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要抛弃我

“怀孕”这种离她无限遥远的词竟然突然地落到了她的身上，到现在她还恍如在梦里一样，要不是张医生亲口说出来，她打死也不会相信。

原来所谓的怀孕是如此的简单！也如此的恶心！她凄惨的咧嘴一笑，雪白的牙齿在暗夜里闪出一片冷光，无声的泪水浸透了枕巾。

又过去一个多小时，她确定唐奶奶已经睡熟，这才起身爬下床来，走到门口轻轻一拉，没想到木门已被唐奶奶从外面反锁上了。

“唉！奶奶您老人家又何苦呢？我的命贱如草，这肮脏的身体活着只会受世人的嘲笑而已。”云轻扬苦笑着低喃，转身又向床边的窗户走去。

伸手推开窗户，已经深秋的天气透出丝丝的凉意，她悄然爬上窗台，好在这是平房，窗台离地面很矮，她顺利的从窗台上滑落到地面上。

“奶奶，对不起您，轻扬实在是没脸苟活在这个世上啊，我要去找爸爸妈妈了，谢谢您对轻扬的爱护，轻扬祝您老人家健康长寿！”

云轻扬跪在地上，朝着唐奶奶的房间磕了三个头，感谢她这段时间对自己的无微不至的关爱和照顾。随后她缓缓站起身来，默默地转身向海边的方向走去。

他们住的地方离海边不远，这是一个小小的渔村，只有四五十户人家。

微凉的海风带着一丝淡淡腥苦味迎面吹来,漆黑的海面上涌动着细碎的浪花,发出哗哗的的轻响,天空中一轮惨白的圆月冷漠的注视着海里的破碎的倒影,除了海水轻轻拍打岸边的哗哗声音,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双脚浸泡到海水里变得麻木，她低头用指腹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平滑的小腹，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宝贝，对不起了！我本不想伤害你，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我这么肮脏，而你也是这么不幸，如果能有来生的话，你就去重新投个好人家吧！这一生你和我就这样吧！”

“大海我又来了，请不要再次抛弃我罢。”她喃喃低语着闭上了眼眸，抬脚向海水里走去，轻柔的海水抚摩着着她的双腿，使她的心情异常的安宁，从心底生出了扑入海水里的强烈愿望。

“轻扬！让我陪你一起走。

突然她的胳膊被一只坚定的大手抓住，同时唐奶奶那温和的声音从身后突然传了过来。

云轻扬的身体猛的一颤，蓦然睁开了紧闭的双眸扭头看去，在清冷的月光下唐奶奶赫然出现在她的背后，一只温热的手紧紧的抓住她，柔和的眼眸正一眨不眨的望着她，微胖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暖暖地罩在她的身上。

“奶奶……你……你怎么来了？”云轻扬吃惊的瞪大了眼眸。

唐奶奶把手举起来，在她的手腕上拴着一根断了的红钱，被海风一吹飘飘悠悠的飞向了一边。

默默的盯着那根飞扬的丝线，云轻扬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随即她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黯然无神的眸子穿透黑暗望向了虚无的天边，嘴里发出暗哑的哭声。

“奶奶啊，您能救了我一时，却救不了我一世，这片海早晚都是我的归宿！您又何苦阻拦我呢？”

“轻扬，奶奶知道你的难受，不管你走到哪奶奶都会陪着你，既然你已经想好要去大海里，那奶奶就陪你一起去，奶奶舍不得你一个走。”唐奶奶脸上老泪纵横，那柔和的眸光却始终盯在她的脸上，生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了一般。

“奶奶!”

云轻扬涣散的眸光像受到惊吓似的一下从虚无里重新凝聚到唐奶奶布满皱纹的脸上，苍白的脸上露出痛苦不解的神色，声音音凄厉的嘶喊着：

“为什么？你……你为什么如此逼迫我啊？我这么肮脏怎么能活下去啊？老天呐，你为什么这么恨我，连死都不让我如愿？”

“我的好孩子啊，奶奶已经想好了，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你看奶奶已经活了这么一大把的年纪，多活一天少活一天都一样了，只要你开心奶奶就愿意陪着你，你要去大海里，那我就跟你一块去。”

唐奶奶轻轻一叹，痛楚的眸光紧紧的盯着她的脸，伸手把她被海风吹乱的发丝小心的抹到脑后。

“奶奶！您不能这样逼我，我活着会比死还要痛苦，难道您就不能体谅体谅我的痛苦吗？”云轻扬摇着她的手再次发出刺耳的尖叫，终于崩溃般失声大哭起来。

“轻扬啊……”

唐奶奶也抓着她的胳膊也失声大哭，泪水从她的眼眸汹涌而下，呜咽道：“孩子呀，我不能再失去你，雪儿我的心肝啊，没有你奶奶生不如死啊，你要走就把奶奶也带去吧，我不能再次失去你了啊。”

老人家的苍老凄厉的哭声在寂静的夜空里显得格外悲伤，被海风无情的吹碎，飘荡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被黑漆漆的夜空吞噬掉，就连天空中的阴云似受到了惊吓，翻涌着冲进天边的黑暗里。

“奶奶……奶奶您不要哭啊，您吓到轻扬了。”

老人的凄厉哭声把云轻扬顿时骇住，她忘记了哭泣，双手紧紧的抱住老人家颤抖的身体哀求着，生怕她一下会栽倒在海水里面。

“轻扬，你就是背着我走了，我也会后脚追上你，我不能再失去你，我知道是雪儿让你代她回来的，我那可怜的宝贝孩子啊，奶奶好想你啊，你怎么就不回来看看奶奶一眼啊……我无时不刻的都在想你啊，我的好孙儿啊，你到底在哪里啊......奶奶求求你回来吧......

唐奶奶双手紧紧的抓着她放声大哭起来，站在海水里的苍老的身体摇摇欲坠，雪白的发丝被风吹得散开，愈加刺痛了云轻扬的眼眸，心里的痛楚愈加剧烈了。

“奶奶，求您不要哭了，奶奶啊……”

“轻扬，轻扬啊，你可知我一个老婆子为什么会住在这片海边？”她哭泣着沙哑开口，泪水婆娑的望着她的脸，抬手指了指黑沉沉的大海。

云轻扬望着她泪水斑驳的满是皱纹的老脸，茫然的摇了摇头，但她听到奶奶嘴里叫着的雪儿，心里有了一丝猜想，却又觉得不吉利，立刻就把那不好的想法给消除了。

“在五年前，我那上高中的孙女雪儿，因为小男朋友变心，就是在这片海里自杀了，从那时起我就天天守在这里，我相信早晚有一天她会回来找我。”

唐奶奶哭泣着抬头凝望大海的深处，微胖的身体因悲伤而颤抖不已。

“现在老天爷终于把你送给了我，我怎么能再次失去你？”唐奶奶说完后又嚎啕大哭，磅礴的泪水打湿了她胸前的衣服，因为过度的悲伤，她的双手变得冰凉抽搐起来，腰背弯得更加利害。

“奶奶您别哭了，轻扬知道错了，我跟奶奶回家，轻扬再也不敢了啊……”云轻扬哽咽着用力搀扶起唐奶奶，拉着她慢慢地退出了海水。

“我的孩子，跟着奶奶回家。”老人呜咽着依附着她的身体，脚步蹒跚，浑身颤抖不已。

一路上唐奶奶双手紧紧的握住她的小手，还不时的转过头来凝望她的小脸，似怕她会插翅逃走一般，在惨淡宁静的月光下，两人互相扶持着慢慢回了家。

唐奶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在她的床上一起躺了下来，双手一直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还不时的睁开惊恐的眼眸注视着她，生怕她再消失了。

“奶奶，轻扬再也不会让您伤心了。”云轻扬十分愧疚地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苍老的脸，用胳膊搂着她的脖子，闭上了眼眸。

许久之后，她的耳边传来奶奶沉稳的呼吸声，她默默的睁开眼眸，看了一会儿眼前这张布满皱纹的脸，在心底深深的叹了口气，随后她又重新闭上了眼眸，眼角里滚出一颗晶莹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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