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燃灯刍狗

往生沼的星光大道在阿七脚下寸寸碎裂。当他握住与青铜剑融合的林寒残魂时，掌心突然浮现星火灼烧的疤痕——那形状竟与药铺柜台上的星纹秤砣完全一致。

"别松手！"灯灵少女的银铃缠住阿七手腕。少年惊恐地发现，三千怨魂诵经声正在抽离自己的七情六欲，每段消散的记忆都化作星火，修补着林寒残魂胸口的青铜心灯。

祭坛四周的血沼突然沸腾，道衍的复眼投影挤满天空。十万心灯修士的惨叫在云层中此起彼伏，阿七看见天风城的瓦匠老李悬浮其中，眉心灯焰正被青铜巨灯吞噬。

"他们要的是这个。"林寒残魂突然开口，剑尖指向阿七怀中玉珏。少年这才发现玉珏背面刻满细密星纹，与星陨崖水晶棺内的男子袖口图腾如出一辙。

归墟方向传来洪荒巨兽的嘶吼，海水倒灌形成的天瀑中，十二盏青铜巨灯接连亮起。当玉衡灯的裂纹蔓延至灯座时，阿七手中的青铜剑突然脱手，在血沼上空划出渡世舟的虚影。

"时辰到了。"灯灵少女的银铃炸成星屑，她发梢燃起黑白火焰，将阿七推向渡世舟，"记住，真正的守灯人要做的第一件事......"

惊雷淹没了后半句话。阿七跌入渡世舟的刹那，看见少女化作万千星蝶扑向道衍投影。血沼下伸出无数青铜手臂，将挣扎的心灯修士拖入深渊。

渡世舟内的时间流速异常缓慢。阿七发现船壁上刻着历代守灯人的遗言，最新一道刻痕还泛着血光："北冥雪霁，以魂饲灯于星陨历元年"。当他触碰字迹时，雪霁最后的记忆汹涌而入——

冰晶宫阙深处，冰棺男子竟是初代掌教剥离的善念。三个月前星葬发动时，这位名为"玉衡"的守灯人本应苏醒，却被雪霁用秘术封存："我不能让星宫的历史重演......"

"小心时噬！"林寒残魂的警示将阿七拉回现实。渡世舟突然剧烈颠簸，船头青铜灯映出骇人景象：十二盏巨灯正在融合，道衍的复眼生长在灯芯位置，喷吐的星髓化作粘稠触须。

阿七本能地挥剑斩断袭来的触须，剑锋却穿过虚影。道衍的嗤笑震得船体开裂："可怜虫，你以为渡世舟真是逃生工具？"破裂的船板下，赫然可见密密麻麻的星纹锁链——这艘船竟是连接所有心灯的媒介。

玉珏突然发烫，阿七的瞳孔倒映出恐怖真相：每个登上渡世舟的守灯人，最终都会化作青铜灯的一部分。雪霁留下的冰魄星核从怀中飞出，在船头凝成北冥地形图，其中闪烁的红点正是星陨崖底。

"跳船！"林寒残魂裹着阿七撞向冰晶地图。在渡世舟解体的轰鸣中，少年看见道衍的触须卷走灯灵少女所化的星蝶，青铜巨灯表面的裂纹正以修士精血为燃料缓缓愈合。

星陨崖底的水晶宫阙已成废墟。阿七摔在冰棺前，发现棺盖不知被谁掀开，玉衡的右手消失无踪。冰棺内壁用星髓写着新偈语："破灯者，非毁其形，而断其因。"

青铜剑突然发出蜂鸣，剑柄墨玉中浮现林寒完整的魂魄。阿七震惊地发现，这缕魂魄心口插着半截星锥——正是封印天外存在的法器。

"用这个刺入玉珏。"林寒魂魄指向冰棺底部的凹槽。当阿七颤抖着照做时，整座星陨崖突然升起，崖体剥落后露出青铜铸造的巨型灯盏，灯芯处跳动的火焰里，沉睡着历代守灯人的残魂。

道衍的投影在此刻降临。他的复眼流淌着星髓，声音却带着雪霁的悲怆："好徒儿，你可知这盏魂灯燃了十万年？"十二盏青铜巨灯的虚影在身后浮现，每盏灯都映照出阿七前世的模样——牧童、铁匠、书生......整整十二世皆在弱冠之年惨死。

"你是我最完美的灯芯。"道衍的触须卷住青铜巨灯，"这一世该收官了。"十万心灯修士的精血洪流般涌向灯盏，阿七看见天风城的百姓正在肉眼可见地衰老。

林寒魂魄突然融入青铜剑，剑身爆发的星火暂时阻隔精血洪流。阿七握着发烫的玉珏，突然读懂冰棺偈语的真意——玉珏缺口处浮现的星纹，竟与星陨崖魂灯的裂纹完全契合。

"我选择......"少年将玉珏狠狠刺入胸口。剧痛中浮现的记忆碎片让他泪流满面：原来每世轮回前，他都会在雪霁引导下将一缕魂力封入玉珏。十二世的微光在此刻汇聚，化作斩断因果的星刃。

道衍的复眼首次露出恐惧："你竟敢......"星刃已斩断魂灯与渡世舟的链接。十万心灯修士如雨坠落，天风城上空下起血色的星髓雨。阿七在力竭前最后看到的，是道衍投影崩散时，某个复眼中闪过的解脱笑意。

当阿七在药铺地窖醒来时，老掌柜正用星纹秤砣熬药。秤盘上的玄玉参少了一根须子，柜台下的暗格里，青铜灯盏芯火微弱。

"寒哥儿留了东西给你。"老人递上半焦的《照心经》残卷。泛黄的扉页上，新增的血字正在消退："去往生沼找第七块碎片......"

窗外忽然传来星纹花开的簌簌声。阿七推开药铺后门，见星陨崖方向升起新的青铜巨灯，灯身上缠绕的锁链赫然是渡世舟残骸所化。在某个恍惚的瞬间，他仿佛看见雪霁站在灯盏旁，正在将星髓浇灌成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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