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夜行

夜幕下山间如浓稠的墨汁般渐浓渐深，树木在无月的夜空里，轮廓于微弱的星光下若隐若现，那影影绰绰的姿态，像是夜幕下悄然潜伏的幽灵。

阳秀兰走在前面，岁月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留下了痕迹，脸上也刻满了皱纹，此刻他手中紧握着扁担，小心翼翼地用扁担拨开路上可能发出声响的枯草，每一步落下都极为谨慎，仿佛脚下的土地隐藏着无数未知的陷阱。

唐养付背着儿子走在中间，陈九章紧随其后，阳汉生走在最后，他年纪尚小，身形还带着几分稚嫩。他努力强装镇定学着父亲的模样，他双手紧握扁担，将其作为临时的武器，手心里满是汗水。他的呼吸急促而压抑，胸膛剧烈起伏，嘴唇微微颤抖着。

他们默默前行，四周唯有轻微的脚步声和偶尔拂过的风声在耳边轻轻掠过，穿过低矮枯死却仍不愿意倒下的灌木丛，那些干枯的枝条不时划过他们的衣衫，走过割去稻谷后显得空旷荒凉的田埂。

唐养付在分叉路口停住脚步，缓缓放下背上的儿子，声音低沉而沙哑地说道：“兄弟，就此别过了，往后多保重。”

阳秀兰回应道：“你们一路也要小心，” 唐养付轻轻拍了拍阳秀兰的肩膀，长叹一声，再次背起儿子，转身向着南村的方向慢慢走去，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阳秀兰带着阳汉生和陈九章继续向老街方向前行。

那一座石桥是熟悉的地标，在黑暗中沉默地矗立着，提醒着他们，过了石桥就是老街，是他们离开了十来天的家园。

夜色之下，老街显得格外凄凉，仿佛被整个世界无情地遗忘，厚厚的落叶堆积在店铺门口的角落里，形成一座座小小的“山丘”。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偶尔风儿送来一片落叶，轻轻地在裂开的石板路上滚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似乎在为这沉默的夜奏起一曲凄美的挽歌。那些熟悉的门楣、雕花的窗棂在夜幕里投下了斑驳交错的影子，宛如冻结的时间，静默而又孤独地矗立着。

到达街头药铺门前，阳秀兰抬手示意停下，目光警惕地向四周扫视，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潜藏危险的角落。

黑暗中，他们的身影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时间仿佛凝固，只有他们紧张的呼吸声和偶尔传来的夜虫鸣叫声。过了好一会儿，确定四周无人后，阳秀兰才微微侧身，向着身后的陈九章和阳汉生轻轻点了点头。

他们的脚步轻得如同猫步，缓缓地向前移动。阳秀兰走在最前面，扁担被他紧紧握在手中，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陈九章紧跟其后，眼睛不断地左右张望，身体紧绷着。阳汉生走在最后，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心脏砰砰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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