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迷神

次日，千怀生还未来得及动身去刑部，就在住处附近撞见了正携着一名太医在等待他的千怀麟。

这一天的千怀麟穿了一身天蓝色的鹤纹长衫，一条牙白色的腰带系在腰间，就连脸上覆着的那张面具也被换成了绘有白鹤穿云图案的，同服饰相得益彰。

见到千怀生，那名太医连忙疾步上前行礼：“微臣太医院太医倪伟，见过四殿下。”

千怀生一时有些不明就里，加之昨夜做下的荒唐事让他有些许心虚，当下便轻咳两声道：“倪太医这大清早的在这里等我做甚？难不成是父皇担心我的身体，让你来给我诊脉？”

倪伟面露难色，他摇了摇头：“回四殿下，是五殿下带微臣来此的，五殿下脸上的伤医不好了，微臣建议他每日服药延缓整张脸歪斜的速度，但他却不愿意，非拉着微臣来此，说是您还能救他…”

倪太医这席话话音未落，千怀麟便一个箭步冲上前，神色恳切地抓住了千怀生的手臂：“四哥！他们都是骗我的！他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易容术能救我，就知道让我喝药敷药！我喝了那么久的药也没见好啊！”

“四殿下您看这…”

倪太医被千怀麟的这番话弄得有点不忿，但他又怎敢表达出来自己的不悦，只能手足无措地望着千怀生，期盼着他能说些什么。

“五弟，你不能讳疾忌医啊。”千怀生一手压在千怀麟臂上，安慰似的轻拍了几下，“易容术虽可以令人拥有一张美丽的脸皮，但却不能如药物一般治疗脸上的伤，它只不过是起到掩盖伤疤的作用。你若是想要好起来，定是要听太医的话，好好喝药的。”

“四哥，我求求你了，帮我易容吧！就算是掩盖伤痕，那掩盖一时也是好的啊！我每晚沐浴之时在镜中看到自己的脸时，都会觉得心里疼得慌，这群太医又每天说这些话吓唬我，逼我喝药，我真的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千怀麟把千怀生的手臂抓得紧紧，轻薄的夏衣布料并不能阻隔任何力道，千怀生只觉得上臂被他抓得生疼。

他正欲皱眉，但又看到千怀麟那只明亮的左眼里有泪光一闪而逝，还想起自己今日应该早点去刑部配合查案，不应在此浪费太多时间。思量至此，千怀生终于是服了软，软言安慰道：“行了，我先回屋给你拿些易容用的香粉出来，让倪太医给你看看能不能用，是否会刺激到你的皮肤。至于动手为你易容，你恐怕还得再等等。”

千怀麟登时点头如捣蒜，见千怀生回屋去了，在柜中翻找着，他才偷偷回过头，冲着倪太医使了个眼色。

不多时，千怀生便拿着两小盒香粉出来了。那两只小盒外壳上都绘着精美的图案花纹，一只是彩蝶于花丛中翩跹，一只是一对鸳鸯怡然自得地同游，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哪位小姐的闺房之物。

“五弟，我这次应召入宫走得急，身边没带多少易容的东西，唯有这两盒香粉可以让你一试。”

千怀生将两盒香粉塞给倪太医，倪太医忙试着去拧开那小小的盒盖，动作小心而笨拙。千怀麟见了他这滑稽可笑的模样，方才的郁闷一扫而空，不由得笑道：“这么个小玩意儿就能难住您，看来倪太医在家中时，很少替妻子梳妆啊？”

“五殿下就别拿微臣说笑了…”倪太医饱满的额头上沁出几滴汗珠，他总算扭开了那精致的香粉盒，但到底是让香粉飞出来些许，白花花一片粘上了他的衣袖。

见倪太医一脸窘迫，千怀生适时地开口道：“倪太医，我这香粉是用茯苓，白术，白檀香，鸡舌香，藿香，麝香等香料制成的，擦在脸上不仅能让肌肤看上去更加白皙，被人体吸收后还有利于肌肤修复，你且看看，适不适合五弟使用。”

倪太医将香粉凑到鼻子前面嗅了嗅，又用指尖蘸取了少许香粉，放在手里轻捻，半晌才道：“五殿下，这香粉微臣看着并无不妥，只是殿下您右脸处新生的皮肤极为敏感，所以微臣还是建议您不要用这质地极细的香粉…”

“那我先涂一点点试试，看看有无不适可好？”千怀麟似是有些着急，倪太医犹豫着将那盒香粉奉到他手里。千怀麟大致端详了一下盒中香粉，便用手蘸取了往右边下颌处抹去。

他那处皮肤也受了损，如果细看，能看出那处皮肤较左边更白，其中泛着些许狰狞的红，但眼下千怀麟急于一试，也不愿在人前揭下面具，故而选了并未被面具遮盖住，也不算那么明显的一处。

倪太医见千怀麟毫不犹豫，一时也感到心惊，一边口里连声说着您慢些，一边不动声色地将那两盒香粉从千怀麟手中夺去，匆匆盖上后又还给了千怀生，像是怕他多涂了似的。

千怀生将香粉塞入自己的衣袖，在此耽搁了如此之久，想必周崇文和方乘喻两位大人都已经等着急了，他不想再为这事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于是抱了抱拳后便头也不回也离开了住处，留倪太医和千怀麟二人站在原地。

待千怀生走远了，千怀麟这才从腰间摸出一只小小的青瓷瓶来，那瓷瓶口大腹小，形状怪异，用一只软木塞子塞着瓶口，像是装什么丹药的。

他用手指轻轻划过方才涂抹了香粉的下颌，见指甲里已落下些许白色的痕迹，立刻将手指在瓶口敲了敲，将香粉震落至瓶中。而一旁的倪太医也十分识相地将衣袖伸了过来，任他将上面残留的香粉对着瓶口掸落。

千怀麟塞好瓶塞，舒了一口气道：“倪太医，今天多谢你陪我走这一趟，我眼下要即刻出宫去三哥府上一趟，若是四哥和父皇问起来，你就说我涂了香粉后感到不适，今日需回府中卧床服药，所以没去刑部。”

“是。”

千怀麟不再迟疑，他回过身，捏着那瓷瓶大步流星地出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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