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除奸

魏老大目不转睛看了他们良久，忽然叹了口气，道：“我们是多年朋友，你们应该清楚我的脾气，我这个人讲义气，重感情，有好的东西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拿出来跟朋友分享，决不会一个人藏着掖着，偷偷摸摸吃独食。”

李唐也目不转睛看了他良久，忽然叹了口气，道：“你有甚么好东西跟我们分享？”魏老大道：“泼天的富贵。”李唐笑了，道：“这泼天富贵是谁给我们的啊？肯定不是你们三兄弟，咱们相交多年，我还不知道你们底细么？”

魏老大叹息道：“我们三兄弟跟赌有缘，跟酒有缘，跟美女有缘，就是跟荣华富贵差点意思。”李唐沉下脸，冷冷道：“原来你们是来替金人做说客，替金人来跟我们谈条件，金人给我们开了甚么好条件？”

魏老大道：“金钱，地位，女人，一样都不会少。你们到了那边，一定比我们更受金人重用。”李唐道：“你们为什么要投靠金人？”魏老大道：“我们实在看不到大宋有光明的未来，看不到大宋有发展的希望，大金强势崛起，朝气蓬勃，前景无量……”

李唐厉声喝道：“金人杀害你亲人朋友，这一桩桩的血海深仇你就忘了么？”魏老大微笑，道：“我没有忘记，但是人要学会往前看，如果大金能够比大宋做得更好，我怎能小肚鸡肠，放不下个人恩怨呢？”李唐怔了一怔，冷笑道：“你的想法委实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

魏老大道：“人生漫漫，有些原则当破则破，拿得起，放得下，路越走越宽。头撞南墙一根筋，想不通，不和解妥协，便无路可走。我们又不是三岁小孩，非要为谁对错谁争得面红耳赤。成年人的世界，没有是非黑白，谁给的利益多，便跟谁合作，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说话之间，三兄弟同时解开裹在脑袋上的红布，李唐十人齐声惊呼，愈发愤怒。原来魏家三兄已改成金人发型，辫发垂肩，留颅后发，系以色丝。原本相貌堂堂，威风凛凛的七尺男儿，此时看来，竟是说不出的面目鄙陋，形象猥琐。

一直不说话的魏老二和魏老三忽然异口同声道：“入其俗，从其令。投靠金人，当然要剃发易服，若不然人家怎么相信我们的诚心呢？”李唐十人不约而同往地上吐了口痰，算是对他们无耻言论的直接回应。

魏老大继续在笑，笑得连新剃不久，泛青的头皮都泛着欢乐，道：“你们应该看得出来我的一番诚意，我始终希望咱们兄弟无论是在以前，还是以后，都在同一阵营并肩作战。咱们交往这么多年了，若是自相残杀，两败俱伤，岂非让别人取笑？”

李唐道：“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受教了。”魏老大哈哈大笑，笑得愉快极了，道：“正确说法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看来李兄还是要多读书啊。”李唐也笑了，道：“说的好，我是要多读书。”

他说到“书”的时候，有六个人像飞鸟般跃起，在空中交叉掠过。其中三人是魏家三兄弟，另外三人分别是云层、林左军，汪春水。这六人快攻快打，没有任何多余的招式。各奋平生之力，下手毫不容情。

这六人来去纵横，相互追逐，时而纵上屋顶，大开大合，凌厉的劲风震得瓦片跌落街道；时而跃上牌坊，在相对狭小空间近身肉搏，每一招深思熟虑；时而跳上旗杆，借着巨大白旗的掩护，伺机寻找机会。

李唐七人立在边上观战，每人手心皆有几枚暗器，一旦自家兄弟处于下风，便立即出手救援。突然间一人发出“啊”的一声大叫，只见一人头下脚上，重重跌在街上，正是魏家老三。

他致命伤在左胸口部位。只见胸脯上开了个饭碗大小的口子，覆盖在上面肌肉骨头尽无，好像让锐利兵器生生剜掉了一样，里面的心脏也不翼而飞，鲜血泉涌般从伤口喷出，顷刻间染红了全身。

汪春水就站在离他不远处，春光般明媚灿烂的眼睛正痴痴看着举在手中，如春水般流光溢彩的长剑，剑尖上有一颗正滴着血，突突跳动的心脏，轻轻叹息道：“背叛国家的人，怎能配得上拥有一颗红心？有没有搞错啊？”

魏老二见得老三当场毙命，不禁胆战心惊，斗志尽失，眼神游离，便想脱身逃遁。与他对阵的林左军岂会让他走脱，一对柳叶刀一招紧似一招，逼得他险象环生，喘不过气来。魏老二怒极大叫：“林左军，我平时待你不薄，银子没让你少花，你就不能给我一条生路么？”

林左军呵呵大笑，道：“你的意思是，今天我不让你走，我便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喽？我还你人情就是。”招式放缓，不再咄咄逼人。魏老二见状大喜，长笑道：“谢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荡开双刀，提气纵起，转身就走。

他奔出数丈，偷偷回头，见得林左军笑吟吟站在原地，右手频频挥动，似是在十里长亭送别知己好友。魏老二心头一热，喝道：“不必送了！”林左军笑道：“再送你一程，否则对不起咱们多年的交情！”

在爽朗的笑声中，二道刀光急泻而出，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金环撞击声，林左军竟冲到了他面前。魏老二魂飞魄散，叫道：“你这人怎么出尔反尔呢？”双脚跺地，腾空而起。

他冲上半空，却感觉自己轻了许多。

一抵头，看到自己两条大腿脱离躯体，划出两条优美的弧线，堕入街边阴暗的地方。两条大腿刚坠落在地，随即就被躲在这里的野狗大口嘶咬。刀光又起，分别击向他的双手。

魏老二已如待宰牛羊，绝无反击之力，眼睁睁看着双手飞出，坠落，被野狗叼走。失去四肢的躯体笔直下坠，即将落地之际，刀光一闪，刺入心口，将他钉在地上，接着听见林左军冷冷说道：“你不配和我称兄道弟！”

魏老大一双眼睛红得似要滴出血来，连声怒吼，道：“我兄弟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和你们拼了！”一把刀舞得呼呼作响，使的全是不顾死活，同归于尽的招数。云层见他气势汹汹，实在犯不着与他玉石俱焚，当下退让几步，采取守势，护住周身，伺机而动。

岂知魏老大一个翻身，跃到马背，笑道：“我若是死了，谁来替我兄弟上坟烧纸？”催马便走，转眼间奔出十余丈。云层笑了笑，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什么是我的长处，什么是我的短处，你还弄不明白么？”

他扭动腰肢，腰部层层叠叠的赘肉发出好像海浪冲击长堤的声音，小山般庞大的身躯，忽然像一片轻飘飘的树叶，飞越十余丈，如影随形般的跟在魏老大身后。魏老大听得背后声响，心里暗叫不妙，双手张扬，数枚暗器向后激射。

云层抓起马尾巴，左晃右摇，长长的马尾巴竟似一根拂尘，将暗器击得无影无踪。云层不等魏老大回过神来，双手握住魏老大所乘坐的马匹的两条后腿，“嗨”的一声大叫，双手发力，竟将一匹数百斤重的健马撕开两片，登时血流满地。

魏老大跌落在地，正想一跃而起，后背一只脚重重落下，他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云层抓住他的头发，冷冷道：“你们这种卑鄙无耻之人，还好意思让人给你们上坟烧纸？你们只能做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魏老大哀求道：“请你放过我，大同魏家不能断子绝孙。”云层道：“我为什么要放过你，对于任何与金人合作的人，就应该让他断子绝孙。”双手托住魏老大下巴，手腕转动，“喀嚓”一声，扭断了他的脖子。

李唐十兄弟还来不及庆祝初战告捷，远处黑暗中，忽然有灯火亮起，像乱葬堆里的鬼火一样，慢慢向他们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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