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喊我爱你》

黏糊急匆匆找到学校的就业处的老师,说出自己的想法,就业处的老师在电脑上查找着年虎的名字和岳明的名字,查看完说：“哎呀,不好弄了啊,现在,你们的档案材料都转移到用人单位了啊。”

黏糊问：“那,不是说,来去自由吗?”

就业处的老师说：“说是来去自由,现在不是不好找工作吗?咱们学校是求爷爷告奶奶,才給你们找到一些工作岗位,央求人家收留你们的,人家说看过你们的档案才决定接收誰的,要是现在再换人,恐怕,人家会烦咱们学校啊。你也知道，咱们这类大学，不是那么有名气，学生毕业找到工作不容易啊，别挑三拣四的了。”

黏糊心想自己已经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了,好像没有再要挟他的了,他大声质问道：“你们怕人家烦?还不是你们嫌烦是不是?为了这点小事,你们就可以耽误我们的前程,是不是?”

就业处老师很生气：“你这个同学怎么这么不知道好歹啊?怎么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学校辛辛苦苦地为你们找工作,那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了啊,学校派出的老师,那都是給人家陪着笑脸,給人家送礼,求爷爷告奶奶,才給你们找到这些工作啊,你怎么不说感谢的话,怎么还这么说话啊?你不懂得什么叫做感恩吗?”

黏糊也是越说越生气：“学校还不是怕我们还不起贷款?还不是为了学校考虑?怕人家说咱们就业率低,才給人家陪着笑脸的?才向人家求爷爷告奶奶的?”

就业处老师恼羞成怒了,拍了一下桌子：“你要是不愿意去你的工作岗位,可以让给别人啊?”

黏糊虽然固执,但是,还没固执到让出自己到手的工作岗位的地步,他灰溜溜的走出了就业处。

他没回到自己的宿舍,宿舍管理员已经贴出布告,要所有毕业生明天早晨10点必须迁出宿舍,否则,行李将被搬到操场上。

黏糊决定孤注一掷,背水一战,在最后一个晚上,把向飞追到手。

黏糊把毕业生必须迁出宿舍的布告小心翼翼的撕扯下来,在背面写上了：“向飞,我爱你。“

黏糊走到向飞的宿舍楼外,喊着：“向飞, 我爱你,向飞,我爱你。”

黏糊喊完,就跪倒在女生宿舍楼外。

女生们纷纷从窗口探出头来,男生们纷纷站在黏糊身边,驻足观看。还跟着取笑：“我爱你,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我爱你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向飞正在收拾行李,班里的另外四名女同学都已经名花有主,跟着男同学搬出宿舍了,只剩下了向飞一个人了。她很是伤感,心想,难道,一千多个大学生涯的日日夜夜,从此不会再来了吗?也许,自己考研究生,再考回来,还可以回到这个校园来。可是,女生们都不想报考研究生,因为,大家担心女生们研究生毕业,被男生们嫌弃,说她们谁说的,再也找不到对象了。是啊,自己已经二十四岁了,要是上完硕士,就二十七岁了啊,再说了,现在硕士研究生,每年学费就一万多元,再加上吃饭住宿,家里已经无能力供她上学了啊。

宿舍外一片吵吵声,她从窗口探出头,看见黏糊正拿着一张纸跪倒在窗外,同学们跟着喊：“向飞,向飞,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向飞向飞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她的脸颊忽然热得热汗涔涔了,本来,宿舍热得就像蒸笼,这难堪的局面,更她她尴尬的无地自容。如果是体面一些的男生,如此举动,或许給她增光添彩,让大家觉得她很有面子,很有魅力,可是,黏糊如此档次的男生,如此举动,那,真是丢人现眼到家了。我向飞再怎么不漂亮,家境贫寒,我也不至于嫁给你这样的最低档次的男生吧?

向飞看了看窗台前同学留下的一盆花,很想拿起来砸向那个没皮没脸的黏糊,砸到他的脑袋上,把黏糊砸的桃花盛开,但是,她还是用理智控制住了自己。

她不敢再往下看了,只是呆呆得坐在床铺上,想主意,哎呀,自己怎么办啊?真是丢人现眼啊,这样低档次的男生竟然在最后一天闹出如此闹剧来,是悲剧还是喜剧呢?只能说是闹剧。

她跑出宿舍,跑到楼下管理宿舍的大妈的房间,要大妈把黏糊赶走。

看宿舍大妈却哈哈大笑起来,说：“你们都是毕业生了,我们不敢惹你们了啊,学校说了,把你们平平安安的送出学校,就是我们的任务啊。”

向飞只好跑出宿舍。

黏糊看见了向飞,站起来,跟着向飞喊着：“向飞,向飞,我爱你,你就答应我吧,跟我走吧。”

向飞站住脚,看着黏糊问：“黏糊,你存心给我难堪,是不是?”

黏糊说：“我敢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喊我爱你,说明我是真心的,岳明敢喊吗?”

向飞问：“人家岳明为什么喊?我们就是同学，没有那种关系的。”

“是啊,既然岳明不说爱你,不敢说爱你,不爱你,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岳明去那个陌生的小城市呢?”黏糊似乎越来越有信心了，黑黝黝的脸颊上，滚动着汗珠。

“我和岳明是分配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黏糊说：“是啊,现在是来去自由啊?你为什么选择了跟岳明去那个地方呢?为什么不选择跟我去我的家乡呢?”

“你这个人怎么是胡搅蛮缠,死缠烂打啊?你到底有没有自尊心,有没有自重自爱啊?你懂得尊重女性吗?”

黏糊拿出一副赖皮的神情,反正,现在档案封存了,自己已经拿到毕业文凭了,同学们也大都各回各家了,认识他黏糊的也为数不多了,他才不怕被向飞痛斥呢,这些年,为了生存,他什么委屈没受过?什么打击没受过?什么污辱没受过?这个女孩子损自己几句,算什么?这也许正是爱情的美好开端呢,是不是?

他存心給向飞造成压力,心理压力,他跪倒在地,高举那布告,可是,布告拿反了,把宿舍管理处令毕业生必须明早搬出宿舍的内容面向向飞了。

向飞愤怒至极,使出浑身力气,狠狠的再次给了黏糊一记响亮的耳光,把那布告打得断为两截,还把黏糊打的眼冒金花。

师弟师妹们起哄着：“我爱你,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向飞向着校园外面奔跑出去。

她不知道跑了多长时间,发现黏糊没有跟上来,才捂住那怦怦跳的心脏,气喘吁吁的停下。

夜晚,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霓虹灯,广告灯,五颜六色,街头,车水马龙,格外繁华和热闹。

她站在人行道上,向着那些灯红酒绿的街头望着,向着纸醉金迷的人们望着,心里忽然生出一丝孤独感。唉,这大都市,那么繁华,可是,这里不属于她,那高耸入云的楼房,那万家灯火的居民区,没有一间房属于她,那奔驰的汽车,没有一辆属于她,那川流不息的人群,没有一个朋友相识,可以依靠,可以倾诉衷肠------

她不由自主地流出眼泪。

唉,这是自己在这个大都市的最后一个夜晚吧?唉,要告别了,也许是永远的告别吧。好好看看这里的一切吧。

唉,当初,自己刚刚来到这个大都市的时候,曾经为这里的繁华和热闹感到吃惊,如今,四年一眨眼的工夫就过去了,可是,这里比过去更热闹更繁华了,楼房越来越高,霓虹灯,越来越多,汽车也是越来越多,人,也是越来越多,马路,商场,酒店,都是越来越拥挤了。

当初,自己曾经发誓,既然来到这个大都市,就不打算回去了,不打算再回到自己居住的那个只有一万人的小镇上了。唉,可笑啊,可笑,大家都是志大才疏啊,几乎没有几个同学能实现自己的愿望,能留在这个大都市的,是啊,这里居住,租赁房屋,也需要每个月几千元,最低两千元吧?哪里找这几千元呢?工作?自己能在这个大都市找到工作吗?这里几乎每个单位都是人满为患,只有凭借权利和金钱,才能在这个城市站住脚根。不然,自己这样的小镇和农村来的没有人脉的大学生们,依靠什么在这里站住脚根呢?依靠什么生存下去呢?

骑马找马。

这是就业处老师讲座时候说的话,就是,现在找个工作,生存下去,然后,再图谋发展,也许,自己能迅速发财呢,能在这个大都市买房呢?也许,自己在不远的将来能在这个大都市又找到工作呢?

想到这里,她自己开心大笑了。是啊,自己不能太悲伤了啊,不能像那些得了抑郁症的同学那样,每天就是忧郁发愁,最后跳楼自杀啊。

是啊,自己的前途是光明的啊。

这是因为自己还年轻啊,自己是大学毕业生啊,虽然,现在是教授遍地走,博士多如狗,自己这本科毕业也就相当于过去的小学毕业,可是,自己是女孩啊,是不是?女孩子毕竟没有多少个是高学历的啊?是不是?

遇到事情,她总是能小心翼翼的绕过心里障碍,能巧妙的化解心里的疙瘩,能給自己灵魂一片光明的阳光。

是啊,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有光明的未来的。

夜,已经深了。街头,渐渐的行人稀少了。

她有些惶恐了,心想,这最后一个夜晚,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她急匆匆的向回走。

学校大门敞开着,似乎是永远敞开着。

她走进学校大门。

一刹那,她好像又像第一次走进这校园一样了,那也是在晚上,自己坐了两天的火车,才来到这个大都市的,在火车站,自己上了学校接新生的汽车,来到这座校园,她那时真幸福真兴奋啊,自己考了两年,才考上了这所自己心仪的学校。她被学校的高楼大厦給惊呆了,她印象了,那些学校都是老房子的,可是,这所大学,却有那么多暂新的高楼大厦,都是几十层高的。

她被师姐们带进了一间宿舍,那里,已经有几个如花似玉的同龄人在那里了,大家都像老熟人似的说笑着,一下子,自己那陌生感,那思念家乡的情绪,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唉,姐妹们都走了。

她真想大哭一场。

大家在一起的时候,也许,有不如意,但是,现在才知道,同学们的感情,才是世界上最纯净,最真挚的感情啊。

呜呜-----

她还是哭出来了。

她不想回宿舍了,那里已经乱七八糟了,她的行李也已经收拾好了,同学们的床铺上,桌上,地上,都是废纸和垃圾了,自己没心思打扫,再过几个小时,自己就要走了。

她坐在校园里,想独自享受这校园的最后一个夜晚。

啊,有月亮。月亮真美啊，无论是一轮明月，还是隐藏在云彩中的露出半个脸的月亮，都是美丽的。

凉风习习,月光皎洁,这真的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啊,真的是一个让人不能错过的夜晚啊。

她似乎又看见了同学们在甬路上互相嬉笑着,打闹着,互相开着玩笑,讲着笑话,看见了同学们在考试前惊慌失措的互相询问着小道消息,看有没有什么内部答案,看见了男生们在和其他班的男生在操场上踢球,欢声笑语------

她很想念那些离开的同学们。

她就那样坐着,雕塑一样,如如痴如梦的看着那些校园里面的一切,花丛,树木,还有操场上的篮球框,足球框子,还有那宿舍楼,教学楼,哎呀,好像一切都那么吸引她,就像她刚刚来到这个校园似的吸引她。

啊,一切,都结束了。

真的是生离死别吗?

她又是难过的呜呜地哭。

就这样,她整整坐了一夜。

东方,早早的露出鱼肚白了,很快,天空,从朦朦胧胧的,就变成橘红色的了。朝阳迅速的跃升起来,把金色洒满校园。

她又想起,刚刚来到这座校园的时候,大家就是在这个洒满橘红色朝霞的操场上跑步的,她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总是能跑十圈以上,同学们都累得气喘吁吁的,只有她,还在那操场上奔跑。她喜欢那洒满朝霞的操场,喜欢那早晨校园清新的空气。她要显示自己，自己曾经是健美的田径场上的弄潮儿，自己和那些脸色苍白四肢纤细的小女生比起来，自己就是维纳斯，哪哪哪都是匀称的，自己才是新时代的大学生，是健康的美，不是病态的矫揉造作的美。

知了还在不停的叫唤,好像根本不想歇息似的。

她抬起头来,低声说：“再见了,知了。”

知了似乎听见了她的问候,加大了叫声。

黏糊已经背着行李走出宿舍楼了,他一眼就看见了向飞。他背着行李加快脚步跑向向飞。

向飞却惊恐万状地逃走,逃到了自己的宿舍。

她在窗口看了看黏糊,见黏糊已经走出校园,才背着行李走出女生宿舍。

走到门口,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住了四年的宿舍,低声说：“再见。”

她走出宿舍的时候,还向那个看宿舍的大妈说了声再见。

大妈也说再见,然后慨叹说：“几十年了,唉,多少女孩子从我这里走出去了啊,唉,有的,再也没有回来过,再也没有见过啊。”

是啊,生离死别,是最最最感伤的时刻啊。

她走到男生宿舍楼前,高声喊着：“岳明------”

岳明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似的,也是背着自己的行李跑出来。

两个人走出校园的时候,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校园,然后,都心情郁闷的不再说话,上了公共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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