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我将是你一生的恶梦

少年情不自禁地握紧手中银枪，他白净面皮忽然似喝了十坛烈酒般的变得通红。

因为他实在按捺不住心中兴奋和激动。

虽然他不知道坐在数十丈开外这个金人的真实身份，但是他知道这个金人绝对是这支金军的核心人物。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他所骑的战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图，全身肌肉绷紧，好像一支搭在弦上，随时可以射出去的利箭。

李唐看着远处意气风发的少年，又看着强作镇定的金兀术，眼睛里忍不住充满了讥讽神色，道：“你失算了，这个少年强大到已经超过你的想象。”

他不等金兀术开口反驳，接着说道：“现在你应该知道他要做什么，因为在他的眼里，你不过就是一击即倒的活靶子。”

金兀术笑眯眯地看着他，静静的等他说完，然后叹了口气，道：“你认为我输定了？”

李唐眼中讥讽之意更浓，道：“ 一步错，步步错。有道是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收你的人终于来了，老天爷不可能让你一直为非作歹，祸害人间。”

金兀术伸出右手，食指在半空画了个大圈，脸上霸气呈现，冷冷道：“这块土地都是属于我的地盘，我的禁脔之地，怎能允许几条野狗在这里耀武扬威，张牙舞爪？”

李唐道：“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如果你现在像野狗一样夹着尾巴逃走，说不定还有一线生还的机会。”

金兀术又叹了口气，绞着双手，道：“我再次重申一遍，我之所以能够纵横四海，天下无敌，是因为从不轻视每一个对手。即便那个人弱小如蚂蚁，我也会把他当作最危险人物看待，不惜调动一切力量进行剿杀。”

李唐笑意骤然凝固在脸上，额头不由得沁出密密的汗珠，沉声说道：“原来你把自己当成引他踩入陷阱的诱饵？”

金兀术淡淡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把好处直接亮出来，哪能让贪婪的人怦然心动？我喜欢冒险，更喜欢把自己当成一张牌打出去，当然这张牌到了敌人手里，便成了剥夺一切的索命牌。”

李唐定了定神，冷笑道：“你确定他就会上当？这少年精明能干，一看就不是那种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笨蛋。”

金兀术伸出一根手指，抵住自己的心口，十分有把握说道：“他一定会一步步走进我替他挖好的坟墓。”

“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勇敢出众，但是并不代表他机智聪明。”

“一个真正优秀杰出的将领，通常心里有根红线，他应该明白什么时候该把敌人连皮带骨一口吞入肚子里，什么时候对于送到嘴边的肥肉吃都不能吃。”

“显然他并不具备这种能力，所以他既不能给敌人挖坑，更不能带领兄弟避坑，像他这种有勇无谋的莽夫，无法适合瞬息万变的战场，非死不可。”

他还有两句更重要的话没有说出口：“没有一个军人是为战争而生的，只有经历无数次失败挫折的人，方能成为百战百胜，横扫天下的军神。”

“如果这少年能够得到栽培和历练，假以时日，他的成就即使不在我之上，也未必比我逊色太多，只可惜他永远等不到改命逆天的机会。他最需要的是适合他练手，提升自身能力的成长环境。”

一个具备一定潜力，却缺乏实际经验的人，一开局就面临强敌如云，血肉磨坊般残酷战争，除非有主角光环护体，金手指大杀四方，否则生还机会极其渺茫。

他藏着掖着不说，因为李唐根本听不懂。

两个处于不同领域，彼此成就有云泥之别的人，正所谓隔行如隔山，有些话无异于鸡同鸭讲，还不如不说。

李唐是江湖游侠，崇尚个人英雄，所作所为无须考虑太多，不受任何约束限制，不用𠄘担任何责任。看待事物往往流于表面，缺乏深度。

他是百万大军的统帅，必须具备一双凡人所没有的火眼金睛，看人看事一针见血，直接看透本质。

金兀术霍然长身而起，伸手一拍脑袋，大笑道：“大金国四皇子在此，有本事拿本王人头去拜将封侯，名扬天下！”

他相信这句话足以让犹豫不决的少年怦然心动，奋不顾身向他扑来。哪个少年不渴望自己年纪轻轻就取得极大成就，名字传遍每一个地方？

金兀术目光往远处移去，这支战力强悍的宋军失去白衣少年的指挥，群龙无首，在牛羊大师，刍狗真人联手围攻下，死伤惨重，被剿杀围歼是迟早的事。

只要这白衣少年一动起来，少年奔赴的将是深渊，面对的将是死亡。

他绝不允许有一个宋军活着走出去。

他从不做顾此失彼的选择，选择通常是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子才做的事情，凡是他眼睛看上的，心里想做的，就必须拥有和实现。

白衣少年终于动了起来，催马直冲过来。

金兀术看着闪电般朝他奔驰的白衣少年，不由得心花怒放，仰天大笑。

贪念使人产生无法抑制的冲动，冲动将人推向万劫不复的地狱。

少年速度快得惊人，转眼间到了离他不足二三十丈之地。

可是他忽然硬生生勒住狂奔的战马，停了下来。

他周围无声无息出现了四个手持长刀的黑衣人，他们像从地底突然钻出来的老鼠，堵住少年前进的道路。

这四个黑衣人才是金兀术真正的贴身护卫。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来历和实力，他们像见不得光的孤魂野鬼，一直隐藏在无人知晓的幕后，几乎不在公众场合现身。

除非金兀术遇到某些麻烦，需要动用他们一锤定音的时候，他们才会惊鸿一瞥般短暂出现。

少年挺得像标枪般的身躯忽然似给抽了几鞭子一样，每一块肌肉都在剧烈颤抖。

他心乱如麻，进退两难。

四个黑衣人出现的一瞬间，他发现自己已经踩入金兀术精心设计的陷阱之中。

他和他的袍泽们已经被分割包围，面临各个击破的局面。

少年没有再想下去，猛地发出春雷般极其震慑力的呼喊，带动战马，继续前行。

在某些特定的环境下，男人扮演的就是棋盘上兵卒的角色，勇往直前，绝不回头，他最好的死亡方式就是倒在奋斗，拼搏，冲锋的路上。

刀光如闪电惊虹，交错纵横。

一道刀光从天而降，直劈少年头颅；一道刀光平平掠来，横削少年腰部；一道刀光从下至上，指向少年胸口；一道刀光斜插突进，攻击少年后背。

凌厉凶狠，严密契合的刀光把少年罩得严严实实，此时的少年就像落入网里的鱼，无力挣扎，无法呼吸，唯有眼睁睁看着死神带走他的魂魄。

金兀术大笑，道：“这条鱼是嫩了点，却不影响我的胃口，我老小通吃。”

就在此时，漫天飞舞的刀光忽然消失不见，白衣少年仍然稳稳坐在马鞍上，血珠从低垂的枪尖上滴落在地。

四个黑衣人已经成了一堆支离破碎的残肢，乱七八糟的散布在少年四周的地上。

这四个无数次替金兀术阻击暗杀强敌的绝顶高手，居然在刹那间似泥俑瓷器般不堪一击，化为一坨碎肉。

少年深吸几口气，平息住呼吸，道：“狭路相逢勇者胜，男儿生来为战胜，我能一刀一枪杀出一个属于我的新世界。”

金兀术慢慢点了点头，眼睛里竟有一丝尊敬，道：“我衷心希望老天能够于垂青你，能够让你多活几年。把对手一个一个熬死，功劳和荣誉自然就落到你名下。”

少年笑了笑，道：“你手里还有牌么？地下还有人冒出来么？”

金兀术道：“我现在只有一条命，只有一个让你升官发财的脑袋。”

他提起金雀斧，摆出战斗姿势，大喝道：“来吧，年轻人，祝你前程似锦，平步青云！”

少年不再言语，提枪直奔金兀术。

金兀术目不转睛瞪着飞一般冲刺的少年，额头手背青筋凸起，汗水从指尖流下。

他知道这已是他的生死关头，少年绝不会放过他，他也不可能退缩求饶。

谁都可以临阵脱逃，跪地求饶，但是他不能，他大金国四皇子的身份决定了他只有死战到底，流尽最后一滴血。

少年冲到离金兀术不足十丈之地，加快速度，笔直一枪刺向金兀术喉咙。

金兀术定了定神，用尽全力荡开刺来的银枪，接着一个懒驴打滚，滚出数丈，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他顾不得那么多，随即纵身跃起，抬手指向少年，哈哈大笑：“现在你还能杀得了我么？看来老天爷真的相当不喜欢你。”

少年身后蹄声如雷，尘土飞扬，数十骑向他疾驰而来。这些人口中大呼小叫，不计其数的暗器飞蝗般向少年射来。

原来牛羊大师，刍狗真人见得金兀术危在旦夕，当下撇下残余宋军，不顾一切前来救援。

死里逃生的宋军残部，并不向少年靠拢，反而在那四个少年带领下，迅速脱离战场，须臾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少年挥动银枪，拔开暗器，冷冷道：“你能给我挖坑，我也能给你挖坑。我的目的并非杀你，而是拯救我的兄弟。”

他从不做无谓的牺牲。

当付出远大于收益的时候，他就要及时止损。

如果金兀术有所取舍，放低目标，金兀术分割包围，各个击破的打法几乎令他无法破解。

包饺子的战术对于弱者简直无解。他已经认为今天会全军覆没，绝无生还的机会。

幸好金兀术过于托大，竟拿自己性命当诱饵来钓他，他同样可以拿金兀术当诱饵来钓牛羊大师他们。

如果牛羊大师他们置之不理，他便假戏真做，杀死金兀术。

一旦牛羊大师他们回身救援，针对他们的疯狂绞杀便宣告失败。

少年边说边走，很快和牛羊大师他们拉开距离，即便想要追赶，已是不及。

金兀术呵呵大笑：“本王纵横四海，罕有对手，不想今日被你摆了一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道：“爷爷姓岳，名飞，字鹏举，河南汤阴县人氏。我将是你一生的恶梦。”

金兀术目送岳飞渐渐远去，摇头叹息，喃喃道：“可惜你生不逢时，无人赏识。你一身本领又怎样？却无施展才华的舞台。你打了胜仗又怎样？你贪得无厌的上司会不知廉耻地侵占你的功劳，会变着法子排挤打压你，不允许你出人头地。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会让你意气消沉，颓废崩溃，你会在漫长的痛苦绝望中慢慢死去。大宋需要的是摇头摆尾，唯唯诺诺的狗，好勇斗狠的狼必然死无葬身之地。我一定能看到你被自己人诬告陷害，被自己人背后捅刀子的悲惨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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