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剑气凌

含光承影本是一对孪生的兄弟剑，在上古传说中，含光剑便藏在承影的剑柄之中。因而含光承影一同现世，难舍难离。

而此刻，它们却要同彼此碰撞厮杀，而执剑的二人，也正是一对兄弟。

千飞蓬率先执含光进攻，一记飞身直刺剑直击千怀真中门。后者不紧不慢地架剑格挡，随即将含光向外一拨，令人胆寒的金属碰撞之声萦绕在空旷殿中，余音不绝。

千飞蓬见一击不成，便以腿去扫千怀真下盘，但一记鞭腿横过后，千怀真竟是纹丝不动。怀真紧接着将承影剑向上一撩，剑锋拂过千飞蓬垂落几绺的青丝，登时削落飞散一团墨云。

因这一记撩剑，二人不得不拉开了距离。但飞蓬不见皇帝心中焦急，只稍稍缓了口气，便再次提剑向千怀真杀去。含光承影时而劈砍，时而戳刺，两者剑身皆是不见其形，只见满室剑光纷飞，犹如密密麻麻的飞雪。

千怀真此前以为千飞蓬的剑术多以剑花搅剑等观赏性强，杀伤力稍弱的招式为主，但今日交手，他惊觉对方招式干净凌厉，杀气凛然——千飞蓬久居宫外，从未受过宫中武师指点，但他的武功却是毫不逊色于自己。

千怀真再次格开飞蓬朝自己刺来的一剑，随即趁着飞蓬含光还未来得及护到胸前的空挡，立刻回身横斩。承影本就是威力极大的神兵，这一剑还未劈直飞蓬近身，剑气便已将他逼退数步，飞蓬架剑勉强抵挡，却仍被击退至门前。

见飞蓬稍有颓势，千怀真将承影一横，蔑笑道：“怀生，何必为了父皇如此拼命呢？你究竟是不是真的皇嗣还说不准呢，我若是你，我便躲到宫外去，这辈子都不再回来。”

这刺耳的话落在千飞蓬耳中，却不能激起他心中的任何波澜，方才的几下过招令他通体发热，只觉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沸腾。他脚尖一点身后高柱，腾空而起，双手执剑，飞身朝着千怀真劈下。

千怀真躲闪开来，飞蓬即刻俯身补上一剑，意欲捅刺他膝窝。千怀真下意识以承影格开飞蓬手中的含光，但这样一来，他上身就完全暴露在了飞蓬眼前，电光火石间，一把脂粉已在飞蓬左手间飞出，不偏不倚地直扑千怀真双眼。

“唔！”

千怀真毫无防备，被脂粉扑了满脸，双眼登时被迷得无法视物，酸胀难忍。但他到底武功上乘，凭着耳畔的风声竟又挡下了飞蓬劈来的两剑，但第三剑飞蓬却是佯攻，在怀真格挡之后，第四剑便再次刺来，直接拨在怀真执剑的右腕处。

千怀真一时吃痛，承影剑脱手，飞蓬回身斩剑，在将千怀真以剑气击退的同时，也将那承影紧紧握在了左手中。

千怀真强撑着睁开血红的眼眸，见此刻飞蓬已握有两把神剑在手，但他却仍是面无惧色，反而依旧满眼轻蔑：“这宫里都是我带来的人，即便你杀了我，也休想逃出去！你以为父皇会信任你？你携含光剑进宫，也同谋逆无异！”

千飞蓬闻言，竟是笑出了声：“三哥，我手里这柄剑，不是真的含光。”

他将那柄未见剑身的剑举起，在昏暗的烛火中，那透明的剑身隐隐可见轮廓。

“这柄剑是我此前献给父皇的假含光，我进宫进得急，来不及拿称手的兵器，只得取了它来。何况同你战斗，不消动用神兵。”

千怀真被飞蓬这番话触怒，无奈手中已无兵刃，也不敢贸然朝他靠近。千飞蓬心知自己须速战速决，不然待岑玄带着人回到寝宫处，自己恐怕再无生还之机。

念及此处，千飞蓬也再顾不得那本就淡泊如水的兄弟情谊，双手紧握假含光的剑柄，直直朝着千怀真胸口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环首刀自旁侧飞来，击中剑身。力道之大竟将宝剑从中击断，也将千飞蓬击得一个趔趄，险些向前扑倒在地。

他向外一望，顿觉一股绝望油然而生——寝宫宫门大敞四开，身着白甲的岑玄已如一座高塔般屹立在门前，他的身侧则是面色阴鸷的乔国丈，二人身后立着许多士兵，火把将众人的脸映得阴沉无比，杀气腾腾。

他们回来了…

想到这里，千飞蓬已再无犹豫的可能。今时今日他脑海中再也没有了母亲温暖的笑靥，也没有了秋莹坚毅的眸光——只剩下一件事，那便是殊死一搏，决不能毫无抵抗地，悄无声息地死在此处。

他将手中断剑一甩，改持承影再次向千怀真杀去。就在此刻，龙床之后却传来一道苍老却格外有力的声音：“怀生，够了。”

千怀生只觉呼吸一滞，通体如被冻结了一般呆在原地。他望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果然是皇帝，他衣冠与平日里一般整齐，风度如旧，脑顶所佩戴的冕琉垂下滴滴珠玉，在他的脸庞上投下片片阴影。

在千怀生呆愣的同时，宫门处的岑玄与乔国丈却是带领着那一众士兵徐徐下跪，口中还不迭地呼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千怀真方才眼里中了脂粉，但他现下已感受不到眼中的痛楚，只茫然地瞪大着浑浊双眸，不敢置信地看着跪倒在地，神色虔诚的乔国丈众人。

“朕的好儿子啊，到底还是太年少了。”皇帝长叹一声，“你以为你有几斤几两，能说服后族与禁军同你一同谋逆？”

寝宫内维持了将近一碗茶工夫的寂静，千怀真脸上一直以来维持的镇静的伪装终于渐渐地尽数破碎，他目眦欲裂，几近崩溃，一手扯下脑顶玉质发冠，狠狠掷向不动如山的乔国丈，声音绝望，字字泣血。

“国丈！这究竟是为什么！我是您的外孙，是若梅的丈夫，您说过的…乔氏会一直同我站在一处的！为什么…您为什么要如此做！”

“不是乔氏同你站在一处，”乔国丈悠悠开口，苍老的爬满皱纹的脸上毫无表情，“是乔氏始终同千氏，同圣上站在一处，乔氏待你好，是因为你是千氏的子孙，是圣上的儿子。但你既选了与圣上相反的路，就是同我乔氏为敌了。”

一语落下，千怀真如遭雷击，直至现在他才明白，今夜所有的一切，并非是他要同自己的势力布局弑君。

而是皇帝与乔国丈，禁军统领岑玄等人联手为他布下了一个局，他自以为掌控全局，实则自始至终都深陷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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