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难言

玉琬是在次日午时醒来的，她睡了许久，只觉浑身酸软，锦珠忙为她拿了个软垫垫在身后，玉琬便靠在床上，由锦珠为她喂御膳房刚刚送来的莲子羹

锦珠边喂，边为玉琬讲了事情经过，又犹豫片刻，也将宋轩的猜测告知了玉琬

玉琬听得脸上血色渐失，一双手死死捏住身前的豆绿色绣杏花被子，锦珠再喂她，她也只摇头拒绝

“你说…是有人要害我？是杀了我父母的人，追到了宫里来，还想封我的口，要我的命？”

“玉琬，这是宋轩猜的，我不过觉得有道理，才说来给你听听，让你万事多加小心罢了！”锦珠用手轻轻拍打着玉琬的后背，“醉酒的不止你一人，昨日丽妃娘娘还因为醉酒早早歇息了呢！”

她轻声道：“你想啊，若是真的有人想害你，为何单单替换了酒？若他们真的想害你，直接在酒里下毒不就好了？为何只是让你醉倒受苦？”

“是…是…你说得对…”玉琬咬住苍白的下唇，渐渐回过神，“锦珠，我方才想了想，桑葚酒是由宫人端给各位的，若真的有人有心害我，并不能保证有问题的酒被送到我这处…”

锦珠为玉琬将垂落在耳前的一绺乌发挽到她耳后：“是啊，丽妃娘娘得了皇上准许，今儿个上午已经带了人去尚食局调查，玉琬，你别怕，有娘娘和皇上护着你呢。”

玉琬从锦珠手里接过莲子羹，一口一口慢慢往嘴里送着，心里反复思忖着锦珠的话

各宫嫔妃都醉了酒，皇后的桑葚酒被人动了手脚换了烈性酒进去…

无论怎么想，玉琬都觉得谋划这件事的人并非是要针对自己，那人的目的，是要破坏皇后的宴会，存心给皇后找不痛快

玉琬轻轻咀嚼着口里被煮的软烂的莲子，感受着它泛出的微微甜味

既然是针对皇后，那此事大概就和自己并无太大干系，丽妃已经在调查这件事，她也无须过分忧心。

玉琬醒了的消息传到皇帝那里后，不多时，大太监便来传令，说是刑部的人又被皇上召进了宫，想请祈乐公主见一见

“公公，公主刚刚醒过来，身体还很弱，能不能过几天再见刑部的大人们？”

锦珠连声央求，大太监面有难色：“公主，锦珠姑娘，真不是咱家故意为难你们，但眼下刑部的周大人已经进宫了，就在前殿候着，说是长公主的案子又有了进展，公主，还请您务必去一趟吧。”

“有了进展？”听得这话，孔玉琬挣扎着想要下床，锦珠慌忙扶住她

“我这就过去…即刻就去…”

因为玉琬还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所以和刑部的周大人交谈时，二人不仅距离远，中间还隔了两道屏风

侍奉的宫人在房内燃上了上好的安神香，玉琬端坐在几案之后，望着屏风后那道模糊的人影

“微臣听闻公主昨日玉体不安，现在可好些了？”

浑厚的男声传来，玉琬微微颔首：“多谢周大人关心，本公主已经没事了，您可以开始问话了。”

周崇文闻言，便说起了刑部近日来新的发现

“仵作在忠常伯府里的一名侍女手中，发现了一块绣花布片，许是那名侍女同闯入府中的贼人搏斗，从贼人身上扯下来的。那布片是用粗布制成的，并不算上乘的料子，因此，刑部的几位大人认为，行凶之人，很大可能是寻常白丁。”

“但如果这样想的话，似乎又有哪些不对，在都城里，人人都知道忠常伯和明淑长公主，寻常百姓不会拼上全家性命去行刺…但毕竟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百姓们绝非软弱的懦夫…所以，公主，微臣今日前来，是想询问你，平日里长公主夫妇是否同什么平民百姓结过仇啊？”

此前刑部几次问话，都是围绕着玉琬那晚的行程，以及询问案发前几日有哪些官员同长公主夫妇来往，事情的调查方向明明白白地指向了这起惨案是因政治利益的冲突而起，玉琬不能理解，为何几日不见，刑部之人就骤然怀疑上了寻常百姓。

“周大人，长公主夫妇平日里待人亲和，去年腊月还曾为百姓施粥。”孔玉琬眸色哀切，“何况这里是都城，天子脚下，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呢，若是长公主夫妇真的曾对不住底层百姓，自会有人去管的，哪里会让百姓无处申冤，走投无路到了杀人行凶这一步？”

周崇文知道玉琬这话是在点他，的确，百姓若有冤无处申诉选择以暴制暴，则是刑部的失职，他叹了口气，继续开口

“公主，您别太激动，既然您这样说了，那这事大概仍是朝中显贵所为，上次按照您给的指示，我们已经调查了同明淑长公主有纠纷的镇远大将军次女荣淳郡主一家。经过多方查证，荣淳郡主当夜不曾外出，在长公主遇害前的两个月里，也不曾同可疑的人有过来往。”

“不是荣淳郡主…那礼部侍郎呢？你们调查过了没有？”

周崇文连连摆手：“公主啊，礼部侍郎根本就没有嫌疑啊，且不说近三个月来，礼部侍郎都在忙着面见菱风国求娶的使臣，何况您所说的礼部侍郎同长公主结怨，无非是长公主拒绝了两家的通婚，礼部侍郎其人，微臣私下也有来往，是个端方正直的，怎么会因为一桩婚事不成就灭了人家满门？”

孔玉琬垂下头，声音小了许多：“本公主在府里的时候，因着身份不比玉瑶姐姐尊贵，也无意与玉瑶姐姐争些什么，所以素日里鲜少与朝中贵人们家里的人往来，更不清楚他们和长公主有什么纠葛…您们盘问了本公主这么久，本公主也只能说出这么些来，实在是…”

“公主，您莫哭。”周崇文的声音遥遥而来，落在玉琬耳里，就如他的影子一般模糊不清

“微臣的同僚已经安排了画师，将那块找到的粗布片上的花纹细细描摹下来，待画师作画完成，便将这临摹的花纹送入宫中给您看。若您识得这花纹，也对我们侦破此案有所帮助。”

“多谢周大人，敢问那花纹何日送来？”

“最迟明日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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