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神经刺绣刑

潮湿的石壁渗出青铜色液体，张厌被押进匠墟核心区时，闻到了浓重的艾草味。

圆形的长老会大厅中央，十二具针灸铜人环绕着石质祭坛，每个铜人的穴位孔都插着不同年代的银针——最古老的那枚带着殷商时期的锈迹，最新的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跪下。"为首的长老拄着龙头拐杖，他的左眼球是枚青铜卦象，转动时发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脑芯集团的首席工程师，来我们这贫民窟做什么？"

林祈想开口，却被徐长老轻轻摇头制止。张厌注意到她右眼的黑色丝线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块青色的阴影，像片即将蔓延的霉斑。

"我是来对抗脑芯的。"张厌直视长老，后颈的皮影胎记突然发烫，"你们的青铜门需要血脉验证，而我......"

"而你手上沾满了守艺人的血。"长老挥手，两名壮汉按住张厌肩膀，将他按在祭坛上，"三个月前，滇南甲马纸传人被捕，就是你亲自操刀提取基因样本的吧？"

祭坛突然震动，张厌这才发现台面刻着完整的《黄帝内经》经络图。

长老从铜人穴位中拔出九根银针，针尖泛着幽幽的蓝光——那是浸泡过脑芯集团神经毒素的标志。

"徐长老说你触发了皮影防御。"长老将银针依次刺入张厌的"百会""神庭""太阳穴"，"但我更相信这是脑芯的新把戏——比如，用非遗能力作饵，潜入匠墟核心的间谍程序。"

第一根银针没入头皮时，张厌感觉有无数蚂蚁在颅内爬行。

他想挣扎，却发现四肢被某种生物电路缠住，那电路的纹路竟与蜀锦机甲的经络图相同。

"告诉我，"长老的青铜眼球凑近他，"脑芯最新的'意识净化计划'细节，还有......你后颈的皮影胎记，到底是天然基因还是人工植入？"

林祈的指甲掐进掌心。她看见张厌的影子在地面上扭曲，那些丝线状的黑影正在试图挣脱银针的束缚，而祭坛的经络图上，已经浮现出《天工开物》的残页投影。

"我......不知道什么计划。"张厌咬牙，太阳穴的银针突然弯曲，"胎记是遗传的，我父亲是......"

"说谎！"长老拍动祭坛，又三根银针插入张厌的"风府""大椎""陶道"穴，"你父亲张守业，三十年前就该死于脑芯的清除计划，除非......"

除非他投靠了脑芯，成为叛徒。这句话像冰锥般刺进张厌的太阳穴。

他突然想起母亲烧皮影箱时的火光，想起父亲最后一次离家时说的"我去去就回"，想起自己后颈的胎记在每年忌日都会隐隐作痛。

"啊！"张厌发出压抑的怒吼。黑影丝线终于冲破银针的束缚，在祭坛上方织出巨大的皮影武将——正是他后颈的胎记图案。

武将手中的长矛刺向长老，却在触及皮肤前一寸停住。

"这是......"长老震惊地看着悬浮在眼前的皮影矛，矛尖上凝结着张厌的血液，"不可能，天然的守艺人能力不可能这么强......"

林祈突然注意到，插入张厌太阳穴的银针正在融化，金属液滴在祭坛的经络图上，显露出早已失传的《天工开物·杀青》篇残句："凡墨，烧烟凝质而为之，守艺人血可代胶......"

"他的血......"徐长老突然醒悟，"能激活古代非遗的核心技术！"

长老会大厅的石壁突然震动，青铜卦象眼球碎裂成无数齿轮。

张厌在剧痛中看见，那些齿轮里掉出脑芯集团的微型摄像头——原来这位长老的"义眼"，竟是脑芯植入的监控设备。

"叛徒！"林祈挥拳砸向长老，却被他袖中射出的金属丝缠住手腕，"你早就被脑芯控制了！"

"控制？"长老冷笑，金属丝刺入林祈手臂，"我只是和他们做了笔交易——用你们的基因样本，换我永生。"

张厌的黑影丝线再次发动，这次凝结成的不是武剑，而是无数细小的针。

这些针精准地刺入所有长老的后颈穴位，他们的义眼、机械臂、心脏起搏器同时爆出火花。

"你......"被刺穿咽喉的长老倒地前，指向张厌，"你不是守艺人，你是......"

"我是张家的后人。"张厌拔出太阳穴的残针，黑影丝线缠绕着他的手臂，形成复杂的皮影纹路，"而你，才是真正的叛徒。"

林祈挣脱金属丝，跑到张厌身边。她看见那些黑影丝线正在修复他的伤口，而祭坛的经络图上，《天工开物》的残句正在自动补全，露出最后的半句："......守艺人血可代胶，封万器，镇千灵。"

"他们想利用我。"张厌低语，看着长老的尸体逐渐被黑影吞噬，"就像利用你母亲，利用所有守艺人。"

林祈身体一震。她从未告诉任何人母亲的事，除了匠墟的最高长老。

"别惊讶。"张厌握住她的手，丝线轻轻拂过她手臂的伤口，"脑芯的基因库里，有所有守艺人的资料。而我的工作......就是把他们变成可提取的样本。"

远处传来警报声，这次不是脑芯的追捕，而是匠墟内部的叛乱信号。

徐长老冲进大厅，身后跟着几个浑身缠着绷带的守艺人，他们的绷带下渗出蓝色荧光——正是林祈布鞋里的液体。

"中央熔炉被污染了！"徐长老急切地说，"那些记忆虫已经渗透到了'文明基因库'，现在只有......"

"只有用我的血。"张厌举起手，黑影丝线在掌心凝结成墨滴，"《天工开物》说守艺人血可代胶，也许能封住基因库的漏洞。"

林祈想反对，却看见张厌眼中的坚定。她想起在废墟里，他用影子救自己的模样，想起他虹膜里流转的皮影戏幕布，想起他后颈那个正在发光的武将胎记。

"我和你一起去。"她比出手语，又转向徐长老，"用我的舞狮能力开辟通道，那些虫子怕我的震动波。"

徐长老摇头："你的能力已经被污染，再用下去......"

"再用下去，我就会变成和那些虫子一样的怪物。"林祈打断他，掀开裤腿，露出膝盖上正在蔓延的蓝色纹路，"但至少，在那之前，我能为匠墟做些什么。"

张厌看着她膝盖的纹路，突然想起在脑芯集团见过的某个实验报告——"LQ-0713号样本，具备罕见的生物电震动能力，可干扰量子态设备，建议优先提取基因......"

"走吧。"他握紧林祈的手，黑影丝线在两人之间织出保护罩，"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徐长老看着他们的背影，从祭坛下取出个青铜盒。盒内躺着半片皮影，正是张厌父亲当年留下的遗物。

皮影的关节处刻着细小的字："黑影非敌，是万艺之母的脐带。"

"张家的孩子，"他低语，"希望你能活到揭开真相的那天。"

中央熔炉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张厌和林祈冲进隧道时，看见无数记忆虫正从墙壁渗出，它们的身体里映出匠墟居民的记忆——有喜悦，有痛苦，更多的是被脑芯集团折磨的画面。

"闭气！"林祈大喊，用狮头套砸开虫群，"它们会释放致幻气体！"

张厌屏住呼吸，黑影丝线化作利刃切割虫群。但这次，他发现自己的能力不再消耗记忆，反而随着战斗变得更强。

那些被切开的虫子体内，竟流出与他血液相同的黑色液体。

"它们是我的一部分。"他震惊地意识到，"脑芯用我的基因培育了这些虫子。"

林祈的震动波震碎了前方的虫墙，露出中央熔炉的青铜门。

门上的针灸铜人已经完全被黑色覆盖，而门缝里渗出的，是带着体温的记忆碎片——那是匠墟存在的根本，也是所有守艺人的灵魂寄托。

"动手吧。"林祈将青铜针刺入自己掌心，鲜血滴在张厌手背，"让它们看看，守艺人的血，到底能做出什么。"

张厌点头。黑影丝线裹着两人的血，刺入青铜门的"命门穴"。

熔炉内部突然传来龙吟般的轰鸣，而张厌后颈的皮影胎记，竟在此时变成了完整的皮影戏幕布，上面演绎的不是战斗，而是所有守艺人的传承之路——从学徒到大师，从兴盛到濒临灭绝，却始终有那么一群人，在黑暗中守护着文明的火种。

"我们不会输。"林祈的声音通过震动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因为我们的血里，住着整个文明的记忆。"

青铜门缓缓开启，迎接他们的不是危机，而是无数悬浮在空中的记忆瓶。

每个瓶子里都装着一种非遗技艺，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张厌认出了冀东皮影戏、蜀锦织造、苗族银饰......还有林祈母亲的舞狮秘籍。

"现在，"他握紧林祈的手，"让我们把这些火种，重新撒向人间。"

（第5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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