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若言侯府逢十七

“若妍，为十七公子斟茶。”神侯内里一身月白色长衫，外面披挂一件沉香色缂丝褙子，头束金冠，脚踩云靴，笑盈盈地带着自己的宠妃若妍来到了书房。

若妍本是跟在神侯身后慢慢地走着，听到侯爷一句吩咐便几个快步上前，为十七郎重新斟上了茶水。

神侯随意捡了个十七郎对面的位置坐下，身形端正，自是一股不可名状的威严从他的周身弥漫开去。若妍倒好了茶水，向着十七郎微微欠身，便又走回了神侯身后。若妍与神侯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这么乖乖巧巧地立在她的身旁。神侯说什么，她便做什么。若妍便好似神侯的一件可心可意，听话顺从的物件存在在这个侯府里。人人都知道她的美。人人都知道神侯对她的喜爱。人人都知道她在神侯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分量的。可是若妍深深知道，她的美貌是神侯给的。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神侯给的。若妍十三岁时被教习师父带入神侯府，那时的侯府还只有京城的侯府。待得练习了几年，若妍长得越发标志，腰肢也越发柔软，教习特意为她安排了节目在神侯的生辰宴上献舞。

腰肢款摆，眼波流转。轻歌曼舞，舞步蹁跹。若妍一舞动京城，流风回雪似洛神。侯爷的生辰宴自然是宾客满座，贵客盈门。那一晚，看到半遮面纱舞姿动人的若妍的人有许多。但是揭下面纱，一睹美人真容的却只有神侯一人。

一舞毕，若妍便被教习叫到了一边。她本以为她会随着那一群穿着月白色舞衣的舞姬一起走出这硕大的宴会厅。可是教习却独独把她叫到了一旁，为她理了理刚才因为跳的太快而有些凌乱的鬓边碎发，便让一旁的小厮将她带到了神侯的身边。

神侯正值不惑之年，身姿挺拔如松，岁月在他的面庞上沉淀出沉稳与练达。剑眉之下，一双深邃的眼眸宛如静谧的深潭，目光锐利而威严，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若妍被带过来，眉眼低垂，只敢稍稍瞥上一眼。只见神侯的脸庞轮廓分明，每一道线条都像是被精心雕琢过，不苟言笑时，那紧抿的双唇透着一股坚毅。今日他身着一套绛红色的长衫，内里搭了一套象牙白的衬子，衣料在灯光下泛着低调的光泽，更显得他气宇轩昂，不怒自威。

神侯宽厚的手掌揽过若妍稚嫩而娇小的肩膀。若妍被这忽如其来的碰触一惊，微微抖了一下。神侯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若妍，嘴角慢慢地扬出一个弧度。

这一晚之后若妍便在没回过原先练舞的教坊，也在没有见过那个一脸严肃的教习，更没有再见过那一群与她一同上台表演的穿着一身素色衣服的舞姬们。

一夜缱绻，眼波潋滟。自那日过后，若妍的眼睛好像是一汪盛满了春水的池塘，只要一瞥也能让人沉醉。

若妍留在了神侯府。神侯给了她从没有想过的许许多多，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美饰华服。若妍本就面容姣好，再经着这泼天富贵的一打扮，更是美得让人咋舌称羡。

可是神侯却似乎有些不太乐意有那么多人议论他的女人。他不喜欢在京城里闲逛时也能听到路边的男人在讨论若妍的美貌，路边的女人在探讨若妍的妖娆。这些人甚至都没有见过若妍，竟是能那样绘声绘色，有模有样地描述出若妍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神侯很是不悦。

他让暗卫处理了一批人。虽不至于怎样，但也起到了震慑的作用。然后，神侯就带着若妍来到了永城。

永城靠江，自古以来水系十分发达，气候温润潮湿，最最适合养美人了。

若妍随着神侯搬到了永城的这间小小的神侯府里，再不受外人打扰。自此，若妍跳舞只为神侯。若妍出行神侯府的府兵、小厮必然会伺候左右，哪里还有人赶议论一声？自此，若妍便是只为神侯而生，只为神侯而活，只为神侯而死。

神侯偶尔也会离开府宅。但是他只要回来，必然笑眯眯地让人将若妍带到他的身旁。神侯是喜欢若妍的。就像喜欢一只可爱的猫，喜欢一只顺从的狗，喜欢一把精美的茶壶，喜欢一口清香的茶水，喜欢一盏清冽的酒一般，喜欢着若妍。

若妍又何尝不知道呢？她时常穿着一身有些单薄的衣服站在窗前。清风吹过她的脸庞，吹散她的发丝，也吹透了她的心。若妍的眼角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一条细纹。可是若妍却并不在意，因为，这条细纹生在若妍的脸上更是为她增添了一抹成熟的风韵。这风韵比之之前的青春萌动似乎更让人痴迷沉醉。

此时，若妍浅笑低眉地站在神侯的身后。默默地瞟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十七郎。

全国上下，谁人不知道十七郎呢？谁人不想好好坐下来听一听十七郎唱戏，看他串一出旦角呢？谁人不想看一眼油彩背后，十七郎的眉眼到底如何呢？

眉眼是好的。

若妍只看了一眼，便深深记住了十七郎那一双有些圆钝，眼尾又微微上翘显出几分媚态的桃花眼。还有那尖尖的下颚和白皙的皮肤，若不是喉咙处那一点凸起，几乎就要被认成是一个有些英气的女孩。

永城富庶，商贾富豪云集，酒楼茶肆遍地，美人自也如云。若妍自问不输永城里的任何女人，却对眼前这个精于戏曲的男人有些许的迟疑。像十七郎这样清冷如月，柔美中又带着几分坚毅和英气的人，着实少见。怎么会有人将柔的缠绵和刚的坚硬融合的这样好？

只是这么一眼，若妍似是从十七郎的周遭感受到了一股坚韧。

就像院子里临水的亭子边上种的那几杆细竹。微风吹过，它不过偶有响动。若是遇了强风压头弯了枝干，它也会在风停后瞬间挺直腰杆。

神侯给这个十七郎在那几杆细竹后面搭了个台子倒也是真的应和了这个年轻人。

“叨扰神侯。”阿月笑了笑，端起茶杯向神侯虚敬一下。

阿月自也是知道神侯故意晾着她在这里。神侯府，神侯的宅邸，神侯的地盘，神侯让人接他过来。门外“哒哒”的马蹄清脆而有力，门口接待的小厮机灵而敏锐，怎么会过了这么久神侯才姗姗来迟呢？

神侯必然是算过了时间的。他故意将自己晾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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