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那一天,吴其一早来到考场,只见李初站在场外,于是轻声问道:“张兄弟入场了么?”李初道:“他从姑父家过来,吴公子不必等他!”吴其和张科并非编在一个考室,于是径直入内。考试的时候,吴其成竹在胸,文章一气呵成。交了卷子出来,李初仍在场外等候。吴其问:“张兄弟还没有出来吗?”李初闪烁其词地道:“他姑父派人过来迎接,张公子已经到他姑父的家中去了。”吴其又问道:“你怎么不同他一起过去?”李初道:“张公子让我这几天陪侍吴公子!”说罢,一定接过了吴其的包袱,陪着吴其回到了客栈。吴庆问:“兄长,你考得如何?”吴其道:“也还可以。”吴庆建议道:“既然已经考过,我们算还了张公子的银钱,早早地回家去吧?”吴其道:“别慌,好歹要等到榜示了再走。”吴庆不再言语。吴其又想到李初留在这边,张科倘若需要陪侍,却是无人差遣,便让李初回去。李初去了不久又返回道:“张公子同他姑父一家到都江堰玩耍去了,要我这几天只在客栈中停留。”言语之中颇为愤慨。吴庆安慰他道:“他们乃是至亲之人,如此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兄长已经考过,反正我们无事,大家就在一起玩耍也好。”李初沉默不语。从此三人常相过从,毫不避讳。
谁知那一日,吴其兄弟正在房间中闲谈,忽闻李初在隔壁房间嚷叫:“奇怪!我的银子怎么会少了这么多?”吴其急忙过去询问:“李初,怎么一回事情?”李初道:“早晨我还清点过的,包袱里尚有八十两银子,如今只有三十两了。天哪,这叫我如何向张公子交代?”说罢就大哭了起来。吴其兄弟惊得目瞪口呆。客栈掌柜也出来问:“什么事情?”吴其上前将事情讲了。客栈掌柜惊讶地道:“这却奇怪了!我这个客栈年年住宿应试的学子,却从来不曾出过这等事故!”正在此时,一队衙门公人闯将进来,劈口便问道:“你们这里有了什么事情?”客栈掌柜上前将事情说了。一个头儿模样的公人说道:“既然如此,我们照例需要搜索一番!”吴其忙道:“如此甚好!”公人头儿道:“必须从你们这里开始搜索。”吴其道:“行!”说罢,主动地将自己的包袱递了过去。公人头儿打开吴其的包袱,问:“你这包袱之中总共多少银子?”吴其毫不迟疑地道:“我们离家之时,家父给了八十两,来的途中用去了十两,现在还有七十两。”公人头儿看过包袱,突然脸色一变,喝问道:“你刚才的说话可能当真?”吴其老老实实地道:“学生不敢诳言。”公人头儿喝道:“还不与我拿下这厮!”几个公人立即上前,不容分说地将吴其捆翻在地上。吴庆大叫道:“你们不可以胡乱捆人!”公人头儿便将吴其的包袱让吴庆观看,里面果然还有银子一百二十两。吴庆也不由得呆住了。李初又哭又闹地骂开了:“吴其,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狗东西!我家公子爷好心好意地与你结拜兄弟,在这客栈之中吃住也不曾要你们出过一分一毫的银子,你怎么还要偷窃他的银子,当真是穷慌了就见钱眼开?”吴其无法分辨,只得说:“我其实不曾偷窃。李初不要误会!”公人头儿道:“如今人脏俱获,且去公堂上分说!”于是押了吴其到衙门。吴其被押入衙门,早有官员在那里等候,一上堂便喝问道:“犯人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因何来到成都?”吴其道:“学生吴其,家住普州东南塔子山下吴家庄。此番前来成都应试。”官员又问:“你既然是前来应试的学子,如何偷窃他人的财物呢?”吴其道:“老爷明鉴,学生其实没有偷窃。”官员怒道:“你说你没有偷窃,如何你包袱之中凭空多出了五十两银子?”吴其无言以对。官员便堂而皇之地宣布:“吴其偷窃他人的银两,事实确凿。着立即革去功名,监禁两年。”
紫竹听到这里,疑惑地问:“你又如何知道是张科从中作的怪?”吴庆道:“你听我慢慢地说嘛。”当时吴其无法申辩,只好任由公人押至狱中。狱中节级姓朱,名旬,照例打了吴其一百杀威棒,吴其伤痛交加,押入牢房时已经半死不活。当班的老狱卒看见吴其苏醒过来,就忍不住叹息道:“吴公子啊,你这场祸患完全在于自己的交友不慎。”吴其诧异地问:“我这一路行来谨小慎微,并未滥交朋友啊,如何是交友不慎了?”老狱卒道:“你有一个同乡,他姓张,名科,是也不是?”吴其惶惑地道:“不错,他可是他是我的同乡,还是我的结义兄弟呢。”狱卒哼了一声,不屑地道:“同乡?结义兄弟?事情就出在他的身上!他料定你在考场上必定会胜过他,于是就设了一连串毒计谋害你。他先用酒反复灌醉你,让你精神恍惚。后来又用偷盗银钱诬陷你。须知你等考生不管成绩再好,若是犯了罪,首先就是革去功名,还怎么能够得中状元呢?现在他又在上下打点,务必要衙门从重处治你,以便他好中上状元。这狱中大小官员无不接受了贿赂,便是在下也曾经受过他的一两银子的赠与,只是你自己还一切蒙在鼓中。倘若你不立即设法,这牢也就坐定了!”吴其方才恍然大悟过来,思想了半天,方才说道:“多谢老伯告知我实情!如今天可否再帮我一把?”老狱卒问:“你要我如何帮你呢?”吴其道:“城中至如归客栈中,尚有我的亲兄弟吴庆在那里,麻烦老伯替我前往通报一声。他若是知道了,必定回家去报个信儿。”于是狱卒前来寻觅吴庆,告诉了他事情的始末,又将所得的一两银子相赠。可是吴庆不过十四五岁,在成都又举目无亲,只得连夜出发,在路上走了三天三夜,方才赶回塔子山。
紫竹听了,心中想:“这个张科果然不是个好东西,难怪他老子要早早地向我求情!”于是问徐远:“徐先生,你可是认识那个张科?”徐远愤慨地道:“当初我也教过他几天,因为他行事浮浪,因此我才辞了馆出来的。”紫竹继续问:“张科的学识到底如何呢?”徐远道:“他哪里会什么文章诗词?就连普州第二名秀才也是花钱请人替考的。如今竟然混到大比场中去了。”
看到这里,读者也许会问:张科与吴其无冤无仇,加之又是同乡,何以一定要陷害吴其呢?因此作者必须从这里开始补叙张科和李初的来龙去脉。原来,张科虽然人极聪明,却从来不肯用心读书,平日里不是邀朋请友,喝酒吃饭,便是三三两两地出城骑马射箭,有时候还会参与赌博与嫖娼。当初,张烨听说徐远是个蜀中名儒,便托熟人介绍,邀请徐远做了张科的先生,就在他家里教导张科。张烨对徐远十分尊敬,每日必定上好的酒菜招待,零花钱也从不间断。可是徐远看出张科不是个善良子弟,因此愤而辞职离去。那时候,张科不过十五六岁。张烨看见儿子不肯用心读书,心中非常着急,便将张科痛打了一顿。可是张科早已经养成了不务正业的习惯,哪里就想悔改呢?
那一日,张科出门游玩,偏偏地碰上了李初。李初出身穷苦人家,可是从小也养成了游手好闲的习惯,一心只想寻觅个机会,做个上等人。因为他的长相俊俏,为人机灵,恰恰地被张科一眼看中,便向张烨央求,将李初要来自己的身边,做个陪读的书僮。张烨道:“要个书僮可以,但你必须认真读书!”张科狡猾地道:“爹爹放心好了,孩儿从此认真读书就是。”张烨只好答应。张科下来对李初道:“我已经在我爹爹的面前说好,从此你就可以长期跟随我了。我无心读书,你却必须用心读书。逢了测试,便以你的试卷作为我的试卷,好向我的爹爹交代。只要瞒过了我的爹爹,我会给你许多的好处!”李初知道自己出身贫寒,能够有张科这样愚蠢的人和事真是改变命运的好机遇,于是满口答应。从此,李初长期替代张科读书,却是十分用功。张科又对接替徐远的先生杨朝奉说:“我家中只是经商,因为我的年龄尚小,爹爹一定要将我拘禁在学馆之中,也就是希望我将来能够记个帐算算数什么的。你不可以拘束我过紧,我可以暗中多给你些银两!”杨朝奉是个庸俗之人,听见张科如此说话,又乐得有额外的银子使用,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从此,每次测试,都由李初代替张科作文,然后张科将李初的试卷拿去敷衍张烨。张烨虽说粗识文字,但对文章诗词一类却是点滴不通,加上杨朝奉又从中遮掩,张烨自己生意繁忙,虽有风言风语,他却没有深究。
去年普州乡试,张烨一定要儿子前去参加,希望他能中个秀才,以便光大自己的门弟。张科只得硬着头皮报了名。下来以后,张科便与杨朝奉商量:“我平时并未用心读书,爹爹却一定要我前去参加考试。这却如何应付呢?”杨朝奉心中好笑,却道:“这种事情又有何难?入场的时候,换了李初进去,他一定会替你中个秀才。你爹爹又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定非常地欢喜!”张科犹豫不决地道:“这个主意好是好,只是这普州城中的人们谁不认识我?有监考的人们在,李初如何替代得过去?”杨朝奉认认真真地道:“这又何难?如今官场中的人们都喜欢银子,你送给他们一些银子便是!”张科于是前去逐一打点,那些人果然满口答应。正式考试那天,李初大摇大摆地以张科的名字进入了试场,张科却躲在旁边喝酒作乐。那些考场监察人员得了张科的银子,明明知道李初假冒张科,也只当做没有看见。因此张科竟然中了个普州第二名秀才。第一名乃是吴其。张烨不明白其中的原因,还喜出望外地大宴宾客。
偏偏张烨的妹夫魏襄从成都过来省亲,看见妻侄中了秀才,也是不胜欢喜。他是个举人出身,如今又做着蜀国的学督大臣,也巴不得自己的亲戚家中出个人才,于是就对张烨说:“侄儿才学如此,兄弟万万没有想到。今年正是国家大比之年,贤侄何不前来成都应试呢?倘若中得个状元或者亚元,兄长一家从此也就飞黄腾达了!”张烨想,连魏襄都这么夸奖自己的儿子,如果儿子前去应试,他又肯定会从中照应,这种机会不能错过,于是便一定要杨朝奉用心督导张科,争取一举成名。张科知道以后,大叫道:“姑父可是害苦我了!”杨朝奉道:“这又何难,照旧让李初替你应试便了!”张科迟疑不决地道:“成都乃是蜀国科场,弄虚作假又岂能瞒得过去?”杨朝奉道:“如今乱世年间,当官的人们图的只是银子,有了银子便可以通行无阻。况且还有你姑父从中关照,那些监考人员谁敢不卖他个人情?”张科又道:“可是姑父那里,我又如何开口说明呢?”杨朝奉笑道:“这个十分容易!考试的题目一定在你姑父的手中,让你姑姑从中纠缠,还怕他不肯让你预先知道么?”张科大喜,于是带了若干的银票,与杨朝奉、李初早早地来到成都,住进了学督府中。
为了欢迎侄儿到来,魏襄夫妇备下了一席盛宴,邀请学督府中大小官员,专门为张科接风洗尘。赴宴之前,张科问:“明日宴席之上,他们一定要谈论文章诗词,我这个家底如何去得?”杨朝奉道:“赴宴之人个个都是饱学之士,这不假,但他们又是沽名钓誉之徒!你若是谈论文章诗词,他们必然说好说孬,各不一样。不如你闭口不谈文章诗词,只是一味说些恭维他们的谦逊话句。”张科大喜,立即让杨朝奉教了他一些。他人本聪明,马上记在了心中。宴席中间,魏襄先将自己的妻侄大大地吹嘘了一番。接着张科又大大地恭维了众人一番。谈到诗词文章,张科推说自己不敢班门弄斧,众人又不知道他的底细,也不敢强求,于是便将这个非常场面轻轻地应付了过去。下来以后,张科又以后生晚辈的名义,分别去各个官员家中拜访,并且送上了若干礼品。经过一番交谈,那些官吏明明已经知道张科胸无点墨,却碍于魏襄的面子,不但不加说破,反而尽在魏襄的面前夸奖张科“满腹经纶”。魏襄听了,心中好不欢喜。
可是有一天,杨朝奉忽然道:“不妙,不妙!”张科问:“什么事情不妙?”杨朝奉道:“你要作今科状元,我们却忽略了一个人!”张科问:“是谁?”杨朝奉道:“塔子山下的吴其,他一身真才实学,李初未必考就得过他!他一定也会前来应试的,新科状元必定被他夺了去!”张科听了,恰似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下。杨朝奉也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半晌,杨朝奉方才说出“假装结义为弟兄,暗中扰乱吴其心智”的毒计。于是张科便以“需要静静地温习功课”为理由搬出了学督府,专在东门之外等候吴其兄弟。偏偏吴其遇上他以后,又立即答应了与他做个结义兄弟。后来张科隔三差五地以酒相扰,使得吴其精神恍惚,好让李初稳夺第一名状元。
考试之前,张科要姑母替他探听考试题目。姑母不同意道:“你姑父是个正直之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泄露题目的。你也不要向他提起此事,否则必然讨个没趣!”张科无法,只得让李初进去替他考试。考试后的第三天,姑母告诉张科:“你姑父说了,你的文章也写得很不错,可以中得个第二名,就是亚元。”张科问:“谁得了第一名?”姑母道:“也是我们普州之人,名叫吴其。”张科叹了口气,又问:“这第一名与第二名究竟有什么区别呢?”姑母道:“第一名称为状元,将由蜀王亲自召见,并且当场授予官衔,还允许他在街上游行,夸官三日。亚元及其以下的人们也就没有这个特殊荣耀了!”张科当时也没敢再说什么,李初过来方才说起。李初愤愤不平地道:“这又怎么可以呢?吴其不过是乡间一个穷小子,您既与他结拜了弟兄,还供给了他吃住费用,他却不顾弟兄情谊,抢夺您的第一名!”张科无可奈何地道:“这也没有办法了!”李初冷笑道:“我有一个办法,保证他不但作不成状元,还要锒铛入狱!”张科忙问:“你有什么好办法?”李初洋洋得意地道:“我要陷害他见财起意,偷窃银子。只要这个罪名成立,不但他状元必须让出来,还要立即革去他的功名,便是连秀才也做不成了!”张科大喜。李初又道:“不过,此事纯属无中生有,公子必须到衙门和监狱之中逐一打点,如果案子发作,必须从重从快发落才行!”张科依言到衙门和监狱中打点停当,这才让李初在客栈之中,以侍候为名,故意将银子塞入吴其的包袱之中,然后惊动官府,捕捉吴其。当然这都是后来张科交待出来的,吴其兄弟全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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