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柳丝缠

“那廖氏已经在府里唱了好几天曲儿了，王妃您就这么纵着她勾搭王爷吗？”

柳草坐在樱荷下位的椅上，一身桃粉色绣卷草纹的衣装衬得她愈发娇俏可人，她手里碰着个铜手炉，见樱荷不做言语，柳草又撇撇嘴道：“依妹妹看，这等狐媚子就该赶出府去，或者说把她送给单大人…”

柳草早就听说单庭保来府里听戏的时候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台上的廖霜原，终于把一旁的阮君弄得有些恼火，还没等廖霜原唱完，他便催着单庭保出去用午膳，不再让他继续听了。

吴樱荷每日要处理的府内事物多而繁杂，她向来懒得和柳草争风吃醋，也知道阮君的心思并不在柳草身上。眼下柳草因为廖霜原的事来聒噪了好几次，逼得她看账本的进度都慢了不少，想到这里，樱荷不由得扶额，小指上的银质镂空嵌翡翠护甲轻轻戳在眼角。

“柳侧妃啊，你忧心王爷被人蛊惑，心是好的。可本王妃嫁与王爷已有好几年，你入府时间也不短了，王爷膝下却唯有婫儿一个女儿，单氏本来就因为本王妃的出身不喜本王妃，他们在皇后娘娘和皇上那儿如何讥讽我，想必你也知道。”

樱荷抿了抿唇，眼中流露出些许无奈的神色：“本王妃生育两次，每次都痛得死去活来，恨不能一头碰死了结了才好。若我对王爷纳妾之事横加干涉，且不说传出去会让人议论我善妒狭隘，单论今后的生育之苦，就足以令我畏惧了。”

她说到这里，柳草也大概明白了吴樱荷的言下之意，可她却仍是不服，辩白道：“王妃，您真的乐意看王爷纳更多的女子入府来伺候吗？”

吴樱荷眼底的无奈之色更深：“侧妃，我出阁之前也受过女德教育，替丈夫纳妾，助丈夫绵延子嗣本来就是正妻的职责。就算王爷纳妾又能如何？妾室生下的孩子都是我的孩子，而非她们的，她们再怎么狐媚邀宠，能越到我前头去么？”

她顿了顿，言语中又带了些许讽刺道：“若我当真如此在意王爷待我是否专一，恐怕今日侧妃也不会坐在这里同我喝茶了。”

柳草脸上的表情骤然一僵，不自觉地把手中的铜手炉攥得紧了些：“王妃教训得是，是妹妹眼皮子浅不懂事。”

樱荷道：“我听说妹妹近来似乎染了轻微的风寒，稍后本王妃让人做些姜丝粥送去你房中。现下本王妃还有些事要处理，妹妹若是无事，还请回自己房中吧。”

待柳草回到自己的裁春苑，她才一边将手中的丝帕掷出，一边怒道：“这王妃还倒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是正妻，王爷纳再多的妾也威胁不了她的地位，那我呢？！王爷本来就不太关心我，若那戏子入了府，这府里还有我的位置吗？”

她身后的阿鵟有些惶恐地说：“侧妃，您是侧妃，身后又有宇文大人，那出身微贱的伶人怎么配同您相比？您…”

“你不懂！”柳草打断她，厉声道，“我想要的从来就是王爷的心意，否则当初父亲认我做女儿，替我说媒，我大可去做旁的朝廷新贵的正妻！若非真正心悦于王爷，我又怎么会如此做？她可以忍旁的女子入府争宠，哼，我却忍不了！”

阿鵟不敢多言，柳草还想再说什么，另一名侍女垂丝却已捧着樱荷让人送来的姜丝粥进了房中。

柳草见她将粥碗放在桌上，那瓷碗之中还升腾出些许白色的水汽，忽觉心头怒火一扫而空，一个计谋在她心中生成。

她回过头，妆容艳丽的脸上绽开一个笑容。阿鵟见柳草如此，却心知她露出如此美丽的神态，是因为心中的恶意在蔓延。

是夜，沐浴后的廖霜原裹着被子蜷缩在床上。

她一连唱了几日的戏，可阮君除去最初那两日带了一名姓单的男人来听戏之外，其余的日子就没有再来了。霜原不敢怠慢，即便阮君不来，她也日日在庭院中吊嗓子，练习自己的唱功。这一唱往往就引来了府中的其他下人，她脸皮薄，见他们一个二个都好奇而带着几分期待地看自己，只得也开口给他们唱两句。

王爷什么时候才会再来？

王爷还会再来吗？

廖霜原躺在床上，指尖轻轻地绕着散落在枕畔的柔软青丝。

陈王府的日子舒适得超乎她的想象，有热水可以沐浴，有草药可以用以放在沐浴的水中，令人的头发更加柔顺，皮肤更加光洁。有充足的炭火，热乎的吃食…这在以前都是她求不得甚至不敢奢望会得到的东西。

能遇见王爷，住进这里可真好。

能不任人欺凌可真好。

门外似乎有人叫门，她不由得坐起身来，凝神去听——当真有人叫门！

霜原慌忙拾起枕边那支柳草所赠的缠丝花草簪子，草草挽起满头乌发，下床跑着去开门。

房门一开，深秋的夜风便涌入室内，霜原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待她定睛去看门外立着的人，却见那是柳草身边的两名侍女——阿鵟，垂丝。

垂丝比阿鵟站得离门更远些，右手里还提着只食盒，阿鵟脸上带着微笑，却不等廖霜原让她二人进门，就先一步抬脚进入屋内。

“这屋内还真暖和，炭火烧得好旺啊。”阿鵟感慨了一句，“廖姑娘，王爷果真心疼您，生怕您染了风寒呢。”

“阿鵟姑娘说笑了，”廖霜原赔笑道，“这么晚了，您二位怎么还有闲暇来我这儿？”

“廖姑娘，王爷心疼您，王妃和我们侧妃也一样心疼您。”阿鵟仿佛进了自己家，悠然自得地坐在廖霜原房内仅有的一张木椅上，“今天王妃让厨房做了些驱寒的姜丝粥，侧妃惦着您，便让我们来给您送粥，说要我们亲眼看着您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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