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照影灯辉

星陨崖的晨雾泛着淡金色，牧童阿七蹲在青铜剑前哈气。三个月前那道照亮九霄的星火，在剑柄墨玉上凝成露珠，每日清晨都会浮现奇景——露珠里有个青衣少年在星海中练剑，剑诀与药铺林小哥教他的防身术如出一辙。

"又在偷懒？"竹杖叩击青石的脆响惊得阿七跳起。麻衣老妪佝偻着背，浑浊左眼倒映着少年惊慌的脸，右眼却泛着星纹花的幽蓝："说过多少次，这剑沾着大因果......"

话音未落，墨玉突然发出蜂鸣。露珠中的幻象骤然清晰，青衣少年转身的刹那，老妪的竹杖应声而断。阿七惊恐地发现，婆婆布满皱纹的脸正在龟裂，碎屑下露出冰晶般的肌肤。

"终于等到了。"老妪——或者说北冥遗民雪霁，颤抖着捧起青铜剑。剑柄浮现的星痕与她额间冰纹共鸣，崖顶星纹花海无风自动，在朝阳下拼出半阙《太虚衍星诀》。

万里外的归墟海眼突然沸腾。正在打捞星髓的照心宗弟子们惊恐后退，他们豢养的寻灯鼠集体发狂，啃断桅杆跳入漩涡。海水倒卷成通天水幕，十二盏青铜巨灯虚影在水幕中流转，为首的玉衡灯盏裂开细纹。

"速禀宗主！"首席弟子陆明捏碎传送符，腰间照心灯却突然熄灭。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漩涡深处伸出的苍白手臂——那腕间银铃，与祖师殿供奉的残图分毫不差。

星陨崖上，雪霁的冰晶右眼映出归墟异变。她咬破指尖在青铜剑身画出渡世舟纹路，崖底突然传来龙吟。阿七扒着崖边望去，只见云海翻涌如沸，三百里外的天风城上空，药铺幌子无风自动。

"该启程了。"雪霁将青铜剑系在阿七背上。少年还未来得及惊叫，脚下星纹花突然疯长，花瓣裹着两人坠向云海。在失重感席卷全身时，阿七听见婆婆的呢喃："记住，你是最后的守灯人......"

云海之下别有洞天。星髓凝成的河流环绕水晶宫阙，檐角风铃竟是凝固的星火。雪霁每踏出一步，容颜便年轻一分，待行至正殿时，已是双十年华的北冥圣女模样。

"星葬之术只能维持三月。"她抚摸着殿中冰棺，棺内躺着与林寒七分相似的男子，"如今归墟异动，证明我的推演没错——那孩子的心灯未灭。"

阿七突然头痛欲裂。青铜剑柄的墨玉迸发强光，将他扯入奇异幻境：燃烧的星宫中，林寒残魂被锁链缠绕，正将某种光团注入青铜灯芯。当他想要靠近时，脚下突然塌陷，坠入满是青铜棺椁的深海。

"醒醒！"雪霁的呵斥伴着冰雾袭来。阿七浑身湿透地惊醒，发现手中不知何时多出半块玉珏，纹路与林家族徽完全契合。殿外突然传来轰鸣，水晶穹顶映出可怖景象——本该镇守归墟的青铜巨灯，此刻正在天风城上空浮现。

药铺废墟中，老掌柜握着突然复活的星纹秤砣发抖。秤盘上的玄玉参自动跳回药柜，在格栅上拼出星图。当他颤巍巍按图索骥推开暗门时，地窖里悬浮的青铜灯盏让他老泪纵横——这正是当年林寒父亲临终前守护的秘宝。

"寒哥儿......"老人颤抖着触碰灯身。沉寂多年的灯芯突然蹿起黑白火焰，火苗中浮现少年虚影："去摇光巷......"

话音未断，整座天风城突然倾斜。七十二口古井同时喷涌星髓，在空中凝成锁链捆住青铜巨灯。道衍残存的笑声在云层中回荡："本尊说过，轮回永无止境......"

星陨崖底，雪霁看着掌心碎裂的冰魄星核苦笑："终究快不过因果。"她将阿七推入突然开启的传送阵，自己化作冰凤迎向压城的黑云。少年最后看到的，是北冥圣女燃烧神魂冻结时空的绝美身姿。

传送终点是往生沼。阿七跌坐在腐殖质中，青铜剑自动出鞘劈开偷袭的血藤。当他循着剑光望去时，呼吸几乎停滞——三百步外的祭坛上，灯灵少女正在为林寒残魂系上银铃，而那具半透明的身躯心口，跳动着青铜色的火焰。

"小掌柜，借你心火一用。"少女转头微笑，脚踝银铃发出清越声响。阿七还未来得及反应，怀中玉珏已飞向祭坛。当玉珏没入林寒心口的瞬间，往生沼的时间长河突然倒流，无数星宫修士的残魂从沼底升起，朝着青铜剑躬身行礼。

归墟深处的裂缝在此刻彻底撕裂。初代天枢殿主的青铜棺破水而出，棺盖上密密麻麻钉着星锥。当棺椁开启时，涌出的不是尸气，而是粘稠的星髓——那些液体在空中凝结成道衍仙尊的模样，额间却生着天外存在的复眼。

"游戏继续。"复眼道衍抬手点向天风城。青铜巨灯应声炸裂，爆发的星火中浮现出十万盏心灯，每盏灯芯都映照着修士惊恐的脸。而灯油，正是他们的本命精血。

阿七突然明白雪霁的遗言。他握紧青铜剑冲向祭坛，林寒残魂却先一步睁开双眼。少年剑锋所指处，往生沼三千怨魂齐诵《照心经》，在腥臭的沼泽上铺就一条星光大道。

"这一世，我们换种活法。"林寒残魂与青铜剑合二为一，剑身浮现的血色星图直指归墟，"阿七，你可愿做这盏心灯的持剑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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