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卖身

三个月后，冬至。

袁墅蹲在赵府后门的石阶上，呵出的白气在胡茬上结了一层细霜。

他裹紧单薄的麻衣，听着院内传来的丝竹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藏在袖中的瓷瓶。

"新来的？"

一个驼背老仆踢了踢他的靴子，

"别在这儿装死，去厨房帮忙。"

袁墅立刻堆起讨好的笑容，从怀里摸出半块碎银塞过去：

"老丈，听说赵仙师今日要选贴身仆役？"

老仆掂了掂银子，斜眼打量他：

"就你这穷酸样也配？"

突然压低声音，

"除非......你有个妹子什么的。"

袁墅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更加谄媚：

"巧了，我家小妹年方二八......"

"带了吗？"

"在城外客栈。"

袁墅搓着手，

"您看......"

老仆咧嘴露出黄黑的牙齿：

"戌时三刻，偏门。"

说完踹开厨房门，把袁墅推了进去。

厨房里热气蒸腾，五六个厨子正在准备宴席。

袁墅被分到最脏的活——刮鱼鳞。

他蹲在角落，一边机械地处理着青鱼，一边观察着院中布局。

"听说今晚仙师要试新炼的法器。"

一个胖厨子往烤全羊上刷着蜜油汁，

"上次那个试器的，抬出来时浑身没一块好肉......"

袁墅的刀尖在鱼鳃处微微一顿。

瓷瓶里的混合物正贴着他的手腕，冰凉如蛇。

戌时的更鼓响起时，袁墅已经换了三桶洗鱼水。

老仆准时出现在厨房后窗，冲他使了个眼色。

偏门外站着个戴斗笠的少女，粗布衣裙掩不住窈窕身段。

老仆迫不及待地掀开面纱，随即失望地啐了一口：

"就这？"

烛光下，少女脸上布满紫红的胎记，左眼浑浊发白。

"小时候生过疮。"

袁墅赔笑，

"但身子是干净的......"

"晦气！"

老仆甩袖要走，却被袁墅拉住。

"她会异域舞蹈！"

袁墅急道，

"而且......"

他凑到老仆耳边低语几句。

老仆将信将疑地带着少女从侧门进去。

袁墅望着他们消失在回廊尽头，从怀中取出另一个瓷瓶，将里面的暗红色液体倒在掌心，细细涂抹在脸上和脖颈。

子夜时分，宴席正酣。

袁墅蜷缩在下人房的通铺上，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就你了！"

老仆满脸通红，浑身酒气，

"仙师要见那丫头的家人！"

穿过七重院落时，袁墅记下了每一处岗哨。

最里面的独院里飘着异香，两个佩剑侍卫站在正房门外，腰间玉牌刻着玄冥宗的骷髅纹。

"人带来了。"

老仆跪在门前颤声道。

里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接着是赵无涯的冷笑：

"进来。"

袁墅一进门就扑通跪下，额头紧贴地面。

余光瞥见那个"妹妹"瘫在墙角，衣裙完好，但眼神涣散，嘴角有白沫。

"你说她是阴年阴月生的？"

赵无涯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千真万确！"

袁墅磕头如捣蒜，

"小的不敢欺瞒仙师......"

"放屁！"

一只鎏金酒壶砸碎在他身边，

"她元阴早破！"

袁墅浑身发抖：

"仙师明鉴！小妹她......她五年前被山匪......"

话未说完，咽喉突然被无形之力扼住。

他被提到半空，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

赵无涯一袭青衫，面如冠玉，唯有瞳孔泛着不自然的绿光。

"你知道骗我的下场么？"

赵无涯轻声道，另一只手按在"少女"头顶。

只听"咔嚓"一声，那具身体突然扭曲变形，露出原本的少年身形——是城里流浪的哑巴乞儿。

袁墅瞳孔骤缩。他花了三个月才找到这个身形相仿的少年，又用草药和颜料伪装......

"有意思。"

赵无涯突然笑了，

"凡人竟敢算计修士。"

他手指微动，袁墅怀中的瓷瓶飞出来，悬浮在空中。

"秽灵血？"

赵无涯挑眉，

"你从哪知道这个的？"

袁墅艰难地挤出声音：

"《玄...玄门...纪要》......"

"原来是余孽。"

赵无涯松手任他跌落，转身走向案几，

"给你个活命的机会。从今日起，做我的血奴。"

袁墅剧烈咳嗽着，目光扫过房间。

东面书架摆满古籍，西面兵器架上横着一把乌木剑——正是那夜屠城时用的法器。

"愿意！小的愿意！"

他爬过去抱住赵无涯的靴子，

"只求仙师饶命......"

赵无涯厌恶地踢开他，对门外道：

"带下去烙印。"

侍卫拖着他走向后院时，袁墅注意到廊下挂着七盏青铜灯，其中一盏格外明亮，灯焰泛着熟悉的青色。

经过柴房时，他听见里面传来女子的啜泣声。

"那是上个月选的。"

侍卫见他张望，嗤笑道，

"撑不过三次取血就疯了。"

烙铁印在左肩时，袁墅咬碎了事先含在舌下的药丸。

这是他用三个月时间配制的秘药，能让人痛觉迟钝。

但当烧红的骷髅纹烙在皮肉上时，他依然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叫。

剧痛中，他死死盯着那盏青灯，仿佛能看见十万缕冤魂在火中挣扎。

侍卫把他扔进地牢时，袁墅已经算清了所有数字：从正房到院门要走七十三步，赵无涯每隔七日需要饮一次心头血，而《玄门纪要》第三百零二页写着——连续七次饮用同一人的血后，修士会对其血液产生依赖。

他蜷缩在潮湿的稻草上，听着隔壁牢房传来疯女人的呓语，轻轻抚摸肩上的烙印。

计划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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