完了，我们这离钟楼不远你可以去看看。原本也要拆可是很多人包括你姨父和不少有威望的老年人都出面表示反对给保住了，现在禁止拆城墙凡拆城墙盖房的公安局通知他们以后要拆房把砖送回去。前些日子这个通知一出来就像捅了马蜂窝县公安局门前每天都聚集大批人，最后县里决定暂时不拆房但不许再拆城墙。”喝完一杯茶水把书包交给母亲，三叔家的妹妹克美跑过来：“三哥这屋里烟太呛你带我出去玩儿。”母亲说：“你带她出去小心一点，顺便去洗个澡。”石克庆带着克美走出曾家院子向东：“我们先往北门方向走。”走出新廉巷东口是一条南北向大街，南边不远处就是北门。北门上面的门楼已不存在下面也拆去一部分，两边各有一个城墙豁口供车辆出入，经过护城河上石桥走进北门前面不远处就是钟楼。

钟楼北面街道不宽两边有很多店铺，钟楼外面是一道灰色围墙有一部分已经被拆除。从围墙缺口走进去院子里堆满建筑渣土和垃圾，钟楼西北边有一个小门洞走进去里面是一个坡道。沿着台阶走上去钟楼是用砖石砌成大门已经损坏倒在一边，有几个小孩儿在里面玩耍。石克庆走到大钟下面，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敲击大钟。钟声震得他耳朵里嗡嗡响很不舒服，克美也敲了几下钟但是声音不大。一个小男孩儿跑过来：“大哥你别乱敲钟，离近了震得受不了。”走出钟楼北门绕着钟楼平台转一圈，空中飘着很多大块云团，在西北方向有大片乌云。县城里几乎没有楼房，钟楼的位置是一个十字路口向外伸展出东西南北四条大街。除东南方向的东门以外南门和西门的门楼已经看不到估计拆了，在钟楼西南方一片平房中有一个房子比其他建筑都要高大的院子石克庆决定走过去看看。领着克美走下钟楼出南门过马路沿路西便道往南走，走进路西公社大街向前走出不远路南一个高台上是那个房子高于周围其他建筑的院子，沿院墙向南拐进吕祖巷再进入一条东西向小巷，往前走出不远路北有个宽敞高大的大门。走过去那里挂着城关公社牌子进出的人很多，进入大门是一个长条形院子，两边各有南房两间东西房三间，正对大门是第二道门，走上台阶过通道进入后面一个大院子，院子里种着不少牡丹花和月季花，还有枣树和海棠树。沿当中石板路走过去北面大房子门前挂着会议室牌子，石克庆看见有人从西边房子后面出来就走过去，这里是一个小过道，穿过去后面院子里有假山和一座二层楼。走到楼房前面正要上木头楼梯，旁边一个房间一推门从里面出来一位穿蓝色衣服女民警：“楼上不能去，楼梯太旧很危险。”“小姨您在这里上班？”“我在局机关不在这里上班，后院是公社领导办公的地方跟我出去吧不要在这个院子里停留。这个小姑娘是谁？”“我三叔家的妹妹克美。”往外走的时候小姨问：“你们来参加你姐婚礼，告诉你娘我们5点下班后才能过去。”“这是过去什么人的房子这么棒？”“清末是一位姓苏的进士私宅，1947年他家后人前往马来亚房子卖给一个国民党将军，解放后这里改成政府办公用。”走出大门小姨说：“我骑车回机关，这附近没有比这更好的房子，感兴趣往北再往东去东门看看。”小姨骑上一辆红色凤凰26女车走了，石克庆沿着小巷继续向前来到南门内大街。这里街道比钟楼那里要宽一些，南边南门上半部分已经被拆除，往北走东边远处那个城门楼依然保存完好。向东走过十字路口在路北有一个工地，门前一块木牌上写着：县商业局百货大楼工地，地区第三建筑公司承建，里面正在挖地基：“克美我们到东门去看看。”

两个人走到东门，城门楼和两边城墙依然保存完好，进出车辆从门洞经过，上城墙的马道被一道铁栅栏挡住。北边不远处有一个城墙豁口，石克庆带着克美走过去只见那里墙上有一张县公安局布告：禁止再拆城墙，已经拿走还没有用来盖房的城砖一律交回。看完布告再看那个城墙豁口，下面堆着不少收回的城砖，上面有一个斜坡可以上去但是被一道铁丝网拦住了。向西走进一条小巷，路边一个院子大门上方门牌上写着：法华寺前街。向前走路北一个大门旁边挂着耐热合金厂牌子，正门上方有法华寺几个字。继续向前不远处路北一个澡堂门前挂着清华池牌子，走进大门掏出身上带的钱买两张澡票给克美买一袋洗发膏两个人去洗澡。进去后石克庆不喜欢在池子里泡着，洗个淋浴从里面出来后赶紧穿好衣服离开。在浴池一进门处房间里等了10分钟克美才从女部出来：“三哥我们往哪边走？”“先向西到钟楼大街然后往北去我姐姐家。”浴池西边不远路南有一所小学，大门紧闭石克庆过去从门缝往里看，院子里很安静房子都是灰砖老式平房。克美也隔着门缝往里看了看：“这学校房子不错。”回到曾家母亲和大姨坐在院子里聊天，石克庆过去给大姨问好：“克庆来认识一下你表嫂苏国媛。”表嫂从屋里走出来，她个子不高短发圆脸大眼睛穿一件粉红色色织布上衣，蓝裤子绿色方口布鞋：“大嫂什么时候搬过来住的，上班了吗？”“春节在我娘家结婚2月底把户口迁过来3月5号搬过来和妈住在一起，你坐吧。”表嫂说话有很浓的外地口音但还能听懂。大姨说：“你大嫂户口能迁过来落在我家就已经费了不小力气，再去找工作我在这里也没有熟人暂时办不到先让她在家做家务。她只上过3年学识字不多，过来以后我每天教她学文化还有学蹬缝纫机做衣服。克庆你去和别人聊天，我们到屋里去让你娘教她裁连衣裙。”“大姨您家离这里远吗？”“不远，我们在地质队宿舍距离城墙东北角不远，走到这里20分钟。”

快到5点时曾家人和来帮忙的人开始在院子里摆放桌椅把花生、瓜子和石家带来的柿饼、核桃仁摆上桌，石克庆也跟着干活。来的客人中有一对夫妻引起他的注意，那个女的衣着鲜艳但手很粗壮说话嗓音和男人一样，姐姐和曾庆南看见她赶紧迎上前去把那对夫妻迎进北房。5点以后小姨一家三口来了，石克庆和父亲迎上去：“克庆你娘在什么地方？”“在屋里给我表嫂裁衣服呐。”姐姐的公公对姨父说：“老吕辛苦了坐下请喝茶。我把啤酒和葡萄酒给您放什么地方？”“先放桌上，我一家都要感谢你们夫妻。”石克庆跟着小姨走进北房东屋，母亲已经在炕上给表嫂裁好一件深绿色花连衣裙。大姨看见客人说：“妹子谢谢你帮我家国媛落户。”“不用谢互相帮助吗。”母亲说：“国媛把布收起来，回去有什么不明白对不上的地方来找你妹妹，她跟我学过做连衣裙和西服，西服今天我没时间给你裁，以后你先买块普通布让克锦帮你做一件。”回到院子里婚宴即将开始安排石克庆和一对年轻夫妻一个小学生模样的男孩子坐在一起，互相介绍后得知那对夫妻是曾庆南伯父家的堂兄曾庆瑞和妻子曾林氏，他们的儿子曾凡星。石克庆问：“那个说话和男人一样的女人是什么人？”小男孩儿回答：“我姑奶奶的女儿，我叫她表姑。”曾林氏说：“叔叔没问你少说话，她在化纤厂上班。”“化纤厂在什么地方？”在县城西南刚开工还是一片工地。姐姐从北房出来的时候身穿自己做的毛混纺红色西服，红色带花格裤子紫红色布鞋，长发在后面盘起来。小男孩儿说：“大婶真漂亮妈你什么时候也穿上这么漂亮的衣服？”“你大婶还年轻，妈都老了。”“那也不到40岁。”婚宴开始后姐姐的公公先举起酒杯讲了几句，最后他说：“我应该先敬老吕夫妻一杯，二位既是小夫妻的长辈也是领导和介绍人。”小姨端着一大杯葡萄酒站起来说：“应该先敬我大姐和你们亲家。”婚宴结束后新人进洞房，石克庆和父母先把小姨一家三口送走，然后和大姨表嫂一起上了一辆后开门北京212。石克庆问：“大姨这是哪个单位的车？”“地质队的，这几天正好在这边我借来用一下，先到我家看看然后让司机屠师傅送你们回家。”

汽车几分钟时间就来到大姨家住的地质队宿舍院子外面，大姨下车时对司机说：“老屠麻烦你等一刻钟再送我妹妹回家。”地质队宿舍是一排排的平房，大姨家的房子自己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靠东墙根种着一些瓜豆：“我们自从离开机关一直没有固定地方，好不容易有个家三间平房一间厨房。进屋吧，当中这一间公用儿子住西屋我们住东屋。”父亲坐下后说：“大姐你这屋里显得太空了。”“我感觉在这里时间不会太长也就没多买家具，旧家具是从单位租的够用就行喝水吗？”母亲回答：“不用，我还是给国媛讲一下做衣服，搬到城里应该换服装。”大姨说：“先不用换，他们父子都说国媛村姑打扮好看，她刚过来不出门不上班用不着打扮还是穿自家做的中式服装好看，等夏天让她穿连衣裙似乎在这个县城里有些太显眼。”父亲说：“没关系，她们母女自1970年以后一直夏天穿连衣裙，一开始全公社独一无二后来我侄媳也穿，时间一长就没人议论了。”离开时大姨把客人送到汽车旁边：“三妹以后有机会来县城时多到我家坐坐，平时我太寂寞了。”回到家里已经晚上8点多天完全黑了，母亲让克美自己回家，父亲进屋在椅子上坐下后说：“庆南那个表姐我怎么越看越像男人？”母亲说：“我问了亲家母她说亲家的姐夫是汪嘉越，那个当上中央委员地委书记农村劳模。曾家有求于姓汪的自然不能得罪他闺女，那个人是一个阴阳人，外表是女的可她从没来过例假自然也不能有孩子。亲家母说经过她做工作现在已经比以前好多了，服装发型像个女人了。”父亲问：“不能生孩子那个男的和她结婚是不是吃亏了？”“老丈人让他进工厂上班那个男的也不吃亏，好了克庆去作你的功课，我要准备洗脸睡觉了。”话音刚落大娘抱着孙子复升。大嫂二嫂跟在后面来询问婚礼情况，听完父母介绍大娘说：“挺好的咱们家就剩克美还没嫁出去。”父亲说：“克美才多大还有十多年时间现在不着急。”

5.1早晨阴天吃早饭时父亲说：“克庆你自己在家完成功课之后练习石雕手艺，有问题去问你四爷，中午把饭做好。”上午9点前把功课作完后石克庆去四爷家请教一些问题，回来后11点开始做饭。中午父母回来吃过饭后外边下起大雨，母亲让石克庆帮忙把西屋姐姐留下没带走的东西收拾起来放进木箱里，把石克庆的被褥搬到最西边一个房间炕上：“以后你就在这屋睡吧，在外间桌子台灯下做功课。”下午1点父亲去石材加工厂干活，母亲去大队部处理事情家里又只剩下石克庆一个人。躺在炕上睡了一个小时起来后石庆冒雨从院子里拿回一小块他认为质地比较好的白色石料，用圆规在上面画出两个圆圈之后开始加工想把它加工成一个石头手镯。如何加工他也不知道就去找四爷爷求教，四爷爷看过那块料说：“这不属于玉石，不过你只是练习要是真用贵重材料没做好太浪费，来我教你如何加工。年轻时出去拜师学艺，抗战前我做过这东西拿出去卖钱，以后连年战乱解放后没人戴这东西几十年不干要不传给你也许咱村就没人会这手艺了。”2号上午手镯加工好了，中午拿到后院请大娘和两位嫂子过目之后大娘说：“我嫁到石家30多年了这些年还没人做过这东西，你比起长辈们是有不小长进让你嫂子试试。”大嫂试一下手腕粗套不进去，二嫂戴上正合适：“送给我吧。”“我回去再加工一下在上面刻出牡丹花图案再送过来。”“那好别忘了做一个大一点地给我姐。”“大嫂你伸出手来我用做衣服皮尺量个尺寸再去找合适材料。”晚上父母回家吃饭母亲看了石头手镯之后说：“克庆你做得不错，只是咱们村没有太好的石料。”父亲说：“听老辈人说清末你太爷爷那辈咱村曾有人到40里外双河乡吕祖河大河滩去捡彩色石头加工成石雕，卖的价钱比其他东西都要高，以后连年战乱那些东西卖不出去再也没人做了。”“那我下星期天骑咱家自行车去捡几块石头回来。”“你出门之前先把车修一下上点油，带上一把镐和锤子其他工具注意安全，拿旧军用水壶带一壶水。中午你要回不来我们自己做饭，尽量早点回来。”

5月11号星期6下午放学回家，晚上父母收工回来母亲说：“你小舅舅8号结婚了，因为不是星期天我和你爹去参加婚礼没让你去。”“舅母是什么地方人？”“锡川县的，你姨父到那里当所长以后派出所一位民警给介绍的她家亲戚，两个人同岁比你舅舅大3个月，高个子长得不太好看名字叫：蓝源华，据说曾经在体育运动队里受过训练1963年全省1万米长跑比赛第二名。1966年回乡种地一直没找到合适对象。”5月12号早晨7点石克庆带上工具和一个荆条筐之后骑车出门，昨天一场大雨后天气多云风力较大。沿着公路骑车过禹都镇以后都是坑洼不平的土路，来到吕祖河大桥上往下看，虽然刚下过大雨但河水被上游水库截住水量不大。过桥之后他骑车沿河堤走了一段然后下河滩去寻找石料，把车靠在一块大石头上他开始在河滩里寻找目标。此处河滩足有一公里宽但河水流量不大只在当中有几十米宽很浅的水流，河滩里到处都是沙子和灰色鹅卵石，能用来加工石雕的彩色石头还真不好找。在河滩里费了很长时间挖了不少坑砸开至少50多块石头，终于找到一些红色、黄色、粉红色、浅绿色可以加工成手镯用的石料装满一筐。推车走上河堤时对面走过来一位留着胡子扛着一把铁锹的老头：“小伙子捡这些石头干什么用？”“回去加工成石雕还有给我姐和嫂子做手镯。”“你还有这本事石窝村的？”“您怎么知道？”“我爷爷说你们村曾有人来这里捡过彩色石头，不过那至少也快过去70年了，小伙子你能继承祖宗手艺不错嘛，祝你成功。”老头用左手拍拍石克庆肩膀：“快到下午收工时间了赶紧回去吧。”骑车回到家里时间已经快到下午7点，父母看过捡回的石头后都很满意。母亲说：“这块浅绿色的应该属于翡翠，你切下一小块给你姐和后院崔芝仙每人做一个手镯，你姐手腕和我粗细一样照我的手腕做就行。”父亲说：“手镯上面牡丹花图案刻完后还要抛光，据说可以用牙膏代替你先试一下，如果不行我让厂里跑供销孙立才在城里买点抛光膏回来给你用，明天上午你去找四爷爷帮你鉴定一下。”

第二天上午石克庆背着荆条筐去找四爷爷帮忙鉴定，四爷爷戴上老花镜用小锤子敲去石头外皮上一些东西仔细看过后说：“这三块粉红色是翡翠，浅绿色也是，红为翡绿为翠，红色的需要打开才能确定它的价值，如果颜色纯正那也很难得。黄色的石头解放后有个地质队工程师住在咱们村时鉴定过村里人存的一块同样石料，他说这属于叶腊石可以做图章和小件摆设不过咱们这地方产量极少质量也不是太好。来我教教你如何去掉外边不需要的东西和怎么看石料。”“谢谢爷爷，还有我捡起几块蚕豆大小像玻璃的东西您给看一看。”四爷爷拿起来对着光亮处仔细看过后说：“这可是好东西，当年还是小时候我爷爷捡回来过这蓝宝石，这东西过去能卖高价现在卖不出去。交给你娘好好保管告诉她此事不可外传，不能让村里其他人知道，以后这东西一定还能卖出好价钱，你小子有福气。”“明白了交给我娘注意保密。”晚上把四爷爷的话告诉父母后，母亲说：“那我就仔细收藏起来等以后能卖好价钱的时候拿出去卖钱，以后再去时注意寻找这东西，这事你爹知道就行其他人不用告诉他们保密。”“那他们要问作手镯得料从哪里来怎么回答？”“你就说是从东边山上吕祖山下边挖来的。”三个手镯加工完成之后用毛巾蘸牙膏试一下效果不明显，来到后院先和大嫂二嫂解释一下请她们再等几天。5月18号下午从学校回到家里父亲在西屋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和一个小铁罐：“抛光膏已经买回来，节省使用加工完给后院送过去。”放下书包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赶紧抛光那三个手镯，下午5点石克庆把两个手镯送到后院，两位嫂子戴上后都非常高兴，大嫂说：“克庆什么时候给你自己媳妇也做一个？”“还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呐。”

6月23号星期天姐姐两口子早晨坐长途汽车回来一次，母亲没出工在家等候。姐姐进门时身穿紫红色连衣裙发型和母亲一样显得非常高兴，夫妻二人进门在东屋炕沿上坐下后母亲问：“你上班的事怎么样了？”“下月开始在化纤厂上班，让我先参加安装设备把长发铰短。”姐夫说：“她刚一结婚时候邻居说她是老太太发型我说那不也挺好看吗，比短发好看，不过下月必须改短发，还有要去上班明年不能要孩子。”“这我们能理解，刚进厂就生孩子怕招人议论，还有克庆把你做的手镯和脖子上挂的坠子给你姐拿来。”姐姐把手镯戴在右手腕上：“挺合适的，这是什么材料？”“你弟弟在吕祖河大河滩里捡了一块翡翠，给你和后院芝仙芝香每人做一个手镯，那个小孩子和你每人一个挂坠。你的是牡丹花图案，复升属牛是一个小牛图案，带子是我做的挂在脖子上吧。”“谢谢娘和克庆。上班戴这个在里面别人看不见没关系，戴手镯我有点犹豫。”母亲说：“没关系，看见怕什么自己家里做的有什么不好。”“后院二哥暑假还回来吗？”“他来信说不回来了今年毕业直接去部队，争取明年让你二嫂到新部队和她住一段时间好看看孩子什么样。”

7月初放暑假前住在同一屋的靳来欣和严灵光两个人都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严灵光说：“二位老弟我们考完最后两门功课就该毕业离校了，朝夕相处一年今后我们永远是朋友。”孙朋君问：“严大哥你回去能进厂上班吗？”“哪有那种可能，一个是工厂没有招工指标，即使有我爸是工人能进厂的机会很小。我们这些人只能去农村改造，邻居家的女孩子人家干脆没上中学，她妈说过两年就嫁出去了不发愁。我们男孩子不管干什么你必须找个地方吧，反倒不如老靳回村也没什么多考虑的事情。”考试结束后二位初三毕业生在一个下午背起背包和两位室友告别回自己家，石克庆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自己离开学校后还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前途。回村后母亲说：“咱们家我存的小说你大部分都看过了，你把那本金星英雄看完再把其他几本没看过得都看一遍。其他时间不做作业的时候跟你爹去干活，收拾咱们家菜地继续练习你的石雕手艺。”几天后大娘和二嫂一起晚上过来串门，二嫂说：“他来信说分配到西昌一个属于国防科委的部队，具体任务保密不能透露，看来我去部队住的事情告吹了。”大娘问：“西昌在什么地方离的远吗？”母亲回答：“当然远了，芝香要等到孩子生出来大一点才能去，我拿地图来让你们看。”母亲去书架上拿来一本中国地图打开找到西昌：“你们看要去的话应该先到成都然后再换车，西昌现在有铁路吗？”“这我们可不知道他的信上说到部队以后再来信告诉我们具体情况。”母亲说：“分到国防科委不属于战斗部队那他以后是部队技术人员，芝香随军还是有希望不过到那个地方去想回来可就不容易了。”“我跟他说过只要能随军他到哪我都跟着不离开他，以后再给他生个老二。”

暑假过后回到学校宿舍里来了两个初一新生，一个也是工厂宿舍的叫彭至真，高个子非常瘦穿一身蓝色新的卡衣服黑色军用皮鞋。还有一个家住另一个公社叫万生霖，小个子穿一身旧灰色中山服自己家做的黑布鞋。4个人见面互通姓名之后石克庆说：“彭至真把至去掉你就是中央领导了。”“我爸说那个人原姓傅后改得假名字，学校里只有教务处那个傅旭功名字和他原名只差一个字。”万生霖问：“你刚进校怎么知道她名字？”“我家邻居，从搬到工厂宿舍起就经常见面在家老叫她阿姨。”孙朋君问：“万生霖为什么不上你们公社中学？”“我爹说这是郊区最好的学校之一，比我们那个公社中学教学质量好。”石克庆问：“你们工厂生产什么产品？”“我爸说生产扬弹机还有核潜艇上用的武器。”“什么是扬弹机？”“厂区不让我们进去所以我也没见过那是什么东西，邻居说那是军舰上把炮弹从弹药库送进炮膛用机器。”上初二以后班主任依然是霍震宇老师，他在第一次给学生上课时说：“我们有一小部分同学上学期英语期末考试不及格，3个人补考仍然不及格，我希望你们今后能端正学习态度认真学习。可能有的同学要问我就算学习好又能有什么用？列宁同志对我们的要求是：学习、学习、再学习。你们要掌握建设社会主义新国家的本领这是一个大道理，往小处说学习好将来一生受用，也许你们今天还感觉不到，以后会明白外语成绩好能一辈子受益。如果你们将来能有机会走进大学校门，一定会明白我对你们的期望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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