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七章

闻六八清明认兄弟

汤玉莲闻家讨无趣

春风拂面百花盛开，又到了清明上坟的日子，黑水镇通往老鸹寨山后路上行人们带着香烟纸钱来祭奠去逝去的亲人，平时冷冷清清的小路一下热闹起来。

汤玉莲看到闻家老爷子闻六八带着闻才辉的小妾月香往后山墓地走去，急忙把自己收拾打扮了一番，洗头后把头发挽在后面梳理了一个蝴蝶儿髻，脸上薄薄的扑了层劣质铅粉，用金凤花泡出的水涂抹在嘴唇，显得红红的。

她换了一身过年时才舍得穿的花衣服，对着破镜左顾右盼，二十多岁的媳妇一枝花，我玉莲那点不如人，可惜有命无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你看看闻才辉小老婆月香那样子，咋就嫁得这么好。

闻志禄呀闻志禄，你虽然跟闻老爹是未出五服的兄弟，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那天咸鱼翻身，也让老娘过几天舒心日子。

闻志禄看到玉莲梳洗打扮，不知道她又要干什么，今天上午两口子已经上了坟，下午正商量凑买狗的钱，玉莲莫名其妙的梳洗打扮起来。

闻志禄走出屋外张望了半天，上坟的人已经陆续回镇上了，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生。

不上街收拾啥嘛，闻志禄自言自语说了一句。

你懂个屁，玉莲说，我看到闻才辉爹领着月香往后山去了，上完坟肯定经过我们家，赶紧杀只鸡留老爷子吃顿饭自有好处。

闻志禄一脸懵逼，玉莲哪，虽然说我跟闻志福这个老杂种是兄弟，人家怎么会看得起咱，别热脸去对冷屁股了……

活没说完就被玉莲啐了一口，每天只晓得当缩头乌龟，袁大头会自动滚进门来，人家只要认你这个亲戚，闻老爷拨根毛也够你当腰带系一辈子了。

闻志禄心里滴咕，闻六八是闻老爷的爹，你收拾打扮什么，再说了闻六八有个锤子的钱，和尚拜道观走错门了。

黑水镇的狗肉羊肉汤锅自古以来就很出名，所谓汤锅即是把整只狗或羊连同下水一起熬煮，待熟后拿出分解切成片，配上各种作料如胡椒，花椒面，现烘烤的干辣椒加上香菜薄荷自制香辣酱制成蘸水蘸着吃，那香味令人食之不忘，成为黑水镇招牌菜之一。

黑水镇地处山区，周边村寨家家户户都养狗，主要是为了防盗防野兽，更重要的是狗好养，随便喂点什么都可以长大，不像养别的畜牲操心，因此到那个村遇到的都是狗儿们紧紧撵着陌生人狂吠。

当然，狗的下场都是一样的，狗老了，整天无精打采地蜷缩在屋檐下，看见陌生人只会摇摇尾巴，预示着主人留给狗的时间不多了，狗主人就把狗卖给了屠狗人换来几斤盐巴和几尺布。

因此黑水镇有很多人选择在街子天卖狗肉汤锅，汤玉莲家也不例外。

汤玉莲家有十多亩旱地，每年收成仅够糊口，好在男人闻志禄有一手屠狗烹调好手艺，农闲之余街子天她家摆在镇上摊子前必定坐满吃狗肉的人。

汤玉莲出生在大河湾村一戶中农人家，家里兄弟姐妹众多，汤玉莲长大后嫁给山后闻志禄，闻志禄与闻才辉爹闻六八按辈分是堂兄弟，但年龄相差甚远，闻才辉家发迹后闻志禄还是小孩，因此两家无甚来往。

闻志禄家境在山后算是好的，其父除了种那十几亩地外，主要经济来源就是街子天到镇上卖狗肉汤锅维持生活，谁知有天不测风云，或是天道伦回，闻志禄成亲不久，闻父到乡下买狗，不幸被疯狗咬了一口，不到半个月闻志禄爹也变成了一条“疯人狗”，整天呲着两颗大门牙追着寨子里的狗咬，狗儿们见到他，吓得夹着尾巴躲得远远的，他爹撵不上狗，转身见人就咬，搞得山后人人自危，闭门不出，任他满村里疯。

闻志禄为他爹治病花光了有限积攒，最后人死了钱没了，家里日趋贫穷，几亩破地典给了别人，收购狗的几毛钱都拿不出来了，玉莲虽然抱怨，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有咬紧牙关过苦日子。

面对一贫如洗的家和两个还在吃奶的双胞胎儿子，汤玉莲心碎了，老天爷，给条活路嘛。

闻志禄拿起一把杀狗刀拼命在磨刀石反复打磨，直到刀子磨得贼亮锋利，用手指在刀口上刮了刮，小声说，“可以了……”

汤玉莲斜着眼睛瞟了男人一眼说，“刀子磨得再快起屁作用，没钱买狗杀人么，吓唬谁呢。”

闻志禄咧开嘴，露出两颗跟他爹一样的大黄牙，搔搔乱七八糟的头发，狠狠地说，“老子晚上抢人去，不信老天不给人活路……”

汤玉莲听了，不由怒气冲天，破口大骂，“砍脑壳的，你不要命我们娘儿还要命呢，你不如干脆上山当棒老二算了，别连累家人，一个大男人不想法养家糊口，抢人，抢你妈的头，乌龟样的缩在家，天上会掉下大银子么……”

夹枪带棒的骂得闻志禄勾头滴水，大气不敢啃，抱起水烟筒吸得空响。

等汤玉莲骂够了，闻志禄放下烟筒低三下四拍了拍玉莲肩膀，“玉莲那，我除了会种地会卖狗肉，还能做什么，我不去抢人了，去偷还不行么，我去赊几个肉包子放些麻药先整条狗来杀，度过眼前难关再说。”

汤玉莲天生一副风流模样，两条细长眉毛下一双桃花眼顾盼生情，摄人心魄，男人们见了过目难忘，虽说有了二个孩子，但从外表上看依然显得婀娜多姿，走起路来如迎风摆柳，加上能说会道，见风使舵，不拘小节，在黑水镇内小有名气，有好事之徒给她起了个恶毒绰号“荡老板”。

玉莲听男人的话，打心里恶心，嫁千嫁万咋嫁了个乌**，样子长得丑牛高马大的，除了那方面行之外实在看不出这个男人有翻身的迹象，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老娘嫁错人了，她用一种鄙视的眼光看着闻志禄，“偷狗卖？好主意，你能次次得手么，搞不好赔了夫人又折兵，依我看还是借点高利贷，正二八经的到村子里收狗，只要有狗杀，凭你煮狗肉的本事，还怕还不起借的钱，辛苦几年日子就好过了。”

闻志禄倒吸一口冷气，“借高利贷？我的妈呀，那可是个无底洞，牛打滚马翻身利滚利，最后叫你把老婆都赔上了，这事我想过，千万惹不得。”

玉莲说，“脓包，不会借点利息低的。”

闻志禄说，“那条狼不吃人……”

他掰起手指数着说，“黑水镇放高利贷的有闻家，牟家，吕家……一家比一家利息高，一个比一个狠，整不得，整不得。”

玉莲翻了个白眼，“我硬是想不通咋嫁了你这个榆木脑壳，眼睛只看到鼻子上叮着的苍蝇，不会看远点吗。”

闻志禄睁得比牛卵子还大，“看远点，我昨看不远，老虎山上跑的狼我都看到了，还不远呢？”

你看看你这熊样，跟你说话神精费神的，汤玉莲心里早打好了找谁借钱主意，她装作在想样子，“是呀，找谁借利息低的，更好是不要利息的，志禄，闻老爹跟你是本家兄弟，算下来闻才辉是你侄儿子呢，找他借行不行？”

闻志禄看了玉莲一眼，心跳加剧，婆娘话里有话啊，“你说的是闻大麻子，那王八蛋六亲不认，他会借钱给我。”

玉莲脸脸色有些不自然，“那到不见得，只要交利钱，不跟交租金一样，我去求他，说不定会借的。”

志禄早听说闻才辉是个嫖客，最喜沾花惹草，玉莲又爱卖弄风骚，通过闻老爹找闻才辉借钱是个好主意，只是，只是怕玉莲跟闻才辉那个那个么，这事情倒为难了，不去，日子难予为继，去了，结果不言而喻，转念又想，管他娘的，真的借到钱管她咋办，反正不会起老茧有啥不得了的。

屋外墙脚下，几株野生玫瑰花已经盛开，绿色叶子被阳光晒得焉瘪瘪的，一阵风吹来，竹林刷刷作响，一条黄狗跑到闻志禄杀狗那颗枇杷树下左闻右闻，感觉到了危险，夹着尾巴一溜烟跑了。

事情想通了，闻志禄对玉莲说，你说咋办就咋办，我听你的。

玉莲笑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你把把那只下蛋鸡宰了，等闻老爹上坟转来我自有安排。

话说闻老爹领着月香来到闻家祖坟，只见坟头荒草凄凄，满目惨然，闻老爹与月香祭拜了一番，喃喃自语道，各位先人对不起了，才雄说打完仗回来重修祖坟，只能委屈你们了……

说着对一个小土坟包填了几把土，掉下了老泪，才雄娘，你儿子当大官了，等他回来为你再造一座比杜家卢家更大的坟墓，大得像娘娘墓，让你风光风光……

月香急忙把闻六八扶起来，爹，别难过了，娘在地下会知道的。

闻六八擦了一把老泪说，做了一场梦，做了一场梦呀，你娘死那天的情景就像昨天一样，她拉着我的手说，他爹，我要走了，就惦记两个苦命的儿，常言说宁死做官的爹，不死讨饭的娘，你咋吃苦要把他俩拉扯长大，我在九泉之下也会感你恩的，我说他娘你放心走吧，闻六八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不再找婆娘了，如说假话天打五雷轰……

月香含着泪水，爹这辈子真不容易，转了吧。

闻六八说，别忙，爹还要带你去看看那老屋子。

两人走到大畜牲交易市场边，一所破败不堪小得像个土地庙的房子出现在月香眼前，闻老爹指着说，当年一家人就挤在这屋子里，说着从裤腰带上取出一串钥匙一把一把住锁眼里试，门开了，一股腐臭味熏得月香差点吐出来。

爹，这屋子还要它作甚，月香四下打量一下，屋里除一张破床和一个火塘，满地都是残缺不全的瓦盆瓦罐。

闻老爹说，月香哪，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别看破屋烂瓦它可是咱闻家风水宝地哩，原先才雄打算在外面这块空地上盖个大庄园，我也赞成，后来曾瞎子多逼管闲事说盖在这里住不起人，才雄只好在镇上盖了那个宅子。

月香心里想，是我也不会把房子盖在这鬼都不住地方。

闻老爹走到破床边摇了摇，妈的，还是耐事，我还以为朽了，说着看了看月香。

月香脸色微红，什么话都没有说。

闻老爹摇了摇头说，闻家现在就学明一个娃，不知咋整的。

月香说，大哥没有儿子？

闻老爹皱了皱眉头，生了一个大小姐，你大嫂就不愿再生了，说疼得受不了，又不许才雄纳妾，霸着矛坑不拉屎，才雄也无可奈何，呸，生小娃有什么了不起的，才雄娘生了四个娃，像挤蚕豆米样的轻轻就出来了，装逼作邪呢，才辉娶了个风摆柳到现在肚子还是瘪辣壳，月香，你怎么……

月香眼睛红了，爹，人家现在还看得上我，早被戏子婆迷得分不清赵钱孙李了，叫我怎么说……

闻老爹锁上门说，这毛驴日的，吃屎不知香臭，别气，等他回来爹日剪他。

公媳俩走到闻志禄家门口，玉莲迎上去打声招呼，哟，是闻老爷子上坟来了，快请进来喝口水，志禄，你大哥来了……

闻六八在玉莲摊子吃过狗肉，自然认识，听玉莲叫大哥，正感到莫名其妙，只见闻志禄一个箭步冲了出来跪在他面前磕了个响头，给志福大哥请安了，我是志禄……

闻老爹愣住了，想了半天，哎呀，你是志禄呀，我们离开山后时你还是个小娃呢，咋一下就娶了玉莲……

志禄说，家里太穷了，不好意思上门看大哥，今天没有什么吃的，焖了一只鸡请大哥，这是……

闻六八说，她是才辉媳妇月香。

闻志禄连忙说，给太太请安了，闻老爷怎么没来。

闻六八说，听说县城来了戏班子，带着他心肝去城里听戏了，别跟月香客气啦，按辈分她要叫你叔哩。

玉莲听了心里说不出滋味，月香还小我，谁不知她是丫头变成了姨太太，人比人气死人，她装出一副兴高采烈样子，都是一家人，各喊各叫，别分彼此了。

月香看玉莲那骚样就不顺眼，农村女人穿衣服宽宽大大的，你看看她那两砣恨不得顶到闻老爹鼻子上了。

男人嫉妒男人在心里，女人嫉妒女人在表面，女人对女人都有天生防备心，两个人在心里已有了成见。

吃饭喝酒间，王莲边炒菜边跟闻老爹聊得火热，上菜时胸部有意无意之间蹭了闻老爹几次，撩拨得独身多年的闻老爹混身起火，手脚无处安放。

吃完晚饭，天近黄昏，闻老爹在身上摸来摸去，摸出两个大洋借着酒意大方了一回，她婶子，这是给两个娃的见面礼，有啥事等才辉回来跟他说。

玉莲喜出望外的接过大洋对志禄说，快把那东西拿出请大哥带回去送给闻老爷。

大哥？不要脸的，人家大你三十多岁，好意思叫大哥。

月香在心里骂。

闻志禄连忙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用红布扎着的竹筒子递到闻老爹手里，这是我家祖传秘方用狗鞭晒干了磨细加上麝香和几味草药配制的补药，请大哥带回送给闻老爷，吃了大补，每次三粒有奇效……

月香害燥得起身就走，爹，我在外面等你。

当晚闻老爹回到家，拿出竹筒子倒出三粒黑色小药丸，放到鼻子嗅嗅，香臭香臭的，闻老爹心想什么神药待我尝尝，脖子一仰三粒药下了肚，不大一会，闻老爹只觉混身毛抓火燎忍不住把月香给办了。

闻才辉和唐雅琴从县城看戏转回来，闻六八把上坟经过和汤玉莲带的“礼物”对闻才辉说了一下，闻才辉方知道山后还有这个堂叔堂婶。

他对闻志禄不感冒，什么堂叔？靠边站吧，穷棒子一个，但对汤玉莲和“狗鞭丸”产生了极大兴趣，自从服用那东西后连唐雅琴都惊异不己，才辉，你吃了啥子鬼东西……

看着唐雅琴满意样子，闻才辉高兴得脸上麻子笑开了花，没啥，没啥，只要你高兴就好。

唐雅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咱俩从县城回来觉得你父子俩咋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闻才辉说：“那能呢，我爹说他还有个堂兄弟在老鸹寨，这次去上坟才相认，要我给他们一点照顾，别的没有了。”

唐雅琴说兄弟之间有困难互相帮助应该的，那像我一叶孤舟随波逐流以后还不知怎样呢……

闻才辉连忙安慰，雅琴，有我在你怕啥呀，你爹娘的事我一直放在心上寻访着，这乱世之际难啊。

唐雅琴说，我知道你真心对我好，才辉，怎么这长时间都没怀上呢，是你的问题还是我……

闻才辉说，慢慢来别着急嘛，心里也犯嘀咕，怪事，干了几年没收成，怪谁呢？

后来闻才辉瞒着唐雅琴叫他爹送了五块钱去给汤玉莲表示表示心意，为什么瞒着唐雅琴，倒不是钱的问题，闻大麻子自有他的目的。

有了闻才辉爷俩资助，闻志禄真的咸鱼翻身了，狗肉汤锅生意兴隆，典出去的地也赎回来，三文不值二文的租给邻居种，两口子在镇上租了个小铺子专门开了个“汤记狗肉馆”做起了生意，惹得那些支狗肉汤锅的人艳羡不已，同时各种传言满天飞。

其实玉莲跟闻志禄成亲到现在，除了做生意时跟男人们打牙撂嘴嘻嘻哈哈外，无非是想多收几文钱而已，但目前真的还没有跟谁有一腿，这些人瞧不得她不过是人性本能驱使而产生的发泄而已，没有什么奇怪的。

生活有了起色，玉莲自然忘不了闻老爹父子提携，每次杀的狗鞭都精心晒干留着，积攒了一段时间做成药，亲自送到闻家。

这天玉莲炸了一罐鸡枞油加上一竹筒“药”，精心收拾打扮了一番来到闻家送礼。

刚到闻家大门外就見闻老爹扛着把锄头往东镇门出去了，玉莲想打声招呼，嘴巴张了张又神使鬼差的闭上了口。

家丁闻大山看到玉莲，满脸推出笑容，玉莲，有事吗。

玉莲明知故问，“大山，闻老太爷在家吗？”

闻大山说，“刚才扛着锄头到地里去了，找他干嘛。”

玉莲说，那闻老爷呢，我送来点土特产给他。

闻大山说，“老爷在，我给你通报一声。”

玉莲说，“哎呦，不必了吧，一个婶子来看侄儿子……”

说完桃花眼对大山扯了个闪电。

闻大山浑身酥麻，婶子？我也姓闻该称呼你什么。

玉莲说你是老爷侄儿子，称呼我什么自己算吧。

闻大山想了想大笑，明白了，姑奶奶小脚跷高点……

玉莲甩了他一巴掌，没大没小的，姑奶奶我是大脚，笑着进了大门。

丫头年香看到玉莲，不客气的问，有事吗。

玉莲陪着笑脸说，送点炸鸡枞油给老爷们尝尝……

正说话间闻才辉从账房走了出来。

玉莲连忙半蹲下身子，福了一福说，“给闻老爷请安……”

闻才辉咧嘴笑了，眼睛珠子不停在玉莲身上打转。

玉莲啊，一家人不必多礼，志禄呢。

他在铺子里忙着，我送了点鸡枞油和……来给你们。

玉莲说完看了一眼站在一傍的年香。

闻才辉说，进账房坐会吧，玉莲哪，咱家还缺这点鸡枞油么，太客气了……”

玉莲害羞的说：“我知道老爷家不缺什么，只是，只是表表心意的，还有那个药也制好了……”

闻才辉麻子窝窝都笑了，那倒是好东西，效果一流，嗯嗯，金枪不倒，不倒，我的小婶子太谢谢你了……哈哈哈……

玉莲掩嘴笑了，看你说的多肉麻呀……

马上改了口，慌不择言道，看你说的多那个呀，都是过来人了，谁不知道嘛……

闻才辉被玉莲逗引得欲火万丈，走出门外看看年香早已经走了，转回拉着玉莲手说，咋不说下去了，是不是提到了“麻”？

玉莲被闻才辉捏着手，感觉心跳加快，笑道，“闻老爷莫怪，玉莲说漏嘴收不回来了……”

闻才辉说：“脸麻不要紧，只要有金币，玉莲，我听爹说那天在你家吃鸡味道好极了，什么时候请我吃一次。”

玉莲乘机把手抽出来说，无事时来我们那穷家坐坐，叫志禄亲手做两个菜请你尝尝……

说着，双眼紧盯着闻才辉频送秋波，闻才辉实在忍不住了，抬起手贴在了玉莲胸口上。

玉莲吓得赶紧把闻才辉手推开，我的大老爷让人看见我可吃不了兜着走，走啦……

话音未落只见月香带着丫头年香进来了，月香说：“咋屋子里一股狗尿骚味……”

年香说，姐，我也觉得……

月香未嫁给闻才辉时跟几个丫头都是好姐妹，现在仍姐妹相称。

玉莲见势不妙，起身对闻才辉说，老爷，我走了，没想到另一个丫头星香已站在大门开口就骂，不要脸的烂货，夹着个x到处勾引男人，你乌龟男人是死了还是瘫了任你出来疯。

玉莲忍无可忍回道，小臭丫头片子，我招你惹你了……

后面年香追出来大骂，烂货，撩骚不找地方，野鸡还有个窝呢，你倒好，磨头擦痒的不认主儿，全老鸹寨男人都被你睡遍了还不满足……

此时闻才辉被月香堵在屋里动弹不得，想帮忙又觉亏欠月香太多，只气得吹胡子瞪眼。

玉莲那是两个丫头对手，被骂得灰头土脸无地自容，幸亏闻大山拦着两个丫头，吵啥子嘛，不成体统，叫太太听见了有你们两个好受的，玉莲方才脱身而去。

出了闻家大门，玉莲已哭得全身瘫软，路过自家狗肉馆头都不抬一下径直出了东镇门往家方向走去。

时间已是晚秋，田地里种下的小麦，油菜已冒出绿尖叶，远方大山里落叶乔木树叶渐渐变黄，阳光下，群山显现出一片绿，一片黄，隐谧在老鸹寨好似人间仙境。

而玉莲眼里完全一片昏暗，心里全是失望甚至绝望得想跳河，她走到无人处坐在一棵柿子树下嚎啕哭诉：

“我汤玉莲咋这么命苦啊，同样是穷人，年香星香这两个小臭货句句毒话闹死人，老鸹寨男人都知道我，是我的错么，仗着有人在背后给她们撑腰，狗仗人势的踏衅我，今后叫我怎么做人……

闻志禄你这个缩头乌龟，有点俅本事老娘也不会低三下四，不顾脸面地讨好闻才辉，你这畜牲是损了夫人又折兵（这句话是玉莲听说书人讲的），老娘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挨千刀的闻才辉，死没良心的闻才辉，你还不如你爹呢，你不是人，月香这个丫头是你娘吗，你咋这样怕她，她们这样骂我，你竟不敢说句公道话，全天下男人都死光了，只剩下你这个大麻子，老娘也不希罕……

人活一块脸，树活一层皮，我汤玉莲自从出了娘胎还没受此羞辱，老娘拼了命也要找这两个小骚货讨回公道，呜呜呜，汤玉莲势单力薄，鸡蛋咋个碰得过石头，娘呀，我不活了……”

玉莲哭一回，诉一回，抬眼望去，黑水镇里炊烟袅袅，人来人往，哎，苦命人汤玉莲这日子活着有啥子意思。

看周围，几座孤坟阴风阵阵，玉莲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死去的爹娘从远处慢慢走近，玉莲，人死了没有了烦恼，也不会受气，快乐着哩。

玉莲中邪似的解下裤腰带，抱了个石头垫起，把裤腰带一头拴在树丫，一头套在脖子上，闭上眼睛，用脚把石头蹬开，一刹那，三魂去了七魄。

正当玉莲即将走上黄泉路时，一双粗壮的大手把她从树丫上抱下来，连声呼唤，玉莲，醒来，玉莲，你咋就想不通啊，走这条绝路，玉莲，玉莲……

玉莲睁开眼，一看是同村猎户伏运发，不由放声大哭：“伏大哥，你为何救我，让我死了，一了百了……”

伏运发说：“玉莲，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翻不过的山，要往绝路上走，你死了，大贵小贵两个娃咋办，你怎么不想想他们。”

玉莲哽咽难言，“伏大哥，刀子杀人见血，嘴巴杀人不见血，我玉莲虽说名声有点不好听，但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也是人，也要脸啊，你说让我怎么活下去啊……”

伏运发一脸茫然：“玉莲，到底是咋回事，你说出来，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帮。”

伏运发二十四五岁，国字脸，剑眉星眼，大蒜鼻，长得高大健壮，一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样子。

伏运发家里有几亩薄地，打下的粮食勉强够吃三个月，除了农忙，他主要靠打猎卖钱换取必要的粮食，盐巴等生活物资，因家里太贫穷，至今尚未娶妻，与老娘俩人相依为命。

伏运发为人豪爽，处事公道，能言善辩，具有侠义之风，在山后享有很高威望，遇到邻里纠纷，攒田挪埂，吵架斗殴之事都是找伏运发论理排解，伏运发一言九鼎，当事人旁观者无不叹服，素有镇内杜霸天说了算，镇外伏大侠说了算之名。

今天伏运发打了两只野兔，准备拎到镇上卖，走到半路听到一妇人哭得可怜，顺着声音走来看看是咋回事，没想到是伤心欲绝的汤玉莲正在上吊，急忙跑过去把玉莲救下来。

玉莲把在闻家发生的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给伏运发听，“这小臭货太欺负人了，伏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汤玉莲泪痕不干。

伏运发想了想说：“这个月香，听我三婶说过，是到闻家抵债的丫头，后来收了房，玉莲哪，她也是穷苦人，受苦人，天下穷人是一家，她们骂你实在不应该，但你可想过这一切的根源是什么。”

玉莲想了一会说：“根源嘛，我觉得是年香使的坏，我才进闻家账房门，她就黑丧着脸甩出去告诉了月香，我又没得罪她们，平白无故地跑出来骂人，不是年香这小烂货使的坏又是谁呢。”

伏运发望着远方郁郁葱葱的群山，内心起伏跌宕，朋友啊朋友，你们去了什么地方，何时再回。

玉莲问：“伏大哥，你在想什么。”

伏运发说：“玉莲，刚才你说的不是要害，即使是年香在背后下你的烂药，她们与你还是阶级姊妹，你不应该把账记在她们头上。”

伏运发的话让玉莲半夜吃黄瓜，摸不着头脑，她又惊又气又糊涂，伏大哥敢是发高烧，满嘴说胡话。

“伏大哥，你给是在打摆子（当地人称疟疾为打摆子），烧得胡话连天，我跟年香是什么，什么级姊妹，小臭丫头，我跟她是姊妹？我恨不得把她烂嘴用针一针一针地戳成萝筛眼。”

玉莲咬牙切齿地说。

伏运发说：“玉莲，我没病，我现在比啥时都清醒，实话说，你现在的想法就是我原来的想法，后来，前不久，我进深山打猎，脚踩滑掉下岩子，昏了过去，醒来几个人围着我，是他们把我从悬崖下拉上来救了我，还给我吃的……”

玉莲说：“给是棒老二，我听说有的棒老二专抢富人，杀富济贫。”

伏运发说：“他们是好兄弟，我在山上住了两天，他们给我讲了很多新鲜事和道理，富人为什么越来越富，穷人为什么越来越穷，最主要的是富人把穷人的劳动果实全拿去了，这叫剥削，泥瓦匠住草房，卖盐的喝淡汤，当奶妈的卖儿郎，从古至今，无不如此，玉莲，闻家卢家凭什么占有上千亩田地，而穷人却要受他们的剥削，老天不公啊。”

玉莲听得一头雾水，这咋怪老天嘛，要怪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她说：“伏大哥，闻卢家的田关老天屁事，再说了，我穷，是命中注定，认命呗。”

伏运发说：“我开初也是这样想的，后来他们跟我说，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和皇帝，要改变命运只能靠自己，我们要把天下穷人团结起来，推翻这个吃人的社会，斗到地主土豪劣绅，把他们的田地夺过来，分给穷人，建立一个人人有衣穿，有饭吃的新社会，我听了蛮有道理的，问他们是那路人，他们笑着说，我们是为穷人说话做事的人，还问我愿不愿参加，我说家里有个老娘，我走了她咋办，他们说，记住我们的话，将来一定会实现的，第二天跟我告别，不知去哪里了。”

玉莲说：“人人有饭吃，有衣穿，好倒是好，但眼前眼睛珠都望不见，还敢望眼眉毛，伏大哥，再说了，闻老爷虽说不是个好人，但也没有多坏，咋要打人家。”

伏运发说：“妹子，别被这些杂种们骗了，这些地主没一个好东西，假仁假义的，说大话，使小钱，吃小亏，占大便宜，别被他们哄蒙。”

玉莲说：“真的，我倒觉得闻老爷这人没什么心计，只是，只是有点那个。”

伏运发说：“有点什么，直接说嘛。”

玉莲道：“哎呀，你硬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有点爱说些骚话，还总是……”

话没说完，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伏运发明白了，骂道：“我知道了，玉莲，这杂种占你便宜，你说，他还是人吗，老子要是才禄，非宰了他。”

玉莲急忙说：“不是不是，我是说他讲话时眼光总是盯着我的，我的，我的胸口看。”

伏运发说：“哦，不管怎么样，都是坏人。”

玉莲说：“伏大哥，你说我现在咋办，难道让她们白骂一顿。”

伏运发说：“玉莲，忍口鸟气，等待时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说了，她们只是骂了你，并没动手动脚，骂就骂吧，嘴骂鼻子受，你没有掉半两肉，要记住，我们穷人的对头就是闻才辉卢世良一类地主，牢牢记着他们，将来跟他们算总账，快把裤带系好，让人看见说闲话。”

玉莲方发现裤子掉了半边，幸亏里面还穿了一条破裤衩，她急忙拉起裤子说：“闲话我听多了，管他嘞，伏大哥，你咋还不娶媳妇。”

伏运发说：“我娘俩吃了上顿没下顿，谁愿光着头来钻我这个刺窝，等老天睁眼，捡到两个金元宝，看有没有人嫁给咱，玉莲，快回家吧，小娃等着你喂奶呢。”

玉莲低头看了下胸口，湿了一片，脸一下红到脖子，伏大哥，谢谢你救我。

说完匆匆走了。

伏运发提起野兔，自言自语地说：“人生得再好在那里摆着，命却老天手里掌着，玉莲说得也有道理，闻卢家田地是用钱买的祖上传下来的，不是强抢豪夺来的，听三婶说过，卢世良为人不错，但不把他们干掉，穷人家咋能翻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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