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初逢

清晨，当鸡鸣声响起，那些勤劳的人已经强忍着寒冷从床铺上爬起，开始了一日之计。

此时已是深冬时节，恰逢前几日还连下了几场大雪。

眼下，冬雪初融，使得本就严寒的冬季变得更加凛冽。

街道小巷中，一个少年卷缩在角落，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在这样严寒的气候，少年身上仅穿有一件破旧单薄的布衣，甚至连双草鞋都没有。

这个冬天死了很多人。

有饿死的，有冻死的，有病死的。

这些人老少皆有，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穷。

不是流民就是乞丐。

少年眼神麻木，没有对死亡的畏惧，哪怕他也是那众多乞儿中的一员。

他自记事起便没有见过父母。

能活到今日全靠当初一个四处流浪的老书生。

那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哪怕老书生自己都吃不上饭了，他也不会让少年饿着肚子。

哪怕，给予的仅仅只是一个脏兮兮的烙饼。

闲时，老书生会给少年讲故事，还会拿根木棍在地上比划，教少年识字。

好在少年还算命硬，虽然身体羸弱，小病不断，但至少这么些年顽强的活了下来。

只是啊，麻绳专挑细处断。

去年，那个老书生死在了一个破庙里。

那时也是冬季，也是一个清晨。

死时无声无息，死后无处安葬。

那日，少年亲眼看着老书生僵硬的遗体被人粗鲁的扔进了装粪的推车上。

从那一刻，少年懂得了人命如草芥这句话。

亦有种生而为人却做不成人的悲哀感。

……

此时，巷中的少年面色潮红，他双眼紧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包子铺。

慢慢的，他的呼吸逐渐急促。

没办法，他太饿了，上一次吃的还是从狗碗里抢的残羹剩饭。

就是这么可笑，狗都有得吃，他却没有。

包子出笼，烟雾缭绕。

寒风吹过，浓郁的香气涌进了少年的鼻腔，硬生生吞噬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在包子铺老板转身的一刹那，少年如风般跑了过去。

他的脚力一向很快，那是常年饥饿与猫狗争食所练出来的。

不过眨眼的功夫，少年抓起两个包子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跑。

“妈的！小贼敢偷我包子！别跑！”

身后的怒骂声追赶声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少年的神经。

兴许是太久没有吃东西了，少年腿脚一时间竟无力失衡了起来。

接着，他整个人便摔倒在地。

眼见卖包子的男人追到身前，少年也不顾手里包子的滚烫，一个劲的往嘴里塞。

“妈的！还吃！小兔崽子给老子吐出来，看老子不打死你！狗东西，老子给狗也不给你这种小垃圾！”

包子很烫，也很噎。

尽管嘴里被烫的生疼，嗓子被噎的难受，少年仍是强忍着不适，只是一股脑的往嘴里塞。

直到少年红着眼睛吞下最后一口包子，他这才紧紧的抱住了头，卷缩在地。

任由那男人拳脚加身，少年却始终一声不吭。

他只知道，填饱肚子，这就够了。

他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但他可以决定自己的死法。

人一旦饿到极致是极其可怕的，往往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如果最后都是要死，那他肯定选择做一个饱死鬼。

恍惚间，那落在少年身上的拳脚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兴许，他打累了？

少年偷摸瞄了一眼，就是这一眼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

入目的是一个垂暮的老人，但他那佝偻的身躯却是轻松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在他眼里，老人的身影与记忆中老书生的身影渐渐重合了起来。

仅瞬间，少年便红了眼眶。

“这只是个饿坏了的孩子，你又何必如此？这包子多少钱，老夫替他给了。”

老人的话语深深触动了少年的心。

原来，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原本的偷窃转眼间变成了一桩买卖，嗯……少年挨的那一顿打除外。

男人拿着几个铜板走了，走的时候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谢谢……爷爷，您是个好人。”

少年的话惹的老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你个小娃娃说老夫是个好人？有趣，有趣的很啊。”

少年被老人的莫名其妙给吓了一跳。

正当他准备偷摸溜走之际，却被老人给一把揪住了脖子。

“小娃娃，老夫可不是白给你付钱吃包子的。”

少年一脸惊恐地挣扎着。

这世上哪有什么好人，又哪有人会不掺目的盲目的对一个人好？

“你……你要干什么？臭老头，放开我！”

老人看着少年，越看越是满意：“小娃娃，老夫看你骨骼惊奇，是个练武的奇才，要不要拜我为师，随我上山学些本领？”

“不要！不学！”

“确定吗？”老人抚须一笑，轻声道：“拜我为师，管吃管喝，保管你以后不会再饿肚子哦。”

此话一出，少年顿时停止了挣扎，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老人。

“你……说的是真的？真的可以吃饱？”

老人放开了手，拍了拍少年的头：“当然，老夫向来一言九鼎。更何况有那骗你的功夫，我还不如直接拽着你走来的方便。”

少年摸了摸肚子，回味着先前包子的美味。

老人说的不错，他如果硬要带自己走，自己肯定反抗不了，而那些路人肯定也不会在乎自己的死活。

再说了，就算老人是骗自己，但那又怎样？不过一死罢了。

他不想再饿肚子了，一念至此，他索性点了点头，稚嫩的声音响起。

“我愿意跟你走。”

……

寒风肆虐。

可不知为何，只要牵着老人的手，少年竟然不再感受到寒冷，甚至还有些许暖意。

年幼的他不谙世事，又怎会知晓老人是在用内力帮他舒筋活骨。

二人走了一路，手也牵了一路。

“师父，你是不是特别厉害啊？”

少年始终是孩童，根本耐不住寂寞。

老人低头冲着他咧嘴一笑，道：“怎么说呢，为师也不是特别清楚，反正在别人嘴里，他们都说老子是天下第一。”

“吹牛。”少年虽然如此说，但从语气不难看出，此时的他很是开心。

一路上，两人谈话从未间断，一个不知疲倦的询问，一个不厌其烦的回答。

一老一少，倒也有趣。

“师父，你叫什么名字啊？”

“为师名为南柯梦。小家伙，你呢？”

“我没有名字，但以前有个老书生，总说我很像年轻时候的他。因为他姓苏，所以他总叫我小苏小苏的。”

“这样啊，那为师帮你取一个怎么样？”

“好呀。”

“你就姓苏，名字嘛，为师希望你能多收敛收敛心性，这样吧，你以后就叫苏敛了。”

“苏敛……我叫苏敛！我有名字了，好耶！”

“你是老夫门下第三个弟子，你上面还有一个师兄一个师姐，你们可要好好相处知道吗？”

“知道啦！我还没有过朋友呢，师兄师姐他们会陪我玩吗？”

“会，他们要是不陪，为师替你揍他们。”

“嘿嘿，好，那我们拉钩，拉钩上吊！”

“好你个鬼灵精，一百年不许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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