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起义时刻（下）

“你觉得我们成功了吗？”

“应该，吧……”

与这般简短、局促对话相呼应的，是在这“大调谐堂”封死的大门外，那一连串使人心脏狂跳的撞击之声。此刻，“仙班”剩余下来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了这个地方，用尽他们之所能，调控、引导，确保着由基底数据库到巴宜之城的联系不被切断——单单做到此事，似乎毫无难度：宫启昭对他们而言死得太早、太不合时宜，以至于“调谐之道”对海盗而言成了魔法，成了完全无法被理解的东西。

但“仙人”们无法对于此事沾沾自喜。

所有稍存胆气的匪徒，此刻也都聚集在了大门的另一边，尝试着闯进来，然后用破坏、屠杀——总之海盗的老本行，解决掉凌川最后一批懂得调谐之道的人们。对于璐等人来说，撞击声，还有大门发出更加刺耳的“吱嘎”声，就是宣判的丧钟不间断鸣响的声音，狠狠地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于璐……总管……”

看着王平，还有其他很多仙人离开岗位——不是为了逃跑，而是抄起板凳、桌椅，还有其它所有趁手的东西，以最朴实无华的方式试图去加固大门，陈百夫定定地看着已经共事了不短时间的“初级总管”，有话要说，看着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怎么了？”

一滴冷汗自额角滴落，于璐想要继续站着，站在“仙班”成员们的簇拥下，当海盗终于破门而入的时候，她能就这样迎接屠戮的枪口——但她再也站不住了。原本以为自己倒进了一张蒲垫中，当回过神来，却发现那是陈百夫不断颤抖的怀抱。

“我……我……”

“咚！”

“你想把话，留到我们下辈子再说吗？”

门上出现的裂缝，惹得几个姑娘尖叫，随之哭了起来。“仙人”们纷纷往后退，大门破开，或许就是下一次——下下一次撞击的事情了。

“我，我想说，谢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栽培，还有教诲。我大概，没有伍哈那么优秀，但如果……如果真的有下辈子的话，我还是愿意做您……做于璐您的助手……！”

仿佛是在对着伍哈吐露心声以后，第二次迎来这样的感觉，在一阵天旋地转的怪异心绪驱使下，于璐鬼使神差，握住了陈百夫递过来的手。

“嗯……”

对着这样一个大男孩，稍微笑一下，似乎也无妨。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

“咚！！”

“但是现在，我们只能共同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稀里哗啦！”

门被撞开了……凌美女神在上啊！！

随着主舰向凌川投射出的屏蔽力场再次生效，仍被“意识集群”控制的少量载具和动力装甲最终停止了运转，对于海盗来说，一切都已经太迟了——被重新“解放”的机械当中，往往只剩下海盗的尸体。而在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街坊邻居间都会互传那样的流言，说他们在那些停住的了无生气的金属当中，看到了蓝色的细小光点缓慢飘出。它们，在半空中如若化作二十多年前已经逝去了的亲人样貌，远远地注视着地上的人，接着，那般幻景也就像是很多人在清醒当中集体做的一个梦那样，消散成无影无踪了。

就在巴宜之城的市民们仍然惊叹于这场奇迹时，也还有极少数的海盗逃出了城市。他们如无头苍蝇般在凌川的野地乱窜，即使在一段时间后，也对重建工作造成了一些阻碍。不过绝大多数海盗即使逃过了他们在这一天应受的惩罚——譬如千辛万苦到达巴加村后山，又在那里试图躲藏的一些海盗，就如同之前在这个地区失踪了的少量“围剿队”那样，被莫离所领导的狩猎小队像狩猎动物一样，一点一点消磨在了茫茫山林之中。还有一些残存的敌人，则在完全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了结了他们最后的时间。

有三名海盗，是在鹿森静野结束一切工作，疲惫地趴在显示屏前的时候，闯入石冢的。

“你们要干什么？！”

面对守墓人姑娘的诘问，尽管早已丢失了武器，他们一齐向鹿森静野扑来——是要抓她作为人质，还是想要在迎接死亡前再发泄一把自己的兽欲，不得而知。就在他们快得手时，伴随一成片尖锐啼叫，幽暗的石冢当中，骤然出现好多双亮晶晶的眼睛。这些狐狸一同扑向海盗中的一人，无数尖牙利齿撕咬之下他摔倒在地，尖叫惨呼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还有一名海盗冲得太快，停不下来，又被狐狸们搅得分心——他一头摔倒在鹿森静野的身上，再起身时，胸口已经深深插着那把藏在拂尘中的匕首。海盗挺顽强，硬生生地将匕首拔了出来，向着出口没走几步，便也倒了下去。

第三名海盗见势不对，扭头就跑。他正撞见波波瞄准他拉满的弹弓——一颗石子怒飞向海盗眼睛。他有如挨了一棒，一头摔在石冢门前的墓碑上，折了脖子，也是再也爬不起来。

“……”

鹿森静野将芯子空了的拂尘丢在一旁，也不顾波波“你做得很对”的安慰，驱走所有的那些狐狸，趴在海盗的尸体上稍微哭了一会儿。然后，她恢复了之前那种颓废淡漠的模样。

“拖出去，埋了吧。”

这是巴宜墓园往前数四百年，再往后数，上不封顶，仅有的一次出现真正死人的情形。

“伍哈！”

“于璐师姐！”

伍哈是在凌霄仙宫被起义者们解放，所有留守敌人不是被杀，就是屈膝投降之后赶来到这里的。几乎就在他走进前院的同时，于璐从屋中跑了出来一下抱紧了他。伍哈不安地瞧向小青，可这一次，青梅竹马只是看向别处，一副“就这样吧，下不为例”表情。相对应地，陈百夫——于璐总管的助手，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脸上一片乌云密布。

“于璐师姐，你们坚持住了。”

“这得亏你的父亲！”

“你见到我爹了？”

“对。他跟……”

“他跟提儿在一起，是想要说这个吗？”

见于璐欲言又止，伍哈补充道：“要想解释这个可有点复杂，先不说那个，师姐，他们然后呢？上哪里去了？”

话音未落，在从这里不能直接看到的地方，几艘被海盗遗弃在地面上的登陆舰突然拔地而起。就在这时想起了什么，伍哈追了过去——眼看它们穿过气闸，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又再次油然而生。

“提儿……不，凌美……”

一如在废弃地表城市时，凌美那般与提儿截然不同的愿望——清晰、明确，她不会甘愿舍弃她选给自己的终极“奖励”的！

“格雷瓦的主舰……爹，还有其他乡亲们肯定也跟她去了。我得想办法去到那儿！”

“……叫我吗？”

不多时，一架被缴获的VS-470型战斗侦察机降落在了伍哈面前。又重新变得意气风发，龙月从驾驶舱中探出脑袋。

“还是说，有人想我载他一程？”

“不好意思失礼了！”

伍哈钻进机舱后座。窗外面，母亲、小青、于璐，还有其他很多人，都在看着他，又在飞机原地起飞带出的气流当中忙不迭向后退去。

“让我猜猜你想说什么——‘跟上前面那些飞船’？”

“对。”

伍哈斩钉截铁道：“……凌美想开走那艘船，那就由她那么做好了，但在那之前，我们还有笔交易没完！”

“我要确保在她的手上，爹，还有其他人，都平安无事。”

“我还要把提儿——真正的提儿的意识，提儿的人，平安无事地带回凌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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