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荒庙诡阵，仵作破迷障

流民队伍在寒风中艰难前行了数日。李昭的伤口在【圣气微光】的微弱滋养和金疮药的共同作用下，总算没有恶化，疼痛稍减，结了一层薄薄的暗红色痂。但他依旧虚弱，脸色苍白，混在麻木的人群中，毫不起眼。他时刻保持着警惕，运用【市井耳报】的能力，如同无形的触角，在十五丈的范围内捕捉着任何可疑的交谈。

疤脸和安禄山的眼线如同隐在暗处的毒蛇，暂时没有露出獠牙。但李昭从流民们零散的抱怨中得知，队伍前方和外围，似乎多了些行踪诡秘、眼神锐利的生面孔，不时地盘问一些落单或新加入的流民。压力如同无形的网，在缓缓收紧。

这日黄昏，阴沉的天空终于飘起了细碎的雪花。寒风卷着雪沫，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流民队伍在一座废弃的荒庙前停下歇息。庙宇规模不小，但早已破败不堪，山门倒塌，殿宇倾颓，残垣断壁间长满了枯黄的蒿草，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唯有主殿的框架还算完整，勉强能遮风挡雪，自然成了流民们争相涌入的避难所。

李昭没有去挤主殿。那里人多眼杂，气息污浊，更容易暴露。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在主殿侧后方找到一处相对偏僻的偏殿。偏殿屋顶塌了大半，墙壁也多有破损，寒风夹着雪沫呼呼地灌进来，但胜在清净，只有寥寥几个老弱病残蜷缩在角落避风。

他找了个背风的角落，靠着冰冷的断墙坐下，从怀里掏出最后几粒霉粮，就着地上干净的积雪，艰难地咽了下去。饥饿感如同跗骨之蛆，从未远离。他闭上眼睛，默默运转着体内那点微弱的圣气，试图驱散寒意和疲惫。

就在这时，【市井耳报】被动触发！一个刻意压得极低、带着浓重河北口音的声音，从不远处主殿与偏殿相连的破墙缝隙处飘了过来：

“…点子…应该就在这附近…伤得不轻…跑不远…”

“…疤爷说了…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特别是…身上带绿…或者行为异常的…”

“…后半夜…等他们都睡死了…动手…挨个摸…找到可疑的…直接…”

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说话的人被同伴制止了。

李昭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后半夜！动手！挨个摸！宁可错杀！他们的目标范围已经缩小到这片区域了！而且提到了“身上带绿”——虽然他处理掉了“样本”，但谁能保证没有残留的粉末沾染在衣服上？或者，他怀里的《验骨毒理秘录》油布，会不会也被他们视为“绿色”相关？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偏殿！但外面风雪交加，漆黑一片，贸然出去，更容易成为靶子！而且，他重伤初愈的身体，能跑多远？

就在李昭心念电转，思考脱身之策时，一股极其微弱、却让他体内【圣气微光】本能地躁动起来的阴冷气息，如同游丝般，顺着寒风飘进了偏殿！

这气息…带着一丝熟悉的甜腥腐朽！虽然极其稀薄，远不如“绿母”源头那么恐怖，但李昭绝不会认错！是那邪秽的残留气息！难道…安禄山的人已经带着“绿母”污染源靠近了？还是说…这荒庙本身就有问题？

李昭强压下心中的惊骇，屏住呼吸，集中精神，尝试主动引导那微弱的【圣气微光】流向双眼。有过上次破窑洞的经验，这次他很快进入状态。眼前的世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微光滤镜。他警惕地扫视着偏殿内部。

目光扫过残破的神像、倒塌的供桌、遍布灰尘蛛网的角落…最终，定格在偏殿中央那片相对干净的空地上！在【邪秽洞察】（圣气微光激发下的模糊感知）中，那片空地上，隐隐浮现出几道极其黯淡、断断续续的暗绿色纹路！这些纹路歪歪扭扭，如同孩童的涂鸦，却构成一个简陋而邪异的图案，散发着微弱的、吸引和汇聚阴寒秽气的波动！而那股让他圣气躁动的甜腥气息，正是从这图案的中心位置散发出来的！

这是一个极其简陋、甚至可能是仓促布置的…邪阵？！虽然效果微弱，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意味着巨大的危险！布置者是谁？目的何在？是针对流民？还是…针对自己？！

李昭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这荒庙，绝不仅是避风港那么简单！它本身就是一个陷阱！他必须立刻离开！但外面有眼线，里面有邪阵…

“咳咳…” 一阵压抑的、带着痰音的咳嗽声从偏殿另一个角落传来。李昭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蜷缩在破草席上的老者，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咳得撕心裂肺。借着破窗透进来的微弱雪光，李昭看清了老者的脸——竟然是老张头！那个西市的补锅匠！他怎么也在这流民队伍里？而且看起来病得不轻！

老张头似乎也看到了李昭，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和…莫名的复杂情绪。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就在这时！偏殿那扇摇摇欲坠的破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寒风卷着更大的雪片灌了进来！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上落满了雪花。

来人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色襦裙，外罩半旧的鸦青色比甲，乌发简单挽起，露出一张清丽却带着浓浓疲惫和风尘之色的脸庞。她手里提着一个藤条药箱，目光清冷而锐利，如同寒潭深水，瞬间扫过偏殿内的景象，最终落在了中央那片空地上，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苏绾！她怎么会在这里？！

李昭瞬间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是巧合？还是…追踪自己而来？

苏绾的目光似乎并没有在李昭身上过多停留（或许是他缩在角落阴影里，又刻意低着头），而是径直走向了那片让她感到异样的空地。她蹲下身，放下药箱，从里面取出一副浸过药汁的麻布手套戴上，又拿出一小包白色的粉末（像是石灰粉），小心翼翼地洒在那片空地上。

白色的粉末接触到地面，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但苏绾却伸出带着手套的手指，在洒了粉末的地面上细细摩挲、按压，仿佛在感受着什么。她的动作专注而专业，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片刻，她收回手指，看着指尖沾染的、几乎看不见的细微尘埃，凑到鼻尖极其轻微地嗅了一下。随即，她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

“磷粉…”苏绾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冰冷，“混合了硝石和硫磺…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甜腥气？” 她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再次扫视偏殿，这一次，她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残破墙壁上几处不起眼的、用某种暗红色颜料画出的诡异符号！那些符号，正与她刚才感知到的地面邪阵纹路隐隐呼应！

“引秽聚阴…简易的‘五衰阵’？”苏绾站起身，清冷的脸上覆盖了一层寒霜，“是谁？在此地布此邪阵，加速病弱流民死亡，收集其临终怨秽？”

她的话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偏殿里炸响！虽然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李昭和另外几个尚未睡着的流民耳中！加速死亡？收集怨秽？所有人都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李昭更是心头剧震！苏绾不仅来了，还一眼就看穿了这简陋邪阵的底细！她口中的“甜腥气”和“怨秽”，与“绿母”的特性何其相似！这布置邪阵的人…难道也是安禄山或圣使的爪牙？他们的目标，是利用流民的死亡来收集炼制“绿母”的材料？！

就在这时，【市井耳报】捕捉到主殿方向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骚动，似乎有人正快速朝偏殿这边靠近！脚步轻捷，绝非普通流民！是那些眼线！他们可能发现了苏绾的异常举动！

李昭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苏绾在这里，太危险了！那些眼线认得他，也一定能认出苏绾！一旦冲突起来…

他猛地看向苏绾，想出声示警，却又怕暴露自己。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蜷缩在角落的老张头，突然爆发出更加剧烈的咳嗽，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吸引了苏绾的注意。

苏绾立刻转身，快步走向老张头：“老人家，别急，慢慢呼吸…”她蹲下身，熟练地打开药箱，取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几根细长的银针。

而李昭，趁着这短暂的注意力转移，以及门外脚步声临近的危机感压迫，猛地做出了决断！他不能连累苏绾！他必须引开追兵！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猛地从角落里窜出，朝着偏殿另一个破败的窗口冲去！同时，故意用嘶哑的声音大喊了一句：“有鬼啊！这庙里有鬼！” 喊完，他毫不犹豫地从那破窗口翻了出去，身影瞬间没入外面呼啸的风雪和黑暗中！

“什么人？！”“站住！”偏殿门口，两个穿着流民衣服却眼神凶狠的汉子恰好冲了进来，只看到一个身影翻窗而逃！他们想也不想，立刻追了出去！

苏绾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抬起头，只看到李昭消失在窗口的背影和那两个追出去的凶悍身影。她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疑惑、还有一丝…了然？她似乎认出了那个背影是谁。

她没有去追，而是迅速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地上那简易的邪阵痕迹和墙上的符号，眼神变得更加凝重。她飞快地从药箱里取出一小瓶刺鼻的液体，倒在邪阵中心位置。一阵轻微的“嗤嗤”声响起，地面冒起一股带着硫磺味的白烟，那股微弱的甜腥气息瞬间被中和了大半！

做完这一切，她才将注意力完全转向咳嗽不止的老张头，手中的银针在微弱的雪光下闪烁着寒芒。

“老人家，忍一忍，我替你顺顺气…”

风雪呼啸的荒原上，李昭亡命狂奔。身后，两个凶悍的追兵如同附骨之疽，死死咬住不放！他知道，自己刚刚摆脱一个陷阱，又主动跳进了另一个更直接的杀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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