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坚守

“不得，不得，不得出去。”来自沙子路村的阳小牛，用低沉喑哑话音，虽声若蚊蝇，却似携着一股森寒的气流，令在场众人皆不由自主地从心底泛起丝丝寒意。大家神色肃穆，眉头紧蹙，有的双目圆睁，满是惊惶地直视着他；有的则紧抿双唇，面庞上写满了紧张与忐忑。

“出去不得，被鬼子发现就死定了。”他再度重复道，那声音里裹挟着一种难以遮掩的极度惊怖，仿佛每一个字眼都饱蘸着血与泪。十天之前，他与族里的五个兄弟一同挑豆子去桂林城里兜售，在途中遭遇了日军的伏击。他于枪林弹雨之中侥幸脱身，可他的族兄弟却未能如此幸运，全都惨死于鬼子冰冷尖利的刺刀之下，那血腥的场景，迄今仍在他的脑海中清晰如昨，恰似一个可怖的梦魇，无时无刻不在纠缠着他的每一个长夜，令其难以安枕。他的嗓音带着颤抖，那颤抖不单是对死亡的极度惊惧，更是对无常命途和脆弱生灵的深深无奈与悲叹。他的面庞之上布满苦痛之色，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绝望。

众人听后，有的倒抽一口凉气，面色瞬间变得煞白；有的则以手捂嘴，眼眶中盈满了泪花，外面的世界于他们而言，已然充斥着无尽的未知与致命的凶险。然而，滞留于此，等待着他们的又将是何种际遇？

小太平的苏凤生像是一尊凝固的雕像，沉默了好长一会儿。他的眼神仿若深不见底的幽潭，透露出令人心悸的深深忧虑。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楚地知道带上山的粮食已然所剩无几，若是再不想出个切实可行的法子，所有人恐怕都难以逃脱被饿死的悲惨命运。 他的心中此刻犹如被千万根丝线缠绕，充满了难以言说的矛盾。一方面，是对妻儿老小的无尽担忧，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让他的心揪得生疼；另一方面，则是对外界那未知的深深恐惧，犹如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紧紧束缚。 他嘴唇微微颤抖，低声自语：“带的炒米快吃完了，不出去也要饿死的。”他那无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山顶的岩石，在那里，有他年迈体弱、风烛残年的爷爷奶奶，还有一个因疾病缠身而行动不便的娘亲。他的父亲上个月底挑着竹椅子去桂林卖至今未归。而他自己的媳妇，带着五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蜷缩在中间层。为了能省下一点点口粮给孩子们，他的媳妇已经连续两天仅仅喝着岩壁上滴落的那一点点清水，苦苦支撑。就在今天早上，小五子因为饥饿哭闹了半个时辰也没能吸出一口奶水来。

南村来的唐养付紧紧地将儿子搂在怀中，孩子的腿骨在从水仙岩爬进耀火岩的途中不慎跌断了，那钻心的疼痛让孩子忍不住发出凄厉的哭声。唐养付的心中此刻犹如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愧疚和撕心裂肺的痛苦。 祖传的跌打药酒明明就挂在自己家那熟悉的后廊背上，可如今却远在天边，无法为正承受着剧痛折磨的儿子减轻哪怕一丝痛苦。他那焦灼的目光急切地望着孩子苍白如纸的脸庞，每一道泪痕都像是一把刀在他的心口狠狠地划过，令他心如刀绞，他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祈求，多希望在这绝望的时刻能够有奇迹出现，让孩子的疼痛瞬间消失，让他们原本平静安宁的生活重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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