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极命之坛

“秋莹姑娘能在我望月楼危难之际出手相助，锐央感激不尽，只是正因锐央感激您，有番话不得不说。”

一行四人冒着习习秋风赶了许久的路，只需再走半日，他们便可抵达同命会的教众聚集地——极命之坛。眼下鸲胧与慕容安正在溪流边取水，锐央则径直走向了坐在树下歇息的秋莹。

秋莹托着腮，望着她白雾弥散的双眼：“请锐央姑娘直言。”

锐央凑近了她，刻意把声音压得很低：“你心悦的那人身份显赫，所背负的东西也极多。若你已知晓他的身份，靠近他是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那便当我今日什么话都没说。但若你是真正爱他，喜欢他，我劝你及时止损，他这般身份的人，心意往往瞬息万变。”

秋莹与锐央交往不多，但也知晓她是个性子清冷，不善言辞的女子。今日听锐央如此好言相劝，秋莹心中即刻便生出些许绵软的感动来：“秋莹谢过姑娘，我心中有分寸。”

此次几人前往同命会，主要目的是夺回被九微盗取的甲衣。段月轮因甘饴的死深受打击，在鸲胧与锐央临行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二人务必低调行事，取回那铠甲后便即刻返回，千万不可同他们硬碰硬。

飞蓬此前已将同命会中陈应与九微的纷争尽数告知了段月轮，于是四人便就此兵分两路。同命会中教众繁多，不时仍有三两百姓因无法维持生计而被迫加入同命会，于是由秋莹与慕容安简单易容后，扮作无处可去的百姓潜入极命之坛刺探消息。

至于锐央和鸲胧，则在极命之坛附近蹲守，等待九微出现。既然九微夺取秘宝是为了击败陈应，抢回同命会的控制权，那么他早晚会返回此处。

锐央替秋莹与慕容安化了妆，令他们的眉眼与先前有了些许差别。秋莹与慕容安并非望月楼中人，但那次巴图布赫等人打上望月楼时二人也在场，虽说那三人未必记得他们的面容，可行事谨慎些总不会出错的。

秋莹取下自己发髻上的珠花，又刻意将头发弄得凌乱了些，慕容安则直接在尘土里打了几个滚，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二人已换好了带着补丁的粗布衣裳，这副狼狈的姿态，活脱脱是吃不饱饭的流民模样。

“你们见机行事，把这个拿着，若事情有变，一定要用它发信号。”鸲胧将两枚筒状的烟火塞进慕容安手中，“我和师姐就在这附近，看到烟火时就能明白你们身陷险境，届时一定会拼尽全力去救你们的。”

慕容安无声地点头，随后便将那两枚烟火藏入衣衫里。

极命之坛名为坛，实际上却是几圈似春草般杂乱，如涟漪般分布的房屋。最为普通的教徒居住在最外围的平房内，而护法与尊者住在靠里稍高的房屋，将成百上千名教众与坐落在最中心的高楼隔绝开来。

那高楼通体绘着近似于黑的墨蓝，在远处细看它的屋檐与四壁，还能瞧见一些形状诡异夸张的黑影。秋莹猜测那应该是一些宗教人物的图画，用以精神控制教众之用。她与慕容安踏入极命之坛后，耳边便一直回荡着些许悠长凄迷的曲调，忽远忽近，宛如鬼魅般行踪不定。

秋莹四下张望着，总算在两排平房之间的羊肠小道上看见了几名手持乐器行走的黑衣人。那些凄迷曲调便是由他们奏出的，大概也是为了控制教众的思想，令他们忠心于首领。

同命会中人员鱼龙混杂，有败光了家产前来投奔的赌徒，也有自称前朝遗孤无处可去的“旧贵族”。平房前三三两两聚着些衣衫破烂双目血红的教众，在秋莹与慕容安从他们身边路过之时，他们无一例外地沉默着，投过来的目光里尽是警惕。

那细微的音乐听久了令人脊背发寒，汗毛倒竖，就像是有看不见的东西顺着连绵不休的乐音进了人耳朵里，往身体更深处钻。四下里一点人声都没有，更衬得那乐音刺耳尖锐。

秋莹觉得心中不适，像被迫吞了个蠕动挣扎不止的蛇头般恶心，但又不能同慕容安讲话，她望着那几个衣衫褴褛的人，终于鼓足勇气走上前去。

“大哥大姐们，我听说同命会是人人平等的福地，特地带了我弟弟来投奔，敢问这儿有没有能管事的人？能不能给我们一口热乎饭？”

“我们这一片教众归吕头子管，”其中一名老年男子眯着浑浊的双眼上下打量秋莹，几乎要把她整个人看穿，“吕头子的住房就在前面左手边，你们自己去找。”

秋莹谢过那老者，带着慕容安往前走。那吕头子的住房也是间破败平房，他同外面的人一般沉默，但好在能替他们介绍一二这里的情况。

吕头子安排秋莹与慕容安去另一间还未住满人的平房内住下，又道：“那间房内住的是一家三口，日后你们和他们就算是一家人。我手下管了十个家庭，每一日晨起，你们每一家都要派出一人跟随我前往尊者护法处，一同祝祷首领神力永固，也为自己积累与天地同命的福报。”

这样看来，极命之坛内的管理形式与外面的保甲制也并无什么两样。十个家庭追随同一名头领，而头领又受尊者护法的领导，至于尊者与护法，自然便听命于那居住在最高的建筑物内的同命会首领了。

秋莹扮出一副无知惊惶的模样来：“吕头子，我和我弟弟都不懂事，可也想替首领祈祷，积累自己的福报。不知我们能不能有资格代表我们的家庭，前去拜见几位尊者？”

吕头子鄙夷地瞧了她一眼，用一根细细的签子剔着自己一口烂牙，懒懒道：“每个家庭只出一人，至于谁去，要你们自己商量！赶紧回你们自己的房里去吧！若是足够诚心，即便你们不去见尊者，在自己家中为首领祝祷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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