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余启生的“特殊待客之道”

布料撕裂的声音混着丧煞的低嚎撞进余启生耳中时，他握着匕首的手比刀刃上的血更凉。

孟无痕的衣角还挂在他指节间，刚才那声裂帛，是他鬼使神差冲出去拽住了对方后襟。

月光下，孟无痕后背的血渍已经洇成深褐，像块浸了水的破抹布。

"营地律法里还有一条。"余启生喉结动了动，指甲掐进掌心才没让声音抖起来，"对重伤者见死不救，判五年。"他扯着对方衣角往回拽，力道不敢太猛，生怕把人扯散架，"你现在这副样子出去，丧煞闻着血腥味能把你分尸。"

孟无痕被拽得踉跄转身，左眼下方的伤口裂开条细缝，血珠顺着下巴滴在余启生鞋尖。

他盯着余启生发红的眼尾，突然笑了："所以刚才让我滚，现在又拽我回来，是怕我死在门外算你见死不救？"

余启生的耳尖烧得发烫。

他确实没想那么多，当看到孟无痕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像根随时会断的绳子时，他突然想起上个月在废楼里见过的流浪狗。

那狗腿断了，硬撑着往营地跑，最后倒在铁丝网外，被丧煞啃得只剩半张皮。

"进来。"他松开手，转身往屋里走，声音闷得像敲在破铁桶上，"把地上的血擦干净。"

孟无痕扶着门框站了会儿，最终拖着伤腿踉跄进来。

月光从漏雨的屋顶渗进来，照见地上蜿蜒的血线，像条红色的蚯蚓。

余启生从墙角摸出块破布扔过去，又指了指灶台上的搪瓷缸："水在那，不够去井边打，但别想跑，井边有丧煞巡逻队的陷阱。"

孟无痕蹲下来时，伤口发出细碎的撕裂声。

他蘸了水擦地，血水在布上晕开，像朵开败的花。

余启生搬了张缺条腿的木凳坐下，目光落在墙上那卷半展开的画轴上。

那是他觉醒时浮现的异象。

九纹启世的金轴在识海嗡嗡作响时，这卷画轴突然砸进他意识里，轴面上盘着条半透明的龙纹棍，棍身淡得像团雾。

可此刻，他盯着孟无痕颤抖的脊背，突然发现龙纹棍的纹路变清晰了，

刚才孟无痕说"非法拘禁"时，棍身淡了；现在对方擦着地，眼眶发红咬着牙的模样，棍身竟凝出了三分实体。

余启生的呼吸顿住。

他想起觉醒测试时，教导员刘峻峰说过："九纹天赋是活的，得拿活人活事去喂。"可末世里活人比干净水还金贵，谁会拿命去喂天赋？

他盯着孟无痕后颈绷紧的青筋，喉结动了动："你刚才擦地的时候在想什么？"

孟无痕的手顿在半空。

他抬头时，眼里像淬了冰："想把刀捅进你心口。"

龙纹棍的纹路"嗡"地亮了些。

余启生指尖发烫，识海里的金轴转得更快了。

他装作不在意地摸了摸后颈的疤痕，那是七岁时被丧煞抓的，现在倒成了他感知金轴的开关。

"想想你被林玄盟追杀时，他们割你肉的样子；想想你刚才出门时，丧煞的爪子离你后颈有多近。"

孟无痕的指节捏得发白。

布团在他手里拧出血水，滴在地上，和未擦净的血混在一起，变成更深的红。

余启生看着龙纹棍又凝实一分，心跳快得要撞破肋骨。

他终于确定了，这杀客的情绪波动，就是喂养九纹天赋的养料。

"把药收起来。"他突然说，指了指孟无痕脚边的药包。

那是他刚才翻出的，里面有半瓶止血粉，是妹妹去年用三根皮带跟商人换的。

孟无痕抬头看他，眼里的冰化成了雾："你疯了？我伤口在流脓。"

"流脓才好。"余启生喉结动了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了才会想杀人，想杀人情绪才够浓。"他望着龙纹棍愈发清晰的纹路，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你现在死了，这摊血就白流了。"

孟无痕突然笑了。

那笑声像锈了的齿轮，卡着血渣往外挤："原来我在你眼里，连块擦地布都不如，是块......情绪抹布？"

他扯过药包甩在余启生脚边，药粉撒了一地，"行啊，反正我这条命在末世也不值钱。"他踉跄着站起来，后腰的短刀突然出鞘，"但老子宁可死，也不做你的养料。"

刀刃抵住咽喉的瞬间，余启生扑了过去。

他撞开孟无痕的手，短刀"当啷"掉在地上，在两人中间划出道火星。

孟无痕的伤口被挣裂，血顺着衣襟往下淌，在地上溅出一串红点子。

"你找死？"余启生压着他的手腕，额角的汗滴在对方脸上，"林玄盟的钉子还没说，丧煞王的动向还没问，你死了谁给我擦干净这摊烂账？"

"烂账？"孟无痕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余启生衣领上，"老子十三岁杀第一个丧煞，十五岁砍了林玄盟三个探子，十七岁被他们剥了半张皮——现在被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当猴耍，死了才干净！"

他盯着余启生后颈的疤痕，眼神突然恍惚，"我弟弟也有这么道疤，在左边......后来被丧煞拖走了，连骨头都没剩。"

余启生的手松了松。

他想起妹妹去年发烧时，抱着他后颈哭："哥，我疼。"那时他也是这么攥着她的手腕，怕她撞墙。

"所以你就该活着。"他说，声音突然轻了，"你弟弟没活下来的命，你替他活。"

孟无痕盯着他，眼里的光忽明忽暗。

突然，他抓起地上的短刀，刀尖对准了自己心口："那你告诉我，活着就是被人当养料？

就是擦地擦到血渗进指甲缝？"

余启生望着龙纹棍此刻几乎凝实的棍身，喉结动了动。

他知道自己该说点漂亮话，可末世里漂亮话比干净水还贵。

他只能扯了扯对方染血的衣袖："你要是死了，这棍......这天赋就废了。"他咬了咬牙，"我妹妹需要我活着，她才十岁，连块水果糖都没吃过几次。"

孟无痕的刀尖颤了颤。

他望着余启生发红的眼尾，突然笑了："行啊，小崽子。"他把刀扔在余启生脚边，"但下次我要是再寻死，你得教我怎么死得漂亮点，毕竟......"他指了指地上的血，"你说要当养料，总得死得值。"

余启生弯腰捡刀时，瞥见孟无痕后颈有个淡青色的刺青，像片叶子。

他刚要问，门外突然传来丧煞的尖啸。

孟无痕猛地抬头，伤口的血又渗了出来。

"你叫什么？"余启生脱口而出。

孟无痕擦了擦嘴角的血，盯着他看了三秒："孟无痕。"他指了指地上的血线，"擦完这摊，我再死一次给你看。"

余启生望着他重新蹲下擦地的背影，识海里的龙纹棍终于凝成了实体。

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在棍身上，泛着冷冽的光。

门外的丧煞还在嚎，可他突然觉得，这声嚎里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像是某种预兆，正顺着血线，爬进这破落的小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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