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时代（1）

1967年11月底村里小学重新开学上课，一天晚上本村孙老师到石克庆家送来通知让他下星期1，27号早晨8点以前到学校去上学。母亲问：“学校课本什么时候发？”“目前还没有拿到课本，我准备先用我家存的课本给学生上课。二嫂你以前也当过老师，我们准备在课本没发下来之前3年级以上学生每天带纸抄课本，1、2年级先不用课本。”“我家有课本就是太老是他姐用过的，我想让他先带着去上学。”“那也可以总比没有课本好，我已经通知来咱村小学上学的各村队干部，动员各家凡是家里存有旧课本都捐出来救急还不知道啥时候能见效果。”“学校谁负责？”“公社指定我负责当校长，除了我还有过去就在咱村当老师的崔玉新老师，咱村董老师，新调来蓝老师，安老师他是年轻的1966年城里师范毕业，家在咱们公社星园村。公社还安排来一位女老师荀敏生30多岁，她是全家被从北京赶回来，丈夫家是禹都镇的姓年，过去镇上开饭馆药店年老板家老二。她家住在镇上平时住在学校里星期天回去，我让她教6年级。人家上过大学过去是中学老师，这次是临时安排来教小学生，我还要去通知其他人家再见。”

孙老师走后母亲说：“克庆明天中午你把姐姐用过的书包拿到河边去洗干净，我给你准备一身新衣服好去上学。”11月27号早晨石窝村小学开学，石克庆穿一身蓝哔叽新衣服，母亲做的蓝色大棉袄，背着旧书包带上课本石板和石笔去上学。学生们全都聚集在学校门外一块用作操场的空地上。孙校长和其他5位老师站在前面高台上，石克庆看着几位老师；孙校长本村人常见，身穿灰色大棉袄，戴一顶蓝灰色棉帽子。穿蓝色大棉袄没戴帽子高个子年轻人是安老师，个子不高穿灰色大棉袄戴蓝色头巾是崔老师。董老师本村人瘦高个穿一件军大衣寸头没戴帽子，蓝老师穿一件青莲色带花棉袄，皮棉鞋蓝头巾，旁边一位高个子穿橙红色呢子大衣戴红色毛围巾就应该是从北京下放来的荀老师了。孙校长说：“去年没招生今年几个村合起来一年级有83个人分成两个班，由安老师和崔老师负责上课，一会儿两位老师点名。今年8岁应该去年来上学的到1班由崔老师上课，其余的一年级学生到2班。其他学生6年级由荀老师教上午上课，2年级下午上课由我教，3、4、5年级上午上课由我和蓝老师、董老师，安老师教，安老师还教体育课。”开学典礼结束石克庆背着姐姐用过得旧书包和其他小学生一起走进学校院子，学校有三进院子。第一进院子里东西房各是一个教室，加上过去的正殿三个教室。第二进院子过去的大殿改成一个教室，东西配殿也改成教室，石克庆所在的1-1班就在大殿里面上课。全校一共6间教室，最后面一进院子9间平房是老师住的房子和办公室。

孩子们进教室以后崔老师摘下头巾按大小个安排座位，石克庆给安排在靠北墙一排最后面位置。教室里的墙新粉刷过屋顶有前后两个日光灯，课桌很旧是刚建校时村里木匠用山上坟地里伐下的松柏树做成也没有刷油漆。教室前边有一个烧煤的大铁炉子，感觉比家里要暖和。孩子们坐下后崔老师脱下大棉袄，里面穿一件自己做的蓝印花布大襟上衣：“同学们，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小学生了，因为停课1年影响了你们上学为赶教学进度元旦过后取消寒假，在夏收放假前学校不休息。下面我问一下你们谁带来了哥哥姐姐用过得旧课本，带来的举手。很好，差不多有一半人带来了，其他人顺序到前面来领课本。我叫到哪一排没有课本的就上来领，然后点名。”中午放学回到家里父母已经回来，父亲问：“今天老师上课好懂吗？”“语文算术课讲得我都学过不用听也会，崔老师说我拿的语文课本太旧有几课和其他人的不一样，不过娘也当过小学老师指导我学习没问题。还有我觉得崔老师念汉语拼音不如您和姐姐标准。”母亲说：“好了别给老师挑毛病，自己好好学习遵守课堂纪律，吃完饭刷碗休息一个小时把老师留的作业作完。”

因为有在家里跟母亲和姐姐学习的基础，石克庆上一年级感觉非常轻松。从1968年3月开始姐姐每天和父母一起下田干活，中午放学回家不再有现成饭要先帮助母亲和姐姐做饭。1968年9月1号上二年级的时候新课本依然是没有印出来，学生们继续使用旧课本。上二年级以后班主任换成安老师，他和崔老师用方言上课不同，用略带本地口音普通话上课。1969年放暑假后第二天中午母亲回来做饭时说：“你放假不能在家闲着整天到处乱跑，一个要开始学做饭，还有要给你增加暑假作业以外的学习任务，从现在开始白天在家看小说，我可是要检查的。”吃完饭后母亲带他到西房从挂着红色花布帘子的书架上拿出两本书：“你就先看这两本少年儿童读物，一本是《丘克与盖克》，还有《铁木儿和他的伙伴》，这是苏联人写的书。看完这两本再看《罗文英的故事》，一个暑假看这3本书任务不算多。”“娘这么多书我能看完吗？”“必须看完，有问题晚上等我收工回来问我，有不认识的字拿张纸抄下来。”下午睡完午觉起来天空是多云似乎要下雨石克庆搬了一个小凳子打开门坐在堂屋里看书，院子里自己家的几只鸡在跑来跑去，远处公路上传来运铜矿石大卡车的轰鸣声。打开《铁木儿和他的伙伴》开始从头往下看，书很旧纸已经发黄内容还是挺吸引人。从下午两点开始看书也不知道过去多少时间，等到天色转阴开始刮大风的时候站起来到东屋看一下家里那个方形匈牙利产闹钟，已经快4点了。坐在自己平时用的那个旧桌子旁边，他把书上不认识的字抄在一张旧报纸边上空白处。空中传来阵阵雷声豆大的雨点开始落下，石克庆连忙跑到院子里把墙角放的树枝和木柴搬到堂屋里一部分，又把洗菜用的一个木盆放在屋檐下接水。回到东屋他打开电灯继续看书一直到5点半感觉很累才放下书本走到院子里换换空气，阵雨刚过云层在逐渐散开，东边天空中出现一道彩虹。在院子里转了几圈之后回到堂屋开始点火按母亲的要求煮小米粥，左手拉着那个旧风箱右手往炉膛里添柴。煮完粥他去洗菜，先用接的雨水洗两遍再从水缸里舀出水来洗一遍等姐姐回来做菜。父母和姐姐收工回来以后母亲问：“有不认识的字吗？”“有几个”。“那好我先教你查字典好记住这几个字，你姐姐做菜，吃完饭和你爹去自留地摘菜干活。”

10天过后一天晚上天黑以后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乘凉时母亲问：“克庆第一本书看完没有，有什么收获？”“看完了，人家在莫斯科的生活多好不用像我这样除了上学还要帮大人干活，人家那里还有花园一群孩子玩儿的多痛快。”“是吗？就没学点好的东西，你还太小等再多看一些书就明白书里面含义了，我让你看这些书是让你明白长大以后该做个什么样的人。”“娘还有那些地名人名太难记，看起来太费劲。”“我先给你讲一讲人名应该如何记，明天中午我教你看地图。”第二天中午母亲用中午休息时间拿出一本世界地图打开到苏联部分，让儿子熟悉苏联地图和主要地名，莫斯科附近齐赫文等一些小城市名字。以后几天每天中午都抽一点时间给儿子上课，晚饭后天黑前也讲一会儿。离开学还有8天时三本书都看完了，到底学到了一些什么东西石克庆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感觉从非常困难到看书速度有所提高能理解一些内容了。

三年级开学后仍然是安老师教他们这个班教室也没换，安老师似乎比过去笑脸多了一些，解答学生问题时也比过去耐心。一天放学走出校门后一个班家住石河村的乔大龙对石克庆说：“知道安老师为什么比过去和气了吗？”“不知道，你说是为什么？”“他结婚了，女方是离我们村不远康桥公社高庙村的姓高，我以前见过长得也不怎么好看。”旁边一个女学生说：“你眼光还挺高，我娘说安老师的老婆人挺好。”三年级开学后仍然是没有新课本，一直到1970年初寒假过后上3年级第二学期时，学校才有了新课本。1970年暑假前期末考试公布成绩时，石克庆第一次取得年级第一名的成绩，回家后父母都很高兴。父亲说：“你头一次取得这样的好成绩应该奖励，回村后10年没进过城，你娘倒是开会进过几次城，全家进城一次买点东西让儿子开开眼界。”姐姐问：“当天赶回来吗？”母亲说：“到你二姨家住一晚上。”“他们还住在原来地方？”“没搬家，她的大儿子你那个大表哥季崇光在空军当兵，老二小儿子崇武下乡平时也不在家，女儿崇汇在化工厂上班比你小一岁。”7月19号星期天早晨8点一家4口换上新衣服，父子二人是蓝裤子灰色维尼纶衬衣。母亲是深蓝色连衣裙，姐姐穿绿色花连衣裙，由三叔帮忙在村边公路上拦住一辆运铜矿石苏联造亚斯10轮卡车，母亲和姐姐坐进驾驶室，父子二人爬上车厢坐在矿石上面。这辆车很旧速度也不快车声音很大后面扬起得尘土不多，路过禹都镇之后又开了20分钟汽车驶上沥青路面公路，速度加快也没有尘土了。汽车在离祝荣县城不远处一个小火车站附近停下，一家4口下车后父子二人掸掉身上的尘土走了20分钟到长途汽车站。石克庆第一次来县城感觉这里比公社那个小村和禹都镇都要大不少而且街道都是沥青路面，只有房子和村里区别不大都是灰色平房。在长途汽车站买好车票，10点上了进城长途汽车。到城西汽车站下车时已经接近中午12点天气多云不算太热，一家人下车后沿着车站外面的路向北走，不远处路边有一个公共汽车站牌子，上面写着：西门汽车站；3路，步兵学校-通信电缆厂。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石克庆看到了不远处的城门。“娘那是什么地方？”“西门，老城区过去的城墙一共有东南西北四个城门。”

西门外街道两边有不少店铺，路北有几座新建的红砖居民楼。走近西门时先经过护城河上的石桥，城墙依然保存完好汽车从城门洞里开过去，因为门洞宽度有限有一名警察在指挥汽车轮流单向通过。走进城门街道和城门外面宽度差不多，两边种着高大的楸树。沿着路走了一段母亲说：“已经过了12点该进饭馆吃饭了，到前边那个咱们以前进过的地方去吧。”一家人走进路北一家饭馆，进门时石克庆看大门上方招牌上有缘三顺三个字。店里人很多父亲去买了4碗炸酱面一小盘猪头肉和一盘海带丝，母亲带着两个孩子只给石克庆找到一个座位，父母和姐姐都是站着吃的饭。吃完饭从饭馆出来继续向前走在一个十字路口附近一家4口进入这个城市当时最大的百货商场，一座三层楼建筑。父母先在一楼给石克庆和姐姐每人买了一双塑料凉鞋，一双球鞋，然后上二楼去买给全家做衣服用的布，让姐姐自己选做连衣裙和上衣的花布。从楼上下来母亲在另一个柜台买了缝纫机针和润滑油，缝纫机用丝光线。走出百货店一家人过马路在路南一家食品店父亲给两个孩子每人买一瓶汽水，然后父母进去买东西。石克庆站在卖汽水柜台前向外看第一次见到从北边开来一辆红色公共汽车：“姐那是什么汽车？”“那是城里的公共汽车。”从食品店出来一家人沿着马路西边往南走，石克庆看到远处还有一个城门：“爹那是南门吗？”“对呀，城墙里面过汽车不方便只在南门和北门旁边开个豁口过汽车。”母亲说：“你二姨是我大伯家的二姐，他们夫妻都在地委招待所上班。我大姐夫以前在专区上班后来调到外地去了，你二姨家离南门不远。”父亲说：“离开10年这城里还是只有南北向一条公共汽车线路，不过车换大了不是过去那种带鼻子破车。” 走到距离南门不远处母亲带领一家人过马路走进路东一个小巷，走了一段路以后进入路北一个院子，走进大门时石克庆抬头看见门框上有一个蓝色搪瓷牌子，上面写着：包家街20号。

一进院子是两棵高大白皮松，一家四口穿过边上过道来到后院。一位脸型长得和母亲很像的中年妇女正在院子里铁丝上晾衣服，母亲过去叫了一声：“二姐。”“呦，三明你们一家都来了，快进屋坐吧。”二姨放下衣服带客人进屋：“仁禄自打回村已经10年没到我家来过了，你儿子都长大了。”“二姐我和她不一样没当干部也就没机会进城开会，离着90多公里（千米）交通不便我这是10年来第一次进城。”“你们尼娜和克锦的连衣裙真漂亮，这年头城里都没有穿连衣裙的，你们母女服装也太显眼了。”母亲回答：“也许是这样一路上没看见第三个穿连衣裙的，我们也有几年没穿了。”二姨父一个比父亲矮一点宽肩膀圆脸有不少白头发，身穿深蓝短裤白色背心手拿一个烟斗的中年人从东屋走出来：“仁禄10年不见你家孩子都长大了，请坐我给你们倒茶。”坐下后母亲把带来的农副产品和买的一瓶酒放在桌子上，二姨说：“你们来了我就特别高兴不用带东西。”父亲说：“哪能空手来10年不见我想和二哥喝两盅。”二姨父问：“你现在抽烟吗？”“早就不抽那东西了，回村以后生活困难再加上她坚决反对我就不抽了。你闺女呐？”“她们化工厂从来不停工，她是团员要求进步今天是照常上班好让别人能星期天休息。”二姨说：“三妹你手真巧，你们母女这连衣裙就是在城里也应该算是最漂亮的了。不过三妹你这发型还是和农村老太太一样，村里穿这衣服的多不多？”姐姐说：“除去我和我娘大概全公社没有第三个穿连衣裙的，她们叫我一枝花我笑她们打扮太土气。”二姨说：“克庆我们说的事情你小孩子恐怕不感兴趣，我先带你看看我家的房子。我家是三间平房，西屋是你表姐住，我们住东屋。中间这屋的床是你二表哥的，他平时不在家。今天晚上我去值夜班，你爸和你二姨父睡东屋，你在这个床上，你娘和两个姐姐在西屋。看看吧，要想出去到外面让你二姨父带你去。”石克庆看完二姨家三间房子跟着二姨父来到外面沿着包家街往东走，走出包家街东口是一条南北向大街，二姨父带他走到城墙下面：“你还没来过这里看看吧，也许将来就看不到这城墙和城门了。”“这城墙有多少年历史？据地方志记载是元朝建设明朝洪武年间重修有700年历史。”“那你们住的房子哪？”“历史就要短的多了，我们住的院子过去叫包家庙也叫包家祠堂。它是过去这个地方大财主包家的家庙，过去活人住的地方没有栽松树的，那两棵白皮松有200多年，我们住的房子和它时间差不多。”“为什么活人住的地方不栽松树？”“过去人死了送到坟地，坟头上栽松柏树，寺庙里栽松树银杏树。住家院子里种海棠、枣树、丁香，你家院子里种花椒结子多也包含人丁兴旺家族兴盛的意思。”“明白了，是不是该往回走了？”“咱们顺城墙到南门再往回走。”

回到二姨家二姨说：“你姐已经在西屋睡着了，你在二表哥床上睡一觉我们到东屋去说话。”石克庆躺在床上时间不长就睡着了，醒来时姐姐正在帮二姨做饭。二姨说：“起来啦，你娘和你爹去熟人家串门，你要闷得慌就去东屋和你姨父说会儿话。”下午5点半父母从外面回来，表姐也骑车从工厂回来。吃晚饭时候表姐说：“三姨和表姐的连衣裙真漂亮，我也想做一件。”母亲回答：“那你赶快去商店买块花的确良布回来，晚上我给你裁教你缝，明天早晨你穿连衣裙去上班我们就回村了。”“我想先在家穿，马上穿到厂里去是不是太显眼会招人议论。”二姨说：“想漂亮就别怕厂里人议论，过去你三姨进城后还穿过自己做的旗袍那真是漂亮。”“妈你穿过旗袍和连衣裙吗？”“没穿过，我没你三姨身材好心灵手巧。”表姐匆匆吃完饭就骑车出去买花布，晚上母亲给她裁表姐在她家缝纫机上做成一件深蓝色花连衣裙，穿上到东屋让她父母看，二姨两口子都说穿上这连衣裙以后找对象的时候一定能吸引更多男青年目光。星期一早晨石克庆起床时二姨父已经去上班，表姐在吃早饭时说：“三姨你们等我妈回来再走，我吃完饭就去上班。”二姨下夜班回来后和父母又聊了一个小时，一家人告别开始往回走。

回到家里母亲先检查了石克庆暑假作业完成情况，对完成情况表示满意，然后布置了新读书任务，暑假期间要读完：《木偶奇遇记》，《卓娅和舒拉的故事》，《把一切献给党》三本书，看完后要检查学习效果。母亲的命令不能违抗，石克庆还是和去年一样每天抓紧时间看书，不明白的地方晚上问父母和姐姐。9月1号开学以后安老师调走，班主任换成家住石河村的乔美屏老师。她是一个矮胖留短发大眼睛用不太标准普通话讲课中年人，课下有个学生说乔老师以前在城里教中学，因为和丈夫离婚带着一个儿子搬回娘家才调到石窝村小学。1970年十一前二哥克安回来探亲来见父母的时候父亲问：“你现在已经超期服役能留在部队吗？”“没问题，我在电台已经是技术骨干上教导队学习过一次。”“搞对象的事情定了吗？”“还没有，等确定能提干留在部队再说，现在找一个到时候女方老来信问你什么时候提干多烦人。”母亲说：“那你就晚婚晚育吧。”

1971年寒假母亲给石克庆布置的读书任务是读小说《烟》，《列宁的童年与学生时代》两本书，读图格涅夫《烟》的时候他感觉有很多问题以前从未遇到过，经常要查字典，有时候去向三叔请教。三婶问：“你每天在家除了刻石头做寒假作业还要看这些书能看懂吗？”“刚开始挺费劲的，有问题就查字典问大人，以后就不感觉有多难了。”“那看起来以后你是个文化人比哥哥和弟弟都强。”1971年暑假父母给石克庆布置的任务除了做饭、练习石雕技术以外就是继续看书，要看完《为祖国服务》，《团的儿子》，《红日》三部书。这次看小说已经是一个相对最轻松任务了，通过这些书他了解了苏联的过去和由来，眼界也不再局限于自己家住的这个小村庄。8月中旬一天晚上奶奶和后院大娘一起过来串门，大娘说二哥克安从部队来信说他已经被部队推荐到湖北武汉上大学，因为时间紧不能回家探亲，明年年初学校放寒假时回来看望父母。父亲说：“大嫂恭喜你石家有了大学生。”母亲说：“该给他说媳妇了。”大娘说：“贵生大伯家二姐仁美来给介绍过一个是姐夫的侄女，碍于他们两口子的情面当时我答应了，现在我有点后悔不该答应这门亲事。”母亲说：“这事可不能先回绝，等克安回来让他们两个人见面后自己决定。”暑假过后石克庆上5年级的时候班主任换成荀老师，她和前几位老师不同上课用标准普通话，上语文课的时候要求学生们朗读课文要用普通话，要注意抑扬顿挫和语气提高朗诵水平。荀老师对石克庆的朗诵很满意说他在同学中普通话最标准，只要再注意一些细节问题就可以代表学校出去参加文艺汇演。年底石克庆代表学校在禹都镇中学礼堂参加公社各小学文艺会演表演诗朗诵，公社领导审查结果决定由他和另一个小学一个6年级女孩子安金彦排练一个诗朗诵去参加全县汇演。在公社住了三天由荀老师和中学吕老师每天给他们两个人还有其他十几个小学生排练节目，参加全县小学生汇演时获得朗诵第一名拿回一张奖状。回家后父母看到这张奖状都非常高兴，父亲说：“你娘从小让你练习说好普通话这次真是用上了。”

1972年放寒假后母亲给石克庆安排的读书任务是读完《林海雪原》《红岩》，二哥克安在一天晚饭后过来看望父母，父亲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在县城一个战友家住一晚上，今天早晨搭铜矿的汽车到家后收拾一下马上和三叔一起去庙台村大爷爷家二姑那里和崔芝香见面，然后再赶回来往返50里路。”姐姐问：“那个女的长什么样子？”“在部队时和她有过书信来往今天第一次见面，小个子短发圆脸大眼睛嘴挺巧。比我小3岁今年22，我娘见了以后说除去长得比较黑以外其他还可以，二姑父当然是愿意把他弟弟的女儿嫁给我。”母亲问：“你自己有什么主张？”“崔芝香说过几天到我家来看看，我已经上大学以后她肯定能出去随军这比要多少彩礼都强所以她结婚不要彩礼。”过了几天一个晚上二哥克安和对象崔芝香一起来见父母，崔芝香外面穿蓝色大棉袄，里面穿自己做的红花大襟上衣灰裤子，脚上穿二哥给买的蓝色呢子面棉鞋。个子不高说话声音清脆嗓门很大，父母问了一些关于她家情况的问题。最后她说：“我另一个大伯家的姐姐和我一起来跟他哥见面，因为头一次来关系没确定她不好意思过来，你们要想见见可以到后院去。”母亲问：“你姐姐叫什么？”“崔芝仙。”“哪个字？”“神仙的仙。”“好家伙娶个仙女我们更要去见一面。”石克庆和姐姐跟着父母来到后院大伯家，崔芝仙比她妹妹个子高一些又白又胖，穿一身蓝衣服梳一根大辫子。母亲问了她一些问题后对大娘说：“大嫂你好有福气两个儿媳同时登门，克艳有对象没有？”“有人给介绍了几个她都嫌是农村的不同意，我说让克安在部队给她找一个，还有她们姐妹来了你多留一会儿帮我陪陪客人。”第二天早晨起来石克庆问母亲：：“我二哥对象定下来没有？”“都穿上你二哥给买的棉鞋了当然就是咱们家人，你大哥和那个仙女也定下来了。”父亲说：“你二嫂说了不要彩礼但是以后必须带她出去，你大嫂要彩礼数量不多负担得起，这你大娘已经算是有福气了。”二哥克安在家住了十几天就走了，他走后崔家姐妹每个月过来一次，每次她们来母亲都歇半天在家里教她们蹬缝纫机裁剪衣服绣花，她对大娘说：“你家娶儿媳怎么成了我来操办？”“妹子你能干在外面当队长，家里也要教孩子们做家务，还有麻烦帮克艳在外面找一个合适人家。”“那我不敢保证我先写信和外边联系。”

1972年暑假除了每天在院子里练习石雕技术作暑假作业，去收拾自己家自留地，母亲布置的读书任务是《红旗谱》《古丽雅的道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有时候父亲要他跟着上山去学习开采石料技术，到村南石料加工厂去帮父亲干活。一天晚上后院大娘过来对母亲说：“崔家提出新要求要让老大先结婚，过几天克安回来他哥就结婚要请弟妹过去帮忙做衣服。”母亲问：“你们其他东西准备好了吗？”大娘说：“都准备好了，我想你手巧会做连衣裙旗袍。克锦的花连衣裙远近闻名芝仙说结婚时也要穿这样一件，我想只有你会作过两天她们姐妹一起过来，她们买布你给一人裁一件。”“没问题，到时候你们来叫我，克安什么时候结婚？”“他来信说和芝香商量好了明年暑假回来结婚，克艳的事情有消息吗？” “我大姐来信说可以在外面帮忙找个工人，你先把照片拿来我给她寄过去。”“那地方离得远吗？”“我大姐夫妻都在地质队没固定地方，她说想帮忙找个油田的，具体情况要等我姐夫和对方联系好才能知道。”“那就请你费心了。”大哥结婚那天是个晴天，大嫂崔芝仙身穿母亲给做得红花连衣裙，她自己做的红花布鞋。她妹妹崔芝香穿母亲做的深绿色花连衣裙棕色塑料凉鞋，姐姐穿一件紫红色花连衣裙，母亲穿一件多年没穿过的深绿色旗袍。婚礼在下午举行，婚宴上摆上来的菜按当时水平已经超过春节过年标准。事后村里人对婚宴上吃什么菜似乎没人关心，倒是新娘身穿红花连衣裙和母亲那件旗袍一时成了人们议论的焦点。父亲在家里对母亲说：“你和闺女的衣服在咱这小村里也太突出了。”“没什么，芝仙不是说以后也穿连衣裙下地干活吗，有好几个姑娘来找我帮她们做连衣裙。我说你们可想好了，一定要穿它下地干活不然我可要收费。她们说穿上这衣服像城里人，我说你们的心思我都明白打扮漂亮点找个好婆家。”

1973年初学校放寒假以后父亲说：“我和你四爷商量好了，他同意你把他家里存的各种图样都拿来照着画一份。你去的时候向他表示感谢，画的时候当心别把原稿弄坏了，小说你可以少看点。”石克庆晚上到四爷家的时候四爷爷说：“让你二哥克益去把那个柳条包拿过来，你打开看一下有不少图样你们过去照着在石板上画过。”“谢谢爷爷，我一定尽快画完给您送回来。”回到家里石克庆在灯下打开箱子，里面是分成三大捆的画稿，上面那些图案很多他已经十分熟悉。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一下他就开始临摹那些图案，以后几天每天从吃过早饭忙到晚9点以后，虽然很累可暂时不用看小说他感觉很高兴。春节石克庆跟父母姐姐一起去住在另一个县华丹县的大舅和姥姥家，大年三十早晨起来吃过饭收拾好东西搭路过的长途汽车先到祝荣县城长途汽车站，路过大舅家的长途汽车要下午一点才开，一家人在附近一家小饭馆里买了几个烧饼一荤一素两个菜两碗鸡蛋汤。长途汽车下午两点多开到离大舅家最近一个集镇，下车后石克庆问母亲：“到大舅家还有多远？”“6里地，往那边去只有农村大道没有公路帮你爹背着一些东西走吧。”这里是平原离山区已经相当远，穿过集镇冷清的街道来到外面大道上空中开始变得阴沉起来。一开始路两边是古槐树，走出二里地以后槐树没有了两边是栽下时间不长泡桐树。

来到大舅家住的那个村庄母亲带着一家人离开大路从村庄围墙一个小门洞进去，在村里街道拐了三个弯之后来到大舅家住的院子外面。这里的院墙已经塌了一截，门楼上长了不少草，上台阶走进大门门槛已经没了门上油漆全部脱落。走进院子东西两边各有两间厢房，还有南房四间，北面是三间正房两边各有一间耳房。和石窝村不同这里房子和二姨家住的院子类似，是标准四合院。母亲进院后喊了一声：“大哥大嫂我们来了。”听到声音大舅从北屋里出来，他是个高个子长脸满头白发穿一身很破旧黑色棉衣：“一家四口都来了，快请进。克庆好多年没来过长大了跟你爹一般高了，我家刚添个孙子。”走进东屋放下东西脱下大衣大舅家的大表哥进屋来给客人倒茶；“三姑，三姑父我媳妇生个男孩儿刚10天在西耳房里。”父亲说：“大哥你们也喝茶了。”“我们这里哪能和你们相比，没副业没果木光靠种地将就吃饱饭，这是过节为接待客人买的茶叶，妹子你对茶有讲究别嫌你哥茶不好。”母亲喝完几口茶：“我去看一下那个小孩子，克锦你也一起过去。”父亲问：“大嫂和二东呐？”“他们去你大嫂娘家有事，说是下午做饭前赶回来，克庆上几年级？”“我上6年级今年暑假过后上初中。”“孩子们都长大了日子过得真快，有时候我想一想1938年春天爹被鬼子打死我们离开这个村，1949年搬回来24年过去了。三明遇到那个老尼姑真是有福气教会她那么多东西，她师傅还在吗？”“这个我们可不知道，1960年回村以前她去看过一次师傅，当时60岁。”一个年轻姑娘走进东屋；“爹这来的是谁呀？”“你三姑父好多年没来过，那是你表弟石克庆。这是你二表姐比你大四岁我家老小，你大表姐去年出嫁。婆家在离城区不远的军门公社，男人洪景文在电信电缆厂上班，由她三姨给介绍得我们还比较满意。承华带弟弟到你那屋坐一会儿，等你娘回来再过来。”

二表姐住在东屋里间，房间里没有炕有一个两头用土坯支起来木板床，一个老式小柜子一个梳妆台几把椅子，窗户上挂着粉红色布窗帘。表姐中等个圆脸大眼睛，梳一个遮住耳朵的标准农村妇女短发，棉衣外面套粉红色外衣穿一条灰色裤子红花灯芯绒面棉鞋。她让石克庆坐在一把旧椅子上：“哎，你们家名字是怎么排的？”“ 我爷爷排贵字，我爹排仁字，到这里排克字，往下是复和礼貌的礼。”“我家这边排承字，我大哥叫承原，二哥叫承雪，我姐叫承瑛，你上中学了吗？”“我8岁上学现在6年级秋天才上中学。”“我和我姐都是小学毕业没去上中学，我爹说家里没钱交学费。我还没去过你家，听说你们那里比我们村富裕。”“我们山上有核桃、柿子、栗子，村里人有石匠手艺开采石料加工后卖出去也能挣钱，不过我爹说自打1966年以后再也没人来定做雕像之类能卖大价钱的东西，建筑用石料都是些最简单的东西卖不了多少钱。”“那也比我们光靠种地强得多，我爹说你娘爱看书是真的吗？”“她在城里当小学老师那几年买了不少小说后来全都带回家，从上二年级起她就给我规定任务寒暑假看小说要完成规定数量。刚开始觉得特别费劲真是一大负担，现在感觉开阔眼界挺有收获。”“你家里怎么练得除了你爹都没本地口音标准普通话？”“我娘说她那个师傅不是本地人跟着她就改了本地口音，在城里当老师那几年跟着其他老师练习普通话。我和我姐都是从小跟着她还有收音机里广播练普通话，她说以后到外边一定能用上。”两个人聊了一会儿，从院子外面走进来两个人；“我娘和二哥回来了，走我们该锁门去北屋了。”

石克庆在北房东屋见到舅母，她是个小个子没有白头发穿一身蓝色新衣服裤脚打着绑腿农村老太太打扮。问了一些情况后舅母说：“承雪，你带表弟到你大伯和五叔家去看一看，给他们拜个年然后回来吃饭。”母亲说：“我们一家四口一起去吧，他们父子多年没过来了。”一家人穿上大衣跟着二表哥往外走，石克庆问：“你们家怎么有那么多旧家具？”“我爹说爷爷被鬼子打死后奶奶改嫁把他也带过去，后来1948年底解放军过来后他和我娘搬回来收回房子，以后其他几家都把他们不要的旧家具送到我家我们修一修凑合用。”母亲说：“你姥爷兄弟三个他是老二，老大是外地你大姨城里你二姨他爹老两口都没了，他们家有三个儿子，老大是我们这一辈老大还在村里。老二1943年病死了没结婚也没有后代，老三参加八路军解放后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你姥爷的弟弟有三个孩子，也是大儿子在村里，老二和女儿困难时期到新疆投奔三哥在那里结婚落户。”二表哥说：“前年我三奶奶病死了，现在三爷爷在新疆6叔家。”走出小巷拐了两个弯来到另一条小巷一个院子大门前，这里也显得很破旧但是围墙和大门修理过还有门槛。走进院子二表哥喊了一声：“大伯我三姑来了。”从北屋正房里走出一位穿蓝裤子紫红色上衣短发小脚中年妇女：“三妹你们一家都来了，这是你儿子？”母亲加快脚步迎上去：“大姐十多年没见今年你怎么回来了？”“进屋说吧。”几个人进北屋在东边一间脱下大衣放在炕边上，这家大舅母一位高个子农村妇女从炕沿上站起来迎接：“三妹好几年没过来，你家克庆长大了。”母亲问：“我大哥呐？”“他有点咳嗽去大队卫生室拿点药。”母亲在一把靠背椅子上坐下后问：“大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去年11月在地质队提前退休，领导把我安置在你们那个县的县城地质队后勤基地，分给我三间平房，按级别我家老宗是处长应该住更大的房子平常家里就我一个人也没必要去争。你那个妹妹我去办户口的时候见到了我知道她，她不知道我，他们夫妻都是民警。”父亲问：“你儿子上班了？”“父子二人都在地质队，儿子是工人在钻机上干活。”姐姐问：“大姨父是干什么的？”“过去他在机关是处长，下放以后他又自学地质学现在是工程师。他这个人一股子牛劲不服气非要学出个样子来给别人看，前些年看了很多书外文书也看了不少。”母亲问：“你儿子结婚了吗？”“有对象还没结婚，现在家里平时就我一个人，他那个对象是一次去探矿时认识的当地农村姑娘，人挺好我们挺满意，我想以后让她把户口迁过来和我住在一起，三妹到时候还要请你那个妹妹帮忙。”“我尽量帮你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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