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命悬一线

明崇……明崇……偏院墙壁上全都是他伯父明崇的名字，虽不能确定是不是同一人，但看到时仍是止不住的震惊。

“这位道长，还请回避。”

是那位张姨娘走过来，朝他欠身。

“抱歉，是在下唐突。”

明亦自觉无礼便先一步离开，有些事还是私下找周松谈比较好。

在周府客房打坐许久，用过晚膳后，周松因母亲周氏病重难以陪同，于是明亦、赵温二人换上便服前往长乐坊。

门口并没有招揽客人的老鸹与女妓，只有三五个护院打扮的壮汉看守着，看他们模样不该是让人胆寒望而远之么怎得反倒让络绎不绝的男子走进去。

“赵师兄，这香的味道有股怪。”

“什么香？我怎么没闻到？”

靠近长乐坊，明亦便察觉有一股味道很淡的香气，并非距离隔的远，而是它从始至终就仿佛不想让人察觉到一样，若非明亦嗅觉灵敏，再加上这些年丹书看得多了，又经常大理百灵峰的药房及下山采药的工作，对各种气味比较敏感。

“还是先用上闭气符为好。”毕竟是直觉所感，明亦本身也难以解释。

赵温也没在细问，与明亦一同悄悄念咒将衣袖内的“闭气符”催动。

效用只能维持半个时辰。他们还是要速战速决。

门口的守卫只要来人交了入坊费便来者不拒。

坊内有三楼，一楼大堂已经人满为患，毕竟入坊费仅仅十文钱而已。

弹奏得曲目确实悦耳动听，可并没有感到任何异常，体内有灵力也平静如常。虽时不时有样貌可人的女子在人群中穿梭，引来一众男子的欢愉叫声，可悄悄祭出探灵符也无法捕捉到任何术法的反应。

二人心照不宣要上二楼。可要上去便要十两银子高价的费用。好在是赵温师兄承担了两人费用，他谢过赵师兄，之所以觉得对方人品好，就在于对方的付出从来不计较回报，落落大方是个真君子。

“已过去两刻时间，若有危险马上撤离。”前后各有一名女妓围着他们领向二楼的房间内，赵温知道他们肯定要分头行动，事先向明亦轻声提醒一句。

他没有作答，使了个眼色回应对方。

两刻的时间闭气符的功效就结束了，凭他如今驭气境界小成的修为短时间无法使用第二张。看来他不论如何都要想办理抓紧时间办完后离开。

被带到一间小寝室内，扑面而来一阵香气，麝香？明亦不由感慨提前设下闭气符，不然后果如何难以想象。

“少侠，行走江湖一定很累吧。”

一名衣着不典的女子朝他走来，他心下颤动的不免撇开视线。

“姑娘自重……”

“哈哈哈……您真是说笑了……”“在这个地方说这种风凉话。”

明亦一味的讲着大道理，虽然他自觉讲得一片白话，但也没有停下。

“少侠！”

看着对方凶狠锐利的眼光，明亦噤声不言。

对方许也是没了耐性，直接一掌朝明亦打来，他连忙翻身躲开。

“怎么会？”

显然对方对于明亦还能自如行动感到不解。

正当她要大声叫唤时突然背后闪出一人出掌将她拍晕。

“薛盈师姐……”

来人虽不是往常那身高冠束发青白道袍打扮，但是那张白皙细致得脸蛋与通透明亮的双眸他如何都不会错认。

看到她不同往日的朱唇、两颊腮红一席花色长裙。

印象中薛盈师姐从不打扮什么妆容，即便有私下幻想过是什么模样，却从未想到能这般诱人。

然而薛师姐冰冷的声音很快将他拉回现实。

“若喊出声连我也被你搭进去，呆子！”

“她没有丝毫功力傍身，只是一个寻常女子……”明亦楠楠说道。

“呵呵，你自己到后面看去。”

闻声，他朝屏风后面看去，竟有无数赤体男子一副痴相倒在后面昏迷不醒。

明亦将每一个身上号脉一番，体内气息不调，看面相俱显得精气不足。

“不可能，她身上一点功力我都察觉不到……”他朝薛盈走去，满脸困惑的说道。

“怪力乱神之事，岂能用常理而论。屏风后莫名阴气环绕不用看也知道古怪，我从顶楼潜下来，楼上灵气涌动异常，你不过刚刚领悟第三境还是不要来凑热闹。”

“掌教师尊之令，不得不来。”明亦不愿离开，正色回道。

“我的意思是你在只会碍手碍脚。”

薛盈依旧是那副死板的面容，与他师父一样说着不温不火的话，感受不到情绪。

“孙师姐、林师姐她们人呢？也在坊内？”

片刻的沉默，薛盈才开口。

“确实因该都在坊内，只是我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恐怕凶多吉少。”

果然出事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明亦问。

“说来话长，长乐坊种种迹象表明就是醉梦司余孽盘踞之地。”

薛盈脸上逐渐露出些许伤感的神色，这些年他与清妙峰几位师姐多有接触，薛师姐嘴硬心软也不是短时间了。能感受到此刻对方也对同门的几位万分担忧。

“我可以帮忙做些什么。”

“不用做什么，你现在离开就行。”

他开口劝道，如今身在虎穴，盲目打探，只会面临无可想象的风险。

“薛师姐，我们一起走，从长计议。”

“孙婉她们还在这个地方，我怎么可能不管。”

“我与赵师兄一道进来，我也不会不管他一人离开。”

两人都有执拗的一面，知道劝不了对方索性就一道行动。

“你们想好做什么？”

“我们只是想来探明情况，不过看时间，我的闭气符时效要到了。”

“你倒是难得聪明，知道做手防备。”

“这整个坊内都充斥着一股淡淡的异香，原本是防此香而设的。”

闻言，薛盈有些不解。

“异香？我怎么没闻到过？”

明亦不免担心起来，询问的状况，“薛师姐你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么？”

“我自突破化境，这些小把戏对我可没用。”

“那想必是我多心了……”

薛师姐确实天赋过人，她家世渊源仅有些许关系，她对于修炼的勤奋只怕太清宗少有人能与之比较。

前有卓绫枫十年修得化境大成，后有薛盈七年突破化境，乃这一届太清弟子翘楚。

“不要浪费时间，楼上我每个房间我都探查过，没有孙婉他们的踪迹。二楼还剩几个房间，我必须查完。”

刚想问薛盈要怎么去别的房间就见她催动术法瞬身穿过屏风后的人群推开窗户爬往另一间寝房，明亦惊讶之余照做着跟在后面。

踏剑悬在半空移到右侧的房间，毕竟知道了开窗后会看到什么，明亦也是主动请缨。

薛盈也不做勉强只叮嘱一句“注意隐蔽，该出手不要手软。”便不在开口。

明亦应声，拉开窗门放轻脚步潜进去。

不想刚踏进去便看到三男一女缠在一起亲热，对于他突然出现也不由一怔朝他盯着，明亦看出他们要喊出声忙御气念咒甩出袖中四道失魂符。

四人身上中符昏睡过去，也算一时平静。

明亦叹了口气放松下来，房间不大，更不像有什么暗室的情况，没找到孙婉、林窕月等清妙峰弟子身影还是无功而返。

“下一间。”

“好。”

沿着一排又连续翻了两间房，身上失魂符已用尽，再遇到突发情况只得用“定身符”或者“束身符”先控制住人在想办法让他们不能喊叫。

薛盈察觉不妙，急喊一声。

“退后！”

闻声，明亦慌忙驭剑往左侧偏移。

数道绸缎破窗朝二人袭来，好在薛盈及时提醒，二人躲过一劫。

窗门脱落，只见室内站着四名衣着绚丽的女子，为首者看起来稍长数岁，雍容风仪，魅眼绵绵，想来修习合欢之术多年。

“二位，长乐坊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何必呢。”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拿下。”

那紫裙女子一声令下，众女伶人挥手甩出长绸缎，朝明亦二人攻来。

薛盈捏手印震出数道青色气劲打散绸缎，又聚成气旋与四人僵持，先前明亦与惊心剑心合，即便他功力不足，也可借由惊心剑相辅稳稳御剑而行，他伺机顺势踩灵剑上升，念动口诀，自上而下朝对手甩出符箓。

不想均被那为首女子抽出一条藤鞭击碎。

“功力不弱，明亦你先走。”

太清宗的青符灵篆不是兵刃可破开，显然对方功力不俗。她有名剑“紫薇”护身未必能被缠住，不过明亦……

“薛师姐，要走一起走。”

明亦以气御符，不愿独自逃走。

不远处又是一阵破窗声，赵温率先御剑而出，看他状态，也是经过一番打斗。

“赵师兄。”

“这些人不简单，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先走。”

“薛师姐，情况不妙，我们暂做修整如何。”

“你们走，我可以应付。”

“薛盈别逞强了，当心全军覆没。”

凌空斗法，薛盈一己之力虽能与聚集起来的数名长乐坊伶人僵持，却也难分胜负。

见薛盈执意殿后，明亦卯足劲，趁两方灵力隔空对拼之际，疾驾灵剑上浮后祭剑刺向众伶人。

嘭！

一阵浓烟腾起，明亦来不及收回惊心剑下坠时，幸亏被赵温一把抓住衣领不至于摔死摔残，方才收剑，抵剑飞行。

烟雾萦绕还未消散，有十来道身影冲出。

薛盈眼光锐利，出手及时制止突袭。那些人落在屋檐，不让分毫。

“薛师姐今夜我们救不了众师姐，继续僵持两败俱伤，我们先撤待日后聚集人手再来。”

“我知道！别废话了。”

见薛盈听劝，三人一道驾剑离开，不想那群伶人紧追不舍，赵温、明亦不敢往周府带生怕牵连周家，只得绕远路飞向城外。

御剑之术日行千里，很快那群人追不上便消失了踪迹。

夜已深，三人未做休息，马上掉头回城，担心有埋伏，他们原先从东门出这次分头行动，分散他们注意力，赵温走西门，明亦、薛盈分别走北门南门，不明亦刚入北门仍遇到长乐坊伶人。

三人灵力均消耗不浅，一时间在众伶人围攻下，明亦又是道门出身，绝不杀伐，持久之下，明亦有些难以招架。

血炼之术、毒蛊之术、合欢之术并称“三邪”修炼先期成效迅速，常人半年就能比一般正道门人数年苦修。即便代价巨大，却也吸引了不少人修炼。

太清剑法心神合一，剑气相辅，运用太清吐息之法，每招每式都是一段修行。

经过与妖宗高手一战，明亦不断填补自身实战对招的空缺，称不上千锤百炼，但相教先前，他的剑法愈发精纯，越是绝境越能激发潜力，不断进步。

一边撤走，一边退敌，长乐坊追得太紧，屋檐上，伶人甩袖，明亦握剑蓄势使一招太清十三式剑。

王屋移山，持盈贯中式！将三人击退，欲走，却又被三人紧追。

明亦凭惊心剑之威不断周旋在一众长乐坊伶人之中，仍无法脱身。遭对方车轮战消磨良久，明亦气力不足，疏忽之间胳臂被长乐坊弟子用锐气所伤，对方一拥而上攻势愈发凶猛，明亦不断被刀刃划伤，血流不止，惊心剑不慎脱手。

好在薛盈赶来及时，御剑技巧炉火纯青，抓过惊心剑迅速抛给明亦。

原先那紫裙女伶人实力就比一般伶人强上些许，但远非薛盈对手，不想又赶来两个与其实力相仿的中年女子，三人合力竟与手持紫薇剑的薛盈缠斗起来。

明亦持剑一道帮忙，薛盈语气不悦，冷喝:“别碍事！走。”

“薛师姐，我们一道走！”

那紫群伶人可不想留下后患，步步紧逼“你们能往哪去？”

谁想纠缠之下，又来了几个伶人，有各种颜色的着装，五彩斑斓如百花齐放。

二人体力将近枯竭，明亦运足功力，左掌搭在薛盈后背，将气传入薛盈体内。

“你做什么？”

“薛师姐，我已经无力再战，凭师姐之能突围不难，还要劳烦师姐日后搭救孙师姐、林师姐她们的时候带上我……”

薛盈欲阻拦，但是对方已经开始输气，若是她不配合，凭现在二人的修为，打断后功力散去事小，筋脉暴裂则危。

“明亦，能帮我一件事么……”

“师姐但说无妨。”

“为我护法片刻。”

“好。”

难，但此刻只能迎难而上！

明亦虽有伤在身，仍紧握惊心剑，挡在薛盈身前。

长乐坊众人也看出二人功力将尽，不过强弩之末，也慢下性子，几个小伶人拿出匕首向二人发起攻势。

明亦气竭，却尚能运用剑法的精妙之处拖延，虽落下风，却见他足踏七星步一己之力暂时抵住七人。

半刻不到的时间，薛盈借助“纳气符”聚气结束，上空黑云滚滚，雷鸣大响，催动天地异象。

薛盈心下默念口诀，施展术法“普化御鸣雷诀”，众伶人心下颤抖，此等气势怎会是一个年轻女子可驾驭？

本心存侥幸，想是虚张声势。

直到薛盈一跃而上，举剑接下汇集而来的天雷，卷起地面尘土，狂风骤雨应法而行，气场慑人，一众长乐坊子胆怯，开始后撤。

明亦见状也往后走开数步。此术他识得，太清绝学！威力无匹！非化境大成不可施展，否则性命尚有威胁！

望着浮在上空，呼风唤雨的薛盈，令人望而生畏。她朝长乐坊众人用剑一指，剑身附着的天雷，接二连三如箭弩飞袭！

“快跑！”

众人哪敢去硬接，已经无心恋战。

雷光纵横势如神贲！天威浩荡万邪退散！

轰——轰——轰——

地面都被炸出深痕、凹陷数尺。

腾起烟雾，明亦迅速上前接住跌落的薛盈，二人相互搀扶，杵剑往城内走，寻找躲藏之地。

只是他们走得不快，靠在墙背，还来不及休息多久身后十来人匆匆的脚步声传入耳畔。

“师姐我来殿后！”

“不要……”

明亦抓着剑柄咬牙正欲冲出去，却听得一道声音，“别出声，你们别动！”

这道陌生的女子声音令二人一怔，本就双手难敌四足，更何况如今二人重伤。

只听神秘女子叫着那些长乐坊弟子一声声师姐，然后就一道离开。

危机解除，可二人精疲力尽，薛盈强催功力又遭雷法反噬，喉咙一痒，地面被雨水打湿，一时脚底用不上力气，口吐鲜血前倾时磕在地上。

“师姐你再坚持一下……”明亦强撑着血流不止的身躯，欲扶起对方，却也因失血过多，立足不稳，一个踉跄半跪的倒在地上。

“你走吧。”

“我不会丢下师姐的。”

“明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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