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黑白无常

李唐十人一动不动地坐在马上，手里紧紧握着各自的兵器，目不转睛地看着在黑暗中出现的灯火。在死城一样的朱仙镇忽然亮起的灯火，给他们带来的肯定不是甚么值得鼓舞人心的好消息。极有可能是毁灭，是死亡！

灯火渐近，他们终于看清了，原来是两只灯笼，白纸糊好的灯笼上面写着一个血红色的“奠”字，在惨白色灯光映衬下，说不出的阴森可怖。两只灯笼分别握在两个人的手中。

一只跟灯光一样惨白色的手，一只跟灯光照耀不到地方一样黑暗的手。长着白手的人满脸笑容，身材高瘦，舌头吐出口外，一身白袍，头戴白帽子，白色皮肤，仿佛在肌肤上刷了一层白漆。

长着黑手的人个头不大，面容凶悍，身宽体胖，一身黑袍，头戴黑帽子，黑色皮肤，好像刚从煤矿收工回来。两人帽子上都写着字，白帽子上写着“一见生财”四个黑字，黑帽子上写着“天下太平”四个白字。

他们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拿着脚镣手铐，腰缠铁链。原来是来自地府的黑白无常。他们职责是缉拿鬼魂，协助赏善罚恶。现在黑白无常出现在这里，又是准备要把谁带进阴间？是李唐他们么？

李唐十人身经百战，九死一生，命硬得紧，黑白无常有能力带得走他们的魂魄么？黑白无常身后跟着三对彩衣少女，她们手提湘竹编织的篮子，篮子里面装着“冥府钱庄”印制的五色纸钱。

她们一边走，一边往空中抛撒纸钱，轻声吟唱：“人间无路阴间有，人间不收阴间收，阎王爷朱砂笔勾啊勾，无常大哥脚走啊走不停，阴间是个好地方，强也好弱也好，尊也罢弱也罢，都逃不过刀山火海……”

忽然听得有人朗声喝道：“上峰有令，摒弃传统陋俗，禁止使用冥币纸钱，倡导文明死亡，杜绝不必要的铺张浪费。本条令自即日起生效。违反规定者，上下通报，严惩不贷。”说话之人，显然在极远之处，却是声音洪亮，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仿佛附在耳边出声，显见内力深厚。

三对彩衣少女极是不服，噘嘴说道：“上峰为什么不直接取消清明节？大家不烧纸不上坟岂非六根清静了？给死人捎点钱花，千百年来亦是如此。不应该一棍子打死说是传统陋俗。有些人动不动就搞一刀切，看似干脆利落，实则无能至极。”气呼呼的扔掉篮子，转身掉头走了。

说话那人笑道：“小姑娘跟我耍甚么脾气？我不过是传声筒而已。”这时某条弄堂深处忽然传出一声声钟声，声音格外凄凉悲伤。只见一个披头散发，遮住面目，身穿灰袍，光着双脚的人，提着一口铜钟，叮叮当当敲将出来。他敲的居然是丧钟，他到底在给谁敲响丧钟？

过节冷笑道：“装神弄鬼，故弄玄虚。”赵廿一道：“我早看不顺眼了。”于星魂道：“很容易，看不惯就揍他一顿。“三人齐声低啸，分别扑向黑白无常，敲钟人。过节挑的是白无常，赵廿一找的是敲钟人，于星魂对付黑无常。

过节衣袖挥动，双手翻飞，刹那间发射出七种不同类型，七种运行速度，从七个不同的方向进击的暗器。七种截然不同的打击手段的暗器，或高或低，或上或下，忽左忽右，忽前忽后。

它们衔接严密，交替突破，编织成一面五光十色的死亡之网，罩住了神色诧异的白无常。这还不是他的极限，他最高记录可以一下子发射十八种暗器。他初次与白无常交手，不知对方底细，故而先检验成色，再下死手。

赵廿一断魂枪光芒闪烁耀眼，于瞬息之间刺出十八枪，这十八枪几乎不分先后顺序，同时刺出，每一枪都是刺向敲钟人身上所对应的部位。他出枪极快，一气呵成，往往躲得了第一枪，却躲不过第二枪，躲得了第二枪，却躲不过第三枪……

即使躲过了不第十八又怎样？迎来的又是暴风骤雨的十八枪。连绵不绝刺出的断魂枪宛如川流不息的大江大河，浩浩荡荡，循环运转，周而复始。总有一枪是要人命的，人断魂，枪更断魂。

于星魂舞动吴钩剑，他右手使的是以气象森严，凌厉刚猛著称的“夺命连环剑法”，直来直去，力透剑锋，犹如持长枪大戟，视百万大军如无人境地，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悍将。

他左手使的是以阴柔细腻，千变万化闻名天下的“落英飞花剑法”，轻盈灵动，飘忽不定，似春日在柳间飞舞的燕子，尾巴不经意掠过水面，荡起层层涟漪。能够做到一心二用，两只心施展两种截然不同的剑法，放眼江湖，除他之外，再无他人。

白无常随即恢复镇定，道：“我走南闯北，拘押鬼魂无数，一根铁链从不失手。”一只手提着的灯笼忽地荡出，好像扫帚打扫房间，迅速肃清袭击一边身体的暗器。

提在另一只手上的脚镣手铐猛扫出去，好像举斧劈树，威猛的劲力将攻向另一侧身体的暗器震成粉末。他嘴上提及的铁链，始终缠在腰间，看来也是和过节一样，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决不拿出看家本领。

敲钟的跳了起来，叫道：“不得了，不得了，有人要杀我，要死人了！”提起铜钟，东奔西跑，脚步踉跄，跌跌撞撞，神情惶恐，大呼小叫，狼狈不堪。只是满场乱走乱窜，仍不忘把一口铜钟敲得当当作响，吵死人了。

令人感到惊讶的是，他看似荒唐可笑，却总能避开赵廿一刺来的枪。赵廿一的断魂枪不是刺空了，就是刺在坚如盾牌的铜钟上。一枪，二枪，三枪……直至十八枪，毫发无伤，大气也不喘一口，敲钟的手拍心口，吐了吐舌头，道：“吓死我了，还好祖宗保佑，得以平安无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黑无常愁眉苦脸，叹息道：“这不是为难人么？你能一心二用，我只会三心二意，怎么办啊？不管他了，火烧眉毛，人命关天，会总比不会的强。”一手挥动白灯笼，迎上似千军万马奔驰而来的“夺命连环剑法”。

白灯笼慢慢腾腾，似是没吃饱饭，有气无力。猛打猛攻的吴钩剑好象凶狠横蛮的汉子撞上柔软的棉花堆，强壮有力的大脚踩入深不见底的沼泽，空有一身本领，却无处施展。狠辣猛恶的攻势，竟被化解得一干二净。

另一手摆动脚镣手铐，仍是不疾不徐，半死不活，吊儿郎当地接住了追求精致完美的“落花飞英剑法”，好像满身酒气地痞无赖在街上强行拦住了纯真少女，嬉皮笑脸的要求她赏脸吃夜宵。无可奈何的她只有想办法脱身，能躲得越远越好。

过节三人一齐失手，倒不觉得意外，正要加强攻势，忽然听见有人冷冷道：“杀人也是要挑时辰的，现在我还不想你们死。”

伴随着他的说话声，数十盏写着奠字的白灯笼腾空而起，一动不动停留在空中，照得朱亥大街亮如白昼。只见大街景象如地狱，李唐十人齐吸口气，对金人憎恨又加深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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