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老街新夜

夜，沉重地压在这条曾经繁华的老街之上，再也不是往昔的模样，被撕裂的繁华，如同破碎的梦境，消散在硝烟之中，半扇木门在炮弹中残存，孤零零地挂在门框上，摇摇欲坠，被烟火烧灼的残砖断壁，堆积如山，宛如一道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刺痛着老街人们的心灵。 曾经顾客盈门的药店，如今药柜倾倒，药材散落一地，混合着尘土，散发着火焰的气息。饭馆里的桌椅被砸得粉碎，炉灶坍塌，那曾经令人垂涎欲滴的美味香气，已被刺鼻的硝烟味所取代。往日茶香四溢的茶楼，也只剩下断梁残瓦，破碎的茶具在星光下反射着清冷的幽光。曾经的繁华，都已消逝不见，留下的只有那些搬不走的古老石基，在这残酷的掠夺中显得如此无力。

回来早些的街坊在自家门口点燃了香火与白烛，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不定，点点烛火闪烁，宛如一颗颗破碎的心，在炮火洗礼后的老街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被烛火映照得更加清晰的脸庞写满了痛苦，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又强忍着不让它落下。他们默默地祭奠着在这次浩劫中故去的亡灵，祈祷着逝者能够安息，灵魂得到解脱。 在这片充满回忆与哀愁的空间，偶尔传来的抽泣声，打破这令人心碎的沉寂

从耀火岩归来之后，陈九章的话语变得愈发稀少，他总是沉默着，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从废墟之中刨出来的爷爷的铜锣，他的手指轻轻滑过铜锣上面的道道划痕，思绪仿佛一下子被拉回到了往昔的岁月。爷爷敲着铜锣走街串巷的画面再度浮现，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生动。爷爷那熟悉的身影，那有力的敲锣动作，那悠扬的锣声，仿佛就在眼前，就在耳边。他仿佛看到爷爷精神抖擞地穿梭在大街小巷，铜锣声打破了寂静，唤醒了沉睡的村庄。人们听到锣声，纷纷走出家门，脸上洋溢着亲切的笑容，与爷爷打着招呼。

阳秀兰在门口倒下的石条上点起了白色的蜡烛，微弱的烛光在阵阵风中不停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爸、他娘、汉喜，你们回家了。”阳秀兰用轻柔的声音，缓缓地呼唤着逝去的亲人归来，他心里无比清楚，从此之后，这条街上再也没有那个在门口摆着茶水摊的温柔女人了，那个女人，尽管双目失明，却能够把小小的茶水摊子整理得井井有条，还有那扎着红色发带结的女儿，她那可爱俏皮的模样，就好像还在眼前一般清晰，还有，还有总是在门口追着自己背影大声呼喊着：“路上莫耽搁，早去早回。”的父亲，那饱含关切的声音，仿佛依然在耳边不停回响着。然而，残酷的现实却是，如今这所有的一切都已然消逝不见，只留下了无尽的悲痛深深刺痛着他的内心，以及对鬼子那如滔滔江水般汹涌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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