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我不帮妖物办事

”嗯....“

邪红娘闭上眼轻嗅那朵茉莉花，花香流入鼻腔，“真香。”

心情变得更好，她轻柔地将那朵花投进花瓶中，花瓣摇晃了下，又偏偏低下头来，惹人怜爱。她回身坐到那把宝座上，眼神锁定仍在神游的女孩，

”对了，今日是你的成礼日对吧？“

小姑娘愣了愣，点点头，”嗯。“

邪红娘一笑，”喊了你那么久的小姑娘，也是时候为你取个名字了。“

小姑娘的眼中明显多出了一点兴奋，邪红娘托着腮，样似沉思，”不过，该叫什么好呢.....“

”红漂亮？红美丽？红大方？“

小姑娘神色变了变，嘴撇起，

”倒是感谢师傅对我的夸奖，可这也不能成为我名字啊。“

邪红娘又陷入思考，说得有理，这些肤浅的词语配不上我的徒弟。

”叮铃铃....“

风铃又响了起来，邪红娘一顿，抬起眼，一股黑气先闯入了红娘殿，她眸色一暗，闪身来到大殿中央，小姑娘则站在她身后，懊恼地吐出一口气，转而又将目光移向门口。

在两人的注视下，一个妙龄少女逐渐出现在眼前，她的眸子是红色的，身上还有那股骇人气息。

”帮帮我...帮帮我...”

邪红娘的眼神逐渐变得犀利，

“我可不帮妖物办事。”

小姑娘似乎惊诧了一下，她想到这人不平凡，没想到这么不凡。

邪红娘眼神敌意更甚，她伸手挡在小姑娘身前，

“还是请回吧。”

没想到那妖似乎发了疯，一股蓬勃妖气炸开，模糊中只听到她一直重复着，

”帮帮我吧，帮帮我吧....”

邪红娘紧紧护着身后人，猛地一股恼意上头，她的瞳孔开始发亮，

“妖物，滚k...”

她刚要发力的手被大力握住，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小姑娘，就见小姑娘淡摇了摇头，

“师傅，她好像，真的有要事相求，不如我们...”

妖女好像是听见了小姑娘说话，表情的狰狞褪去半分，她挣扎着朝着小姑娘爬去，

“帮帮我帮帮我。”

邪红娘犹豫了几秒，刚收了手，那人就已经爬到眼前，身上的戾气收了几分，她跪在地上，眼中满是痛苦，

“求你了...帮帮我。”

邪红娘眼中冷意渐渐透出，她不愿意帮妖物办事，奈何徒弟的目光太多炙热，她转过头逃避性地闭上眼，长舒一口气，又转回头来看着这个凌乱的女人，

“难道你们祖先没跟你们说，邪红娘不会帮你们的吗？”

女妖明显一愣，眼神逐渐变得茫然，邪红娘看她这反应便是不知道，她扶额，无奈叹气，慢慢回身走向宝座。

女妖见着情况也急忙跟了上去，

邪红娘转身一坐，歪着身子撑着头，双腿交叠，神情无奈又无不彰显着生人勿近的气质，

”你们身上有太多血债，更何况你们寿命颇长，我们要帮你，要承受的因果...“

她可以停顿了一下，眼神如刀般刻在女妖身上，

”你不会不知道吧？“

妖物似乎被吓到了，微微后退了几步，邪红娘看着妖物，

妖物向来如此，为了自己的利益不管别人的死活。

小姑娘站在一旁似乎吓了一跳，张着嘴巴半天合不上。灵魂像被重击了一样立在原地不动，

她曾听师傅说过不要帮妖物办事，可一直不知道原因，如今算是明白了。

妖物将自己慢慢缩成一团，凌乱的发丝遮住了整张脸，大殿之中徘徊着女妖轻轻的抽泣声，她的肩膀不断抽动着，看起来难过极了。

邪红娘的太阳穴直突突，她脑子里有一直有一个声音叫嚣着，叫她去帮帮女妖，可她又害怕，她万一走了，小姑娘怎么办？她还没有一个属于她的名字呢...

”哎呀罢了罢了。“

她皱眉自暴自弃道，邪红娘终究还是拗不过内心，女妖听见声音抬起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望向邪红娘，

她抿着唇，勉强问道，

”先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女妖抹了抹泪，慌忙爬回去，呜咽道，”我想，再见见他，一次就好。“

邪红娘挑挑眉，想见人？

”告诉我，他的名字。“

”范时。“

邪红娘猛然想起，这个人好像之前来过，不过他许下的愿望好像是...

分道扬镳，再不相会。

为了防止只是重名的误会，她还是问女妖要了信物，

那是一个剑穗，很精美。

她将这支剑穗轻放在手中，

“回应我，你的记忆。”

剑穗缓缓升起，一道白光乍然扑满众人视野——

“唔....”

顺着视线望去，一个翩翩少年郎倚着一棵桃花树，几朵粉红花瓣遮住他的眉眼，可他的耀眼气质确是不能遮掩的，

”呦？醒啦？“

肆意温柔的声音入耳，女妖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揉揉惺忪的眼皮，伸手拨开那一支桃花。

范时温柔的眉眼沉溺在那粉红花瓣中，似乎眸光中有着一汪灵动春水，他见女孩将桃花拨开，又倾身凑了上去，唇角微扬，淡笑起来，一阵微风吹过，点点花瓣吹落，耀眼的阳光洒下，映射在范时身上，明艳至极。

女妖手一颤，脸颊微红，在男孩一步一步接近时下意识后退，虽然今天刚刚修成人形，不过还在桃花苞妖时期，姥姥可是说过，不要和男人接触，下场会很惨的。

“你你你别过来了！”

女妖红了脸颊，伸手施开一道粉红色的屏障挡住范时的去路，范时一愣，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尴尬地挠了挠头，

“抱歉，我，吓到你了吧？”

”不！没有！“

女妖着急解释，两个手拨浪鼓摆动起来，”只是.....“女妖不自在地转过头去，脸上红晕更深一层，说话也磕磕绊绊的，

“姥，姥姥说了，和男孩子呆在一起，尤其是和不认识的男孩子，很危险...”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手指也开始多动般乱搅，眉眼微敛，不好意思再去看范时，范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半秒后大声笑起来，女孩则更不好意思了，整张脸像一个红苹果。

“哈哈哈哈，抱，抱歉。”

他试图擦掉眼尾笑出来的眼泪，平定一下心情，

“聊了这么久，还问请教姑娘芳名呢。”

他眸色逐渐转变，似乎眼里只有女妖，

“你叫，什么名字？”

“芳华。”

“我叫芳华。”

女孩磕磕绊绊地答道，她望向范时，就见他淡淡一笑，

“芳华，真是个好名字。”

后来两人越来越熟悉，几乎是形影不离，可是范时的表现逐渐变得奇怪，

“芳华，你带着这个吧，好看。”

那是一个桃花钗子，芳华伸过手，接过，那是一个制作精美的钗子，一边还有朵朵桃花点缀，金丝镶嵌，

她含笑看着范时，“谢谢，这个钗子，真好看。”

她只温情了半刻，抿了抿唇，似乎有话要说。

“那个.......范时，”

她握着发钗的力道大了点，

“为什么与你同行的人总说让我离你远点？”

她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直视范时，

“你，做了什么可怕的事了吗？”

范时在对上她的视线时似乎身子微颤了一下，又马上镇定下来，

“别听他们的，他们就是羡慕我，有你。”

他故意蹲下身来，最后两个字只说给芳华听，酥麻温热之感传来，芳华瑟缩了一下，又转化成少女的羞涩，

“我，是你的？”

“你不想是我的吗？”

范时的神情变了变，整个人委屈了不少，眼尾红红的仿佛下一秒就有泪要流出，

芳华一下慌了神，

“不不，我是....”

芳华突然僵住了，后面几个字实在是有点难以脱口，她愣了半秒，却看见范时睁着大眼看着她，瞳中散发着点点兴奋的光，

“你是什么？”

芳华突然意识到范时是故意套她的话，羞燥地睨了他一眼，范时也知道芳华已经知道了，扬起唇角坏坏笑笑，一手揽过芳华的肩，

慵懒缱绻的嗓音入耳，

“芳华，你真的很美。”

那么深情，那么动人，

“真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芳华扭头，“难道不会一直在一起吗？”

范时没回答，他只是淡揉了揉芳华的头发，眼中柔情轻易能让人方寸尽乱，芳华渐渐为其动容，

“哎对了！”

芳华突然想起，从荷包中取出一个剑穗，

“我看你那剑穗都旧成那样了，就给你编了个新的！”

芳华的眼神亮亮的，

“给你吧！就当是...钗子的回礼！”

范时笑着接过，将旧剑穗取下，换上新剑穗，捧着看了半天，似乎怎么看都看不过。

“我们芳华真是心灵手巧。”

两人相视一笑，

芳华悄悄将旧剑穗收走了，她想将这个，作为信物。

就算到不了永远，这样也挺好。

只是变故来得有点快.....

“咳咳....”

一个魁梧的男人堪堪倒在地上咳血，他仍旧眼神凶横，如狼般似乎要将芳华吃了，范时一手握着刀剑还在滴血的剑，一步一步向着男人走去....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十三个想要杀掉芳华的人了，

“师兄，醒醒吧！她不是芳华！她不是你爱的那个芳华！”

魁梧的男人拼命呼喊着，他希望他曾经那个卓越非凡的师兄醒一醒，别再执迷不悟了，

“师傅他，还一直盼着你回去呢！”

范时沉默不语，脸上的墨色却越来越重，

“师兄！你可还记得，你是个捉妖师！....”

鲜血喷洒，寂静无声。

芳华一愣，她脑子里一片混乱，

范时是捉妖师！他为什么从来没说过，自己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脑子里像被炮轰过一般杂乱不堪，她捂着脑袋痛苦喘息，

思绪布满心头，她后退几步，看向双眼无神的范时，

“芳华，过来。”

一股不知名的恐惧满上心头，芳华的双腿如灌铅般抬不起来，她面如土灰，范时也不强求她，范时将剑慢慢收入剑鞘，

“我再说一次，过来。”

芳华此刻的心跳得特别快，或许是妖对于捉妖师天生的恐惧，又或者是对于欺骗的愤恨。

一点一点浊气从芳华身上散开，她有点失控了。

范时轻皱眉，站在原地看着芳华逐渐妖化，

他们为什么都说我不是芳华？我是芳华呀，为什么说范时爱的不是我，不可能！不可能！

“抓住她！”

一声大喝从身后的林子里传出，芳华慌乱回头，乌压压一大片人冲上来，他们手持着剑，看来目标非常统一，

他们要抓芳华。

为什么，为什么抓我！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做！

芳华倾身坐到草地上，腿已经开始发软，再也支撑不起她的重量，

为什么....为什么......

破风声划过天空，一柄长剑直直朝着芳华飞去，

“噗呲！”

血光见天，鲜血顺着伤口一点一点流下，衣服上徒留下血迹，

芳华睁着大眼看着为自己挡剑的范时，

“这么着急送死....”

范时不急不忙将插在身上的剑拔下，丢在一边，剑落在地上，乒呤乓啦直响，

“以前怎么没看出你们这么热心肠。”

范时嘴角还流着血，嘴里的话却不饶人，

“非要让我....走回，”

“正道？”

他不屑的笑了笑，那一群却越发觉得不安，

“师兄，回来吧，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没必要为了一个妖...”

为首的人正说着，突然身形一晃，捂着不断流血的嘴跪倒，

“她不是妖物。”

威胁恐怖的声音响起，众人颤颤巍巍看向这个平日里温柔无比的师兄。

“师兄，她不是芳华，你看清楚了，她们处处不同，为何沉迷！....”

正说着，这个想要争取的小胖子也倒下了，

“她，就是芳华。”

剑光一敛，微风吹过，他眼眉一敛，

“我唯一的爱人。”

几个人眼神不断交换交流，似乎还想劝阻，

“师兄！芳华已经死了！”

“住口！”

范时的眼神越来越寒，寒到刺骨，

几个人见实在劝阻不动，拉满了弓，开始施法，

”看来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回心转意了！“

范时看着一柄柄拉满的攻，眸色骇人，他紧紧握着剑，准备杀出一条血路来，

半晌后，他一怔，反应过来什么，急急忙忙朝着芳华跑去，已经来不及了，飞出的剑如同落雨一般密密麻麻朝着芳华刺去，

”范时！“

少女的嘶吼声响彻山林，芳华眼睁睁看着飞箭在范时奔跑的途中通通刺入后背，最后踉跄跌入她的怀抱中，

众人皆是一阵沉默，芳华紧紧搂着浑身是血的范时，奔溃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她一手捧起范时的脸，他已经快没有意识了，芳华不断呼喊着范时的名字，却没有任何回应，

她撕心裂肺地呐喊着，浊气不断漫开，

”她要失控了！杀了她！“

”是你们...都是你们！“

她的眸子逐渐沾染红色，

”都是你们害死了他！都是你们！“

她的发丝逐渐飘起，周围自动形成一道黑色气圈，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

她开始抓狂，黑色的眼眶里不断渗出眼泪，

几个人意识到事态不对，张罗着大家就要跑，就见芳华缓缓伸出一只手，

“一个都别想跑...”

这场事情最终以芳华召唤出的花毒逝去了众人的灵魂收场，她将范时抱起，在世间走了很久。

剑穗又飘回了邪红娘手里，她看着剑穗沉默不语，

“你想...再见他一面？”

芳华连忙点头，整个人透露一股真诚，

“可他不想见你。”

芳华一愣，像是没想到邪红娘会这么说，

“他也来过我这里，”

邪红娘说着便站起身来，走到书柜前，

“他说，希望你二人从此，分道扬镳，再不想见。”

说着，邪红娘从书柜里抽出一张纸，

“还有，他说想让你，看看这个。”

她将纸递到芳华面前，芳华接过，将那张纸摊开，

“芳华，事到如今，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纸上记录了范时曾经的恋人，芳华。

他们本也是很幸福的一对，可后来家中发生变故，范时的舅舅是一个官，自小便喜欢他母亲，如今长大了有了势力，便不顾父亲之面夺了母亲之身，父亲急火攻心气死，母亲也难以忍受自杀了，

而这个舅舅不知廉耻地还叫范时利用捉妖师的本领，将天下女妖纳入房中，一日自己外出，叫芳华呆在家中，不知他这个舅舅是怎么找到他的住处，竟然想要夺了芳华清白，芳华失手杀了他，本以为他死了，芳华从床上坐起，没想到他还有口气，将芳华杀了。

而芳华的转世，就是此刻正在看着纸张的芳华，范时用尽了毕生的才能，终于又见到了她。

“对不起，我到现在才告诉你，也许你要说我蠢吧，居然幻想你就是她，我对于强加给你的爱感到抱歉，如果可以，我们还是分开吧，我想清楚了，我爱的人，是芳华，不是你。对不起，谢谢你。”

芳华拿着这张纸的手不断颤抖，眼泪像不要钱一样往外流，

“尊重他的选择吧，总会度过冬天的。”

芳华泪眼朦胧地看向邪红娘，如今邪红娘倒是多少有点可怜这个姑娘，

芳华哽咽良久，身子不断颤抖，控制不住，良久，她才点下两个头，颤颤巍巍出去了。

“师傅，那张纸条上写了什么？”

邪红娘转眼看向小姑娘期待的眼神，笑着告诫道，

“大人的事，小孩就别管啦！”

邪红娘宠溺地笑笑，小姑娘脸上的表情却迅速垮了下来，

她是真的很想知道。

“红娘！红娘！“

男子着急的呼喊声忽然响起，伴随而来的就是匆忙的脚步声，

邪红娘眉毛一皱，神情尽显不悦，

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踏着快步子冲进红娘殿里，

小姑娘看着男子，双眼登时放大，

她指着男子的指尖微颤，

”阎，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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