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回 莱州城盘桓废龙欣 聚窟州异人战元飞

引千山雪月《蓬莱》：

闻君昔日话三山，回首红尘欲做仙。

旭日初升舟已远，浪人东去酒犹酣。

落尽残阳沧海怒，醉邀明月广宫寒。

欲问何处有净土，蓬莱云雨在人间。

虞仰天大叫道：“休得再提那个荡妇。我‘笑面阎罗’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说完舞枪直取葛鹏琴。琴牙将维宛截住。略斗三五合，都虞大喝一声，一枪刺宛下马。大刀将济飞鸾接过厮杀，战了十余合，又被虞以枪挑杀。

琴大怒，自挺双鼓锤来战都虞。战有二十余合，不分胜负。琴战不下都虞，门将驺鼎、营卫葛翻等皆来助战，将虞团团围住。都虞人困马乏，多处受伤，渐渐不支，又见手下死伤殆尽，料不能敌，乃仰天长叹道：“想我‘笑面阎罗’”误交奸人，又不听兴合兄劝告，以至于此，死不足惜。但岂能死于奸人之手。”言罢，大笑三声，自戕而亡。

琴见都虞身死，尚惊得一身冷汗。遂枭其首。

仲山见都虞身死，自知难逃，亦挥刀自刎。

葛鹏琴大获全胜，与彭孙建联兵，往阴山进发。见有小道崎岖，便对建道：“我自有计取阴山，残敌若败，必从此出。贤弟堵住路口，万不能放过。”

建得令，乃与琴进兵阴山，却又寻思：“兴合多谋，官亮、相秦勇猛，未必守不住。城尉如此言语，又有何奇谋？”

建又暗使彭孙应收了都虞、仲山等尸骨，于山阳安葬。

兴合等急回山寨，却见沿路寨栏，俱被攻破，各处喽啰，尽被打杀，乃大惊道：“大哥不听兴某之言，尽起山寨之兵以救香铺，却中敌人‘声东击西，围点打援’之计。我料山头已被官兵攻取了。”

官亮道：“是哟？官宾不认得路，怎能轻易攻得下来。料无多少人马，我等从后杀过去，便可获胜。”

言罢不听兴合之言，便横刀打马往山头闯。相秦听了，也领队随后。

正此时，却见山头杂石滚木齐下，喽啰们被压，惨叫连连。二人狼狈败归，兴合见所领兵马，死伤大半。

官亮哭骂道：“他妈的，山头已被元飞那厮占了。专候着我们去送死。”

兴合闭眼仰天道：“皆是汝等不听我言，以至于此。今官兵兵占了大寨，香铺人马必少。唯今之计，山寨已失，不如回马去救大哥或可突围而出。”

官亮、相秦只得依从。

三人领着残兵自山道杀出，却见山下大旗挥动，早被葛鹏琴领兵堵住去路。

兴合见状泣道：“大哥休矣，我等恐死无葬生之地。”

官亮见状，舞刀出阵道：“待某杀条血路出去。”

言罢拍刀直取葛鹏琴，却被琴将驺鼎、葛翻各带一对人马两面包抄。官亮怯惧，勒马便回。

正此时，元飞挥兵自山上杀奔而来。

官亮见了元飞，大怒不已。不由分说，舞刀便战。

元飞见其来势汹汹，不敢对战，乃绕山道盘旋。忽一人截住道路，飞视之，乃是兴合，遂不以为意。挥剑相迎。

兴合料元飞宝剑厉害，便不交手，勒马后退，取了木梆子来敲打。

元飞但觉声音嘈杂，十分不舒服。便舞剑笑道：“兴合你自诩足智多谋，今日之事如何？你能战便战，不能战便下马请降。不必阵前作丑弄怪。”

兴合道：“今日之败，乃是某等不察，误交歹人。你忘恩负义，以怨报德，丧尽天良，将来必遭天谴。看招！”

正说时，却祭起木梆子。元飞但见木梆子似乎有黑气缭绕，便头晕眼花。兴合忽言“着！”一梆子打下，正中元飞后背。打得元飞口吐鲜血，几乎落马。

幸沛流、辛辟左右杀出，救了元飞回阵。

兴合为官亮、相秦道：“兄弟们，快随我并力杀出。”

三人打杀一阵，突出重围来。

官亮、相秦复欲回马杀了元飞。兴合道：“他已着我一梆子，肝胆俱裂，必死无疑！我等只有数十骑，回去等于送死。官兵追赶甚急，快从山道突围。”

二人遂止。便从南山小道杀出。眼见将出山口，却见一票人马拦住山口。

官亮哭骂道：“他妈的，前有伏兵，后有追兵。个妈妈的，见龌龊了！和他们拼了。”

正说着，却见一人一马当先而出，乃是彭孙建。

亮大骂道：“是哟！你这无良匹夫，还不闪开。否则，莫怪我翻脸不认人。”

建不答话，只对阵中喊道：“柏方何在？与我生擒了那狂厮。”

柏方听了，舞枪便出。略斗三五合，柏方不敌便走。建大呼道：“柏方莫怕，我来救你！”

柏方听了，便又回头来战，亮大怒道：“好匹夫！”大喝一声，柏方大恐，手一哆嗦，被官亮手起刀落，斩杀落马。

建救之不及，只得叫苦，这边相秦截住厮杀。

二人战了数合，彭孙建忽窜入林中道：“你们可敢追来！。”

官亮大怒，相秦兴起舍了兵马，随后杀入。兴合恐防有失，也入其中。

林中黑暗，不便南北。忽建回马招手，又见数人杀出，为首的乃是彭孙应。亮大骂道：“无耻匹夫，竟然暗算。是哟！我真是瞎眼了。”直气得哇哇直叫，拍马舞刀便要取彭孙兄弟性命。

兴合止住道：“彭孙兄，不想你却与元飞一丘之貉。也算是我兄弟交友不慎。既如此，我们料难突围，便将我三人头颅送给你成就一番功名。”

彭孙建闻言，慌忙下马道：“兄弟们，都虞大哥身死，仲山兄弟丧命，皆是元飞诡计。愚救之不及，肝胆俱裂。大哥临死托我为兄弟留条活路，敢不尽力。吾恐柏方走漏消息，便借官亮兄之手斩了。今着应弟并心腹在林中等待，安排了衣服酒食。兄弟一场，只能帮到此处。此处不可久留，你等换了衣服，速从山阴夹底谷往东南而出，有条大河，那里已安排舟楫，直通南镇。”

三人一听都虞身死，仲山阵亡，无不悲切。又见彭孙兄弟仗义相救，皆来拜谢。

彭孙建道：“大哥身后事，我自安排。众兄休耽搁，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三人听了，只得与彭孙建等洒泪而别。官亮临行仰天骂道：“该死的元飞，此仇不共戴天。他日官某必血债血偿！还有那可恶的玉明云，举荐歹人，害死大哥，又坑了我兄弟，有朝一日，定要给个好脸色！”

建暗遣三人，复杀出丛林，将其余喽啰尽皆绑了，得胜回营，回报葛鹏琴，只道有两三人走脱。琴道：“三两漏网之鱼既已逃走，料难成气候。此一战大获全胜，饶是可喜。只是折了维宛、济飞鸾、柏方等，甚为可惜。”

遂与建进兵阴山，见山寨俱被烧毁，数百喽啰，尽被诛杀，心中大震。私谓鹏孙建道：“不想明云义弟元飞竟如此心狠手辣，此人不可久留江都。”

却见左右扶元飞而出。

原来元飞有神冠子所赠水火心衣护体，因此保住性命。

葛鹏琴道：“将军放火烧山，玉石俱焚，不留遗类。下手未免太狠了吧。”

飞道：“此等草莽，若不斩尽杀绝，遗祸乡里，后患无穷。”

琴摇头见其着伤，便令所从医官救治。

忽有人报：“莱州盘将军率军来此。”

葛鹏琴知盘将军者乃盘桓也。桓字文达，乃莱州君龙欣新宠，不敢怠慢。便在阴山西南角搭了大帐，宴请盘将军。

众见盘桓头带着红樱银光盔，身着乌金甲，外披青山袍，配珠光宝剑，踏黑云战靴，大踏步而来。身后副将数员，又有三五十虎贲相拥。

葛鹏琴迎出账外，彼此问候，又叫彭孙建等皆来拜见。

盘桓入帐，见宴席排开，心中欢喜，便起身敬酒道：“将军三五日而破阴山，果然用兵如神。真巾帼不让须眉。”

琴笑道：“皆赖将军洪福武威，一战而定。”

盘桓道：“将军何太过谦！”

琴道：“末将新得一人，姓元名飞字子翼。奇袭阴山，皆此人之谋。”

盘桓道：“何不请来相见？”

琴对曰：“因临阵受伤，故未相请。”

盘桓道：“如能走动，当请来相见。”

琴便令左右去请元飞。

元子着伤，幸宝衣护体。未有大碍，因身体虚弱，未便起身。见左右说如此，心中激动，便整了衣冠来拜见。

桓见元飞年少瘦弱，面色苍白，便上前扶起道：“哎呀，真想不到元飞将军如此年轻，将军用计破阴山，又阵前受伤，真智勇双全。”

元飞道：“此皆将军虎威。贼寇闻将军亲率大军前来围剿，已自乱了阵脚。我等赶到时，已溃不成军。故而一鼓而下。”

盘桓大喜道：“果然如此吗？”

即扶元飞并坐，又问何职。飞答曰：“骑排领。”

桓笑曰：“将军立此大功，我当保举你去莱州做个总兵，不知意下如何？”

元飞听罢，不顾伤痛，忙来谢恩。

盘桓遂传令，犒赏三日。

三日过，盘桓便带众将，往莱州而来。

只城外，见一女领众官迎接。飞见那女头带金冠，身穿紫袍，行动婀娜，举止优雅，虽看时三十出头，却颇有姿色，双目所望处，皆如映月秋水，十分动情，料非常人。

却见盘桓既众将皆去参拜，口称“君上”。飞方知乃是莱州君龙欣。欣字阿罗，本蓬莱王族中姊妹。原来莱州本同姓之国，祖上乃大德良王后裔。传至龙欣，已十数代矣。

龙欣风雅多情，奈何君夫早丧，遂养了多名男宠。终日欢愉，不理兵政。盘桓俊朗风流，最为得幸，遂拜为将军，托以军政大事。

盘桓等参拜毕，与龙欣携手入城。便大摆筵席，庆贺得胜。

欣道：“我方自王姐寿诞归来，闻将军打了胜仗，不胜欣喜。”

桓对曰：“皆君上信赖，幸不辱命。”

欣自敬诸将酒，即至元飞身前，见飞青春年少，面目苍白，颇有一番韵味。寻思道：“世间尽有如此小郎君。”不禁大喜道：“闻将军计破阴山，如此青年才俊，世间难得。望屈留府邸，朝夕赐教。”

元飞不好酒，闻其言语，只得强饮一杯。欣娇笑不已。

当晚宴散，盘桓仍留内堂，着元飞偏厢就寝。

如此数日，盘桓亟言元飞善于用兵，欣即拜飞为莱州将军府都卫。

一日，盘桓南乡狩猎未归，独留飞在城中。

龙欣便着内侍请元飞过府饮宴。

飞在莱州，寂寥已久，只得看着兵书度日。今番见龙欣如此礼贤，心中欢喜。

便欣然入了内堂，欣自盛装，亲迎于廊桥，便入内帏，早有内侍温了清酒，又着人上了菜肴糕点。欣令左右斟酒，自举杯来敬元飞。

飞推辞不过，只得就饮，不胜酒力，略吃三五，已自微醉。

龙欣将披帛卸下，又令左右脱去紫袍，只留得心衣，遣散左右，便搂过元飞道：“将军智勇，小君一见倾心。愿留枕以待。”

元飞神志不清，便与龙欣叠股交颈，口中呐呐，尽道“明云”。龙欣即令左右将其外套脱去。龙欣关了红罗帐，卷下绿纱窗，乃与飞一夜春情。

次日元飞酒醒，米已成炊。心中恼怒不已。又不敢伸张，只得含悲忍泪。

龙欣在侧，好言安慰道：“子翼，孤对你一见心仪。你我相逢，便是宿世之缘。”

言罢又依偎过去。元飞惊魂不定，又不敢来推挡，畏首畏尾，不敢多言。

龙欣道：“小冤家，你一言不发，倒让孤姐好生心慌。”

元飞寻思：“真无耻妇人，害我清白。此番若让盘桓知道，必死无疑！不如早些离开。”

言罢便鼓起勇气，推开龙欣，欲夺门而出。

龙欣道：“孤好心相待，冤家何太无情？”

元飞听罢，寻思道：“此番便是出去，也难逃莱州城。平生壮志，如何实现？不如哀求这贼妇，或可保全。”

便跪地痛哭道：“今番小人糊涂，非是有心对君上无礼。如今君上不放我，只有一死以报。”

言罢就欲以头撞柱，龙欣见状，慌乱不已。乃一把抱住，边哭边来安慰道：“小郎君休要寻死觅活。但有孤在，何必轻生。”

元飞暗思：“听此言语，乃对我有心，我何不再以好言攻心。”

乃再拜泣道：“我非有意冒犯。只是如传了出去，岂不因我而害了君上名节，情愿以死谢罪！”

龙欣听了，感动不已，便扶着元飞道：“小相公说哪里话，孤乃一城之主。你我皆非平常俗人，何必介意这些。”

元飞道：“盘桓将军与君上感情深厚，如此，我便不死，将军岂能轻饶。如君上许我苟活，便放我去罢。”

龙欣听了，便气愤不已，哭倒在床上。

元飞不解，忙来问故。

龙欣道：“孤虽是王家人，却实在命苦。早年丧夫，只得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后见盘桓，以为有将相之才，便委身于他，托以国事。却不料他恃宠而骄，专权跋扈。后来越发猖狂。莱州身杀大权俱在他手。且常以狩猎为名，勾三搭四，全无昔日爱意。今番又破了阴山，恐怕更目中无人。孤初见将军，便觉聪明仁智，胆识过人，心中欢喜。今孤一家性命堪虞，望将军为孤一谋，若能成功，便奏请朝廷，举国相托。”

元飞听了，不由心中大震。寻思道：“计破阴山，皆我之功，可恨盘桓据为己有。这贼妇怪不得她要与我亲近，原来别有所谋。既然如此，也是我的造化。我何一试真伪！”

言罢厉色道：“君上何如此昏庸？盘将军才德兼备，对我有举荐之恩。君上却要害他，恐天理难容。”

龙欣听了哭骂道：“好啊，原来你甘当犬牙，算孤看错人了。今孤计谋，自被说破，情愿一死，望你不忘昨夜之恩，保全小女性命。哼，不过盘桓为人，嫉贤妒能。你跟着他，倒有好前途！”

言罢即抽牙帐配剑，便要自刎。元飞慌忙拉住道:：“君上勿急，方才乃末将以言相试。已有计谋，可去盘桓。保得君上高枕无忧。”

龙欣大喜，即令女儿龙香出来，以伯舅之礼拜见了元飞。

却言盘桓南乡狩猎，得意而归，忽又人报：“言元飞出入内帏，彻夜不归，大有隐晦。”

盘桓大怒，仗剑入见龙欣。见龙欣拥着龙香啼哭。便大怒道：“我尚未死，你便来哭。君上莫非是想让我死吗。”

龙欣支吾道：“孤儿寡母，但凭将军看顾，愿举国以托。”

盘桓道：“只怕心中非是如此想的。”

龙欣哭道：“孤安敢如此？”

盘桓道：“难道我待你不好吗？怎让元飞出入内帏。”

龙欣道：“我着他来，是问如何破阴山的。并无暧昧。”

盘桓道：“他怎么说？”

龙欣道：“他说皆是将军虎威，敌人不战自溃。对将军甚为仰慕。”

盘桓听了，心中大喜道：“这小子倒也会说话。”

龙欣唯唯。盘桓自觉功高，便不以为意。自入府邸，便招众将，美酒佳人，载歌载舞。

其弟盘源道：“听闻元飞入宅，彻夜不归。必有蹊跷。哥哥不可不防。”

盘桓道：“元飞是我保举，岂肯负我。”

谋士晨甲道：“二将军说得是。何不召元飞问话。如其言语支吾，便可杀之以绝后患。”

盘桓点头，即叫元飞过府。

元飞自知不妙，战战兢兢。

盘桓冷笑道：“子翼何如此胆小，莫非心中有事？”

元飞寻思：“既龙欣说他掌权，必然眼线极多。恐晚间的事，他尽已知道。”

于是便支吾道：“这，是有事。”

盘桓大怒道：“果然包藏祸心。左右推出斩了。”

元飞大叫“冤枉！”

盘桓道：“你干得好事。还有何话说？”

元飞道：“将军想杀我，难道不想知道昨晚发生得事吗？”

盘桓暴跳而起，指元飞道：“好个恬好卖乖得小庶子，你还从实招来。”

元飞再拜道：“实不相瞒，君上说你将军大破阴山，功高盖主。欲与元飞谋除将军。我言将军德才兼备，不肯就范。君上说已安排死士，不日便有行动，需我里应外合。我只得佯装答应，便来告之将军。早日提防。”

盘桓道：“好哇。我为国为民，东征西讨，保全她母女二人，她却要害我。”

盘源道：“自古道；‘君疑臣死’，今哥哥大破阴山，莱州震动。如不行动，恐反为所害。依弟愚见，不如杀此荡妇，自为莱州之主。”

盘桓大喜，欲从其言。

晨甲却道：“不可，如此则有弑君之名。将军英明神武。岂可前功尽弃，天下唾弃。再说莱州乃天下重镇，又是王家同姓邦国。若擅杀君上，朝廷必然大军压境。那时玉石俱焚。唯将军三思！”

盘桓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要坐以待毙吗？”

元飞道：“若将军不弃，愚有一计，可让将军无弑君之名，又可久占大位。”

盘桓道：“哼，你且说说！如说不通，便剐了你。”

元飞道：“待我去见君上，只言将军已知君上以怨报德。并言将军不忍相害。逼她传位于其女，由将军辅国。其女年幼，将军可自主大政。再上表申报朝廷。又让君上将死士名单和盘托出，一一除之，则将军有辅新君之美名，又可排除异己，便久占高位。事成之后，再除去太君，永绝后患。”

盘桓大喜道：“此计大妙，便可施行。如此，便有劳子翼了。”

元飞得令，乃入见龙欣，哭泣道：“事已败露。是末将说得好话。方可保全。”

龙欣大哭道：“事已至此，只怪我所托非人。”

元飞道：“愿君上写下传位均令，择吉日传位储女龙香。再写下表文，申报朝廷。只言自己体弱多病，情愿传位于龙香，并拜盘将军为相，托以国事。方可保住君上母女性命。”

龙欣道：“事到如今，只能如此，还往你看在旧情，多多美言。”

元飞道：“愿君上将死士名单，尽皆写出，我好回话。再选出良辰传位。”

龙欣哭泣，咬破手指，即写下均令，又将死士名单，附在其后。又将表文也一并交给元飞。

元飞带着文表来见盘桓，盘桓见了大喜。又见均令之下，有死士名单，不由大怒道：“这些人无不受我之恩，得占高位，我推为心腹，却忘恩负义，不可不除。”

便对盘源道：“令书后附表，但见姓名，不问老小，全部诛杀，以绝后患。”

盘源领命施行，灭门数十户，人多怨之。

晨甲道：“将军命喜金。今年酉岁，正可大旺。可在丁丑日巳时，辅新君即位。因事出非常，俟新君即位满月，再申报朝廷。届时大势已定，朝廷必不加责。”

盘桓称善。晨甲又言恐节外生枝，便将内堂廷卫甲兵，一一撤换。又复软禁了龙欣母子，不许接见外臣。元飞谏言将龙欣内侍也一并撤换，盘桓然之，即叫元飞照办。

如此只到了丁丑日，盘桓驾骈入城，乃是金舆粉盖，马系红璎珞。武士随后，盘源驾马拱卫，晨甲手执宝剑扶车而行。盘桓到了内城门楼，众官迎于道外。忽堂门官拦路道：“公堂不得擅甲兵。”

晨甲拔剑道：“传君上手令。‘’

甲便取出手书，登车大呼以传告众官：

“孤自知不明，夙夜叹省，忧哉有患，成疾在身，不能理政。嗣女龙香，俊秀慧聪，勤工恪道，可光宗祀，故孤传位于嗣君。莱州将军盘桓，忠勇可嘉，劬劳国事，屡建大功，实有辅国之才。令新君年幼，擢桓为莱州相公，兼司军马，总领大任。愿诸卿竭诚以翼，则孤虽身死而心可安也。”

晨甲又曰：“新君以伯舅礼待相君。出入内廷，自得方便，汝等岂敢阻拦。”

桓大喜。振臂大呼道：“孤受大任，谁敢挡之！”言罢挥剑斩了门官，驱车大进。众皆惊色不敢言。

行过门楼，将过内渠，忽见吊桥放下，一人骑马仗剑，挡住去路。桓见是元飞，便惊道：“子翼何故挡我？”

元飞道：“奉君上令，遣末将等来相迎相公。”桓喜，便欲带兵马入内城。

元飞道：“今嗣君正位，公堂拜相。乃吉利之事，带甲而入，恐有不便？”

桓点头，晨甲道：“恐防有变。”

桓笑道：“我大权在握，谁敢有异心。”

众皆唯唯。晨甲道：“不可不防。”

“如此当何？”桓问道。

元飞笑曰：“将军天下英雄，当此晋升之时，何必迟疑。迟则生变。如此某与晨甲随主公进内城。可留二将军外城接应，万无一失。”

桓笑道：“我若得势，皆子翼功劳。”

于是桓传令盘源带兵马驻守城外，独留武士三四十人同入。

龙欣见桓来，哭迎于前。桓笑道：“某有大功于国，君上不思图报，反欲加害。幸君上迷途自醒。臣不敢废君臣大礼，今奉汝为太君。移居西内，不可干预军政。着奉新君以主国事。”

龙欣哭泣，早有左右驾退。

桓令内侍扶龙香正位，香年幼，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桓自坐于前道：“众臣工还不来拜见新君。”

众人入内参拜，桓起身挡在龙香之前，仰天大笑。

元飞道：“相公劳苦，力辅两朝，新君宜奉酒行伯舅之礼以贺。”

龙香唯唯，只得亲捧酒来敬盘桓。盘桓大笑不已，一饮而尽。

正此时，元飞突然拔剑，变色之间，厉声道：“盘桓喜功好杀，僭用国君车銮，南面受臣僚拜君之礼。目无君上，有专权谋逆之心，欺辱同僚之罪。飞奉君上血书密令，谋诛于此。”

言罢即从身上取出血书，传视众官。众官多是惊慌无主，闪立一旁。

桓厉色道：“忘恩负义的小人，果然包藏祸心。幸我早有防备。内廷甲士都是我的人。你奈我何？”

元飞冷喝道：“匹夫大祸临头，尚不自知。告诉你，内廷甲士，君上皆赏赐美酒，如今已入梦中。这内殿的贴身，均是我的人。”言两旁转出数十人，皆持刀舞戟。

飞令左右以戟刺盘桓。辛辟舞刀来取，却被晨甲战住。沛流听罢，飞起长干剑来刺盘桓，桓衣藏衷甲，刀剑不能入。

桓笑道：“我早有所料。”

元飞颤动，往后退了数步，以剑指左右曰：“可并力向前，斩杀逆贼。”

晨甲领队对峙，僵持不下。

盘桓道：“我心腹遍布，你敢动我。”

飞亦笑道：“你所杀死士，皆是你的心腹。我知你多疑，便设下此反间之计。令你自斩手足，弄得怨声载道。看现在谁人助你。”

桓大怒不已道：“匹夫害我不浅。”急令众上前诛杀元飞。众人听元飞之言，不敢上前。

桓笑道：“元飞小儿，我弟盘源在外，你死期不远了。”

言罢欲夺门而出，元飞急令左右关门，却拦不住。盘桓跳出门外，忽血气上涌，腹内疼痛，口吐黑血，以手指元飞道：“你果然歹毒。”

元飞笑道：“方才的酒滋味如何？”又扬剑对众人道：“某奉君令，只诛盘氏，余众不咎。今盘桓已身中剧毒，无药可解。你等还不放下武器，更待何时？”

晨甲等听了，只得弃了兵刃，拜倒于地。

盘桓见大势已去，五内俱焚，大叫一声，顿时倒地。元飞便枭其首。

飞斩盘桓，即率众来至吊桥大乎道：“盘桓谋逆，今已见诛。如能倒戈相向，既往不咎。若有从盘氏造反者，杀无赦。”

说罢即将盘桓之头，丢于城下。盘源见兄身死，哭骂不休，急令众人撞门。飞又令门楼上放矢。盘源所率之兵多怨盘其好杀，不愿卖命，一触即溃。逃命者极多，余众尽降元飞。独盘源率残兵数十人逃回南乡盘邑去了。

元飞得胜，复迎龙欣正位。欣升殿道：“孤今为太君，若复位，则将至女儿于何地。”

于是以女儿龙香为君，自称莱州太君，以为元飞功大，即以盘桓之位授元飞，并上表朝廷予以嘉奖。飞拜谢不已。其余众将，并无赏赐。

元飞将所降之人，一一贬谪，有怨言者皆杀之。晨甲等于飞有前隙，日夜不安，莫敢多言。

元飞对龙欣道：“盘氏尚有余孽，若不剿灭，恐留后患。”

龙欣道：“军国大事，将军谋之即可。孤与卿同休戚。”

晨甲道：“不可。今盘桓谋逆，已然见诛，岂可徒增杀戮。屡动干戈，于国不利。某有一计，可以代兵。”

龙欣问计，晨甲道：“某计不如请赦盘氏之罪。再遣一舌辨之士，说盘源来降。盘源在朝，则盘氏不敢妄动。如源不思悔改，三五甲士即可诛杀，然后再征讨盘邑。盘邑偏僻小城，又无主将，可一战而下。”

元飞道：“你以我不懂用计吗。你乃盘桓旧僚，与盘氏有旧情，所以为他言语。我今提大军征讨。名正其罪，何必用计。”

晨甲叹道：“将军之言是也。我自归麾下，尚未立功。故将军以我有二心。如将军征讨盘邑，某颇知虚实，愿随左右。”

龙欣即拜飞为将，沛流、欣辟为副将，晨甲为参军，领兵三千南下。

盘源自归盘邑，即与族人言盘桓被害一事，并咬牙切齿，要为死难者报仇。族人愤慨，皆愿追随。不数日间，亦聚众千人。

闻元飞率军前来，便欲与战。

忽听有人哭泣。源令左右查探，却见一白发老妇拄杖进营道：“以方国之兵征讨下邑，名正言顺，敌强我弱，锐气正盛。此时出战，必败无疑。我们这些白发人要为你们这些黑发人收尸了。”

言罢，大哭不止。

盘源见是盘邑姨母盘裙，便挽其手道：“姨母何必坠我军心。”

邑丞盘布也曰：“将军宜避其锋芒，等敌军粮草耗尽，乘其兵疲，然后出击，可操胜券。”

盘源道：“是何言辞？不乘敌人营寨未立而攻打，是坐以待毙。”

遂不听众人之言，领军出战。见了元飞，大骂道：“你这贼子，当初非长兄恩荐，你哪有今日。不思图报，却毒害我哥，取而代之。尚要攻我盘邑，欲将我等斩尽杀绝。今天不杀了你，难消举族之恨。”

元飞仗剑怒道：“汝兄弟杀伐无数，全无人道。祸国殃民，谋逆造反。我奉国君之令征讨。早早下马，留你全尸。”

盘源大怒，自挺枪来战元飞。飞舞剑来战。略斗数合，飞见盘源怒气冲冲，越战越勇，不敢恋战，拔马便走。盘布挥盘邑之兵从后掩杀，飞兵便退。盘源挥枪追赶。

略行十余里，忽左右伏兵尽出。乃见晨甲、沛流、辛辟各领一军，三面夹击。源料中计，慌忙撤退。飞回马四面合围，源奋力杀退晨甲，突围而出，败退回城。

飞得胜归营，众将称贺。飞锁眉沉脸，面带怒色。

晨甲道：“今已得胜，将军为何如此？”

飞大喝道：“左右将晨甲推出展杀。”

晨甲道：“我与将军左右伏兵，杀退贼人。有功无罪。”

飞道：“你不尽力，使贼走托，还敢瞒我。”

晨甲哭道：“盘源英勇，末将死战，方才杀退。”

忽一人出列道：“获胜杀将，于军不利。何况贼人未克，正用人之际。”

飞视其乃副将沛流，为自家心腹，便从其言道：“下次再战，当尽全力。否则两罪并罚。”

甲唯唯而退。

元飞又令人探听盘邑消息。

盘源败退进城，请罪于盘裙。裙道：“胜负兵家常事。汝能保全性命，便算全功。今敌人新胜，不可交锋，当谨守城池。我已差人来解围了。”

盘源点头，闷闷不乐。

忽又人报，言：“小将军艺成下山，特来相助。”

盘源大喜道：“三弟归来，我得生了。”

细作将盘源败退不出的消息告之元飞，飞令左右反复攻城，俱不得入。又欲问难于晨甲。

却听人来报:“辕门外有一青面小将，点名要将军去比个高低。”

元飞冷笑道：“来得正好。”

于是提剑打马出营。见一人，青面长儿，白盔细铠，手握长刀，骑一怪兽出阵。

飞见那怪兽虎头蛇尾，全身如斑马，头上长角，足下覆毛，咆哮声如鬼哭狼嚎。心中大惊，不敢恋战。便令辛辟上前。

辛辟骑青骠飞舞大刀与之战了三十回合，不分胜负。两边喝彩。忽沛流上前助阵，翻身一剑，那将着慌，料招架不住，只得趴在怪兽背上躲避。辛辟寻机来斩杀，却见那人从身后掏出一背囊，祭在空中。只听辟大叫一声，几乎落马。

元飞着慌，正欲夺路。忽见金光一闪，手臂便刺痛不已。也顾不得伤，急急回营。这边沛流甩出黄骠马，飞长干剑挡住那将。那将打杀一阵，见冲不破防线，便回城去。

元飞回营，左右查探伤势。只见手臂上的肉似被挖了一块。再看辛辟，大腿着伤，痛楚万分。

飞叹气道：“我方才背对那将，未明是何物件伤我。不知辛将军可看得清了？”

辟哼声道：“他妈的，这崽子使诈。我不曾看得清，只觉金光一闪，便被抓伤。”

沛流道：“末将压阵，看得清楚。那背囊之中，似有一飞盘。飞出时，盘旋上下，飘忽不定，极难招架。”

飞既召晨甲问道：“汝追随盘桓多年，必知此人底细。”

甲言：“此人我也是第一次见。只是听说盘桓有一小弟，名唤盘深，在聚窟州灵昆岛学艺，莫非就是此人。”

忽探马来报，对元飞附耳说了几句。飞大喜道：“如此，可一鼓而破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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