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莫言心意无从付，十余年后补真知

第三十六章 莫言心意无从付，十余年后补真知

“往日的事不重要。”见她落泪，柳扶风给她擦了擦：“别哭了，这几个月要保养自己，以免落下病根。其余的，你不需多想。只要我在，便会尽我所能，令你们一家团聚。”

“我是说，若他回不来，你也要保全自己。”

收回手，柳扶风一蹙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语薇看着他，看着他生起那一念疑惑的眸子，忽的拉起他的手，在他手臂重重咬下。

柳扶风吃痛，不知怎的一股不甘涌上心头，握起她的一只手，复顺将她另一只手一并握起，以单掌捏在她身后。语薇不由自主的退步，又被他缚在怀里。

“柳……”柳扶风低头吻下，另一只手堵住了语薇眼睛。身子被他整个人钳制。吻仿佛不够，从肆意掠夺，到渐渐温柔。缠绵不息……直到语薇开始挣扎，她越挣扎，柳扶风反而越温柔。

“柳扶风……”语薇反抗的话，只让柳扶风的绵软的吻逼了回去。尽管语薇不去回应，柳扶风却还不断的在以那种轻柔的方式索取。

抽回一丝理智，柳扶风贴着她的唇道:“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思，别对我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我怕……我怕会控制不住自己。”

语薇压下唇边的喘息，微微侧头，他贴在唇边的呢喃，分外苏痒：“能……能放开我了吧？”

“不能。”

“你……”语薇眼睛被蒙着，好似只有这样，才能令他们之间的逾矩，有那么一丝安全。紧贴着她，双手被他握在背后……只能让她的身子更靠近他。柳扶风的吻再次落下，她侧着头，柳扶风也不勉强，而是改在她唇畔轻碾。语薇感觉到柳扶风的疯狂，脸色一瞬便红了。她开始反抗，但却引得柳扶风一阵低沉的喘息:“别动……我……我不会伤你。”

他这一语，好似妥协。

说罢，再次覆上她的唇，这一次柳扶风却似乎更加贪婪，轻柔碾开她的唇瓣，甚至感到了她身子一瞬轻颤。气息交织，缱绻萦绕，葳蕤潋滟，还始终充斥着那一种：凄切与悱恻。慢慢放开对她的禁制，改成拥抱，摩挲着她的掌心。捂着眼的手也开始放下，指端轻落，从眼角、脸颊、颈部……胸前。

语薇蓦地一惊，推开了柳扶风，却闭着眼不敢睁开。

但睁开时，他已走了。

语薇也未想过，这一别，竟成了他们的永别。

城外庵堂，将箫解下，一骑快马，奔赴雪谷。

月余之久，路尘归来，带来了柳扶风已亡的消息。

传说，是舒狂为母报仇，才杀了柳扶风。

但路尘带回来的，却是另一个版本：

医仙已经很久没有现世，不知他是不是在游历天下，救治绝症，但雪谷之中已无医仙。

柳扶风赶到，读雪谷一本禁术，以命换命，换得了路尘的新生。

柳扶风以自身为引，将他的傀儡蛊，引到了自己身上，随后，便吐血而亡。

路途遥远，因担心语薇，路尘带不回他的尸身。

那座新坟，乃是衣冠冢。

语薇立在那里，久久不曾动过，她只觉得这根本不可置信。

路尘永远都记得，当时语薇掩盖不住的那种悲伤。

是悲痛欲绝，是痛不欲生。

夜已深，语薇执意要去柳叶所在的庵堂，路尘不能陪同。

他在外等了一夜，也不知她二人说了什么，总是语薇不死心，要确定柳扶风是否还活着。

她只带出了那管箫，这箫柳扶风从不轻易离身，箫在如人在。

从庵堂出来，路尘还在等待，他明显可以看得到，她脸上的憔悴。

下那个台阶，险些跌倒，路尘一把扶住，再也忍不住问出:“你既然爱他，为什么还要选择和我在一起。”

语薇只是摇头。

她太过后悔，为何没能在他生时，有勇气说出爱他的话。是路尘，为她付出生死与自由之谊，她想着这才该是她报答的。但柳州城外，听闻柳扶风性命陨落，她才知道，自己竟是深爱着他的。可当她想过回头，向他说明心迹时，却发现，自己怀了路尘的孩子。

她欠他太多，无一能还。

他救路尘，其实是为了她，这让她怎能不伤痛。

她爱他，早在重华初逢之时。

鲜血涌出唇角，人也昏迷过去。

路尘抱着她，方明白了一切：“我宁可，死的是我。”

雪谷屋檐上，犹自挂着柳扶风初来此地时书写的恻隐二字。

十余年后，雪谷医仙的名号忽的再次响彻江湖。

按传闻来讲，医仙已近百龄，但进来越多的传说，说医仙是位公子。因医仙出世，只在大疫与难症，世人更愿意相信他真的是位不老仙人。

消息传入皇室，当今的圣上急昭天下，说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见医仙一面。

但医仙曾有明言：此生不见皇室贵胄。

国母的郁症已十余年，寻遍天下名医，当今圣上绝望已久，已是束手无策。

他是天子，是皇帝，是人们口中的圣上，他不信，他会请不动这位医仙。

这位国母，终日只喜独处，数日才一食，不说有无乐趣，只哪怕是笑，也满含悲戚。

非是天下无医，是咱这位娘娘，自身不愿治疗。

“娘娘？”

疏花丛下，一位医者，由宫女引荐，来到皇后宫闱。

皇后背着，亲眼所见，只余四字：哀毁骨立。

医者放下匣子：“草民……给您诊脉？”

皇后还是不动，只看着远方的一株花树。

医者走到她面前，她这才有些反应：“那丫头没有告诉过你，来后，在一旁安静待着，一刻钟后离开，回复无药可治便可。”

“好好好。”医者答，但却一直在观察她。

“娘娘……为何不愿医治？”“可是心里……有什么人？”“……放不下？”“诶，娘娘你这眼……”

“若想活命，不要多言。”医者一连串追问，倒真逼得她开了口，说完，又不耐烦补充：“你走吧，不必等那一刻钟了。”

“好嘞，好嘞。”医者倒也顺从，但走了几步，却又返了回来：“娘娘，我就是那传闻中的医仙，你，哦……您真的不要看看？”

近日皇城，多了许多游医，其中一位摊主，生意颇为凋零。也只有从皇宫出来那位“医仙”，肯来光顾。

“医仙”赶来，坐在他对面，夺过游医即将入口的茶水饮下。

游医眉头一蹙：“怎么，以你和皇上的交情，皇宫不给你茶水吗？”

“茶水？”医仙道：“我要是再晚出来片刻，馅都要漏了。”

“怕是已经漏了吧。”游医夺回茶杯，又倒了一杯，却还是给“医仙”递了过来。

医仙接过，调侃起这位游医：

“你说你这医仙当的，摆个摊位都空无一人。”

原来这位头带箬笠的游医才是真的医仙，而这位“冒充”医仙的，是他的至交好友：七陌。

这叫：“但愿世间人无病，何妨架上药生尘。”

七陌一口饮下：“你清高，你怎么不亲自去。”

“医仙的规矩，不与皇室中人有瓜葛。”

“学那老狐狸是不是？”

医仙看他一眼：“我倒是很好奇，上代医仙在世时，你也敢这么说他？”

七陌立刻转移话题：“我倒是也很好奇，你学那老……你立规矩不见皇室，那你要用我的名字活一辈子？”

“这只是第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七陌道：“雪谷医仙的名号，我可是担不起的，见了那些认识我的兄弟，我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很多。”

“七陌这名字，会很多吗？”

收起调笑，医仙叹道：

“在她眼中，我已死了。”又言：“你问到了什么？”

“你不是会易容术吗？你易个容……”

“你问到了什么？”

“好。”七陌收回话，郑重道：“她这个病，只有你能治。”

医仙沉默，七陌识趣续话：“她的臂上，全是自伤的伤痕，说是身痛了，心便不痛。”

看了一眼医仙，七陌再续：“她的眼瞎了，据说是月子里哭的太多导致。”

七陌转个身：“还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太想柳扶风这个人。”

七陌说完，忽的住了口，因他发现，身后有人一直在听，而这个人，便是那皇后娘娘。

医仙箬笠低压，看不清面容。七陌尴尬一笑，向她打招呼：“皇后娘娘怎么……怎么亲自来了？”

“你是七陌。”皇后道：“我眼有疾，却不是完全不能视物。”

“呃……这……”七陌看向医仙，医仙不动，也不开口。但他也实在不方便问，皇后娘娘到底听到了多少。

“皇后娘娘……”医仙不开口，七陌总需寒暄。

“先生还是叫我语薇吧。”

语薇说罢，问那箬笠低压的人：“他是谁？”

“他是我徒弟。”七陌道。

见了娘娘，“徒弟”都无一点“表示”，七陌再行解释：“他脸上有疤，面目可憎，怕吓着娘娘。”

语薇点头：“他既是医仙的徒弟，想必医术也了得，不知我是否可以请他给我医治？”

医仙不语，七陌忙着应对：“他……他嗓子也受过伤，他不会说话……”

语薇坐在诊治台前，将手臂伸出，七陌在侧。

医仙压了箬笠，又特地低了头，给她把脉后，提笔在纸张上写下药方，以及一些嘱咐。

他将药方递过来，语薇接着，却忽然抬手掀开他的箬笠。一旁的七陌，着实吓了一跳。

医仙箬笠虽落，却衣袖带风，掀起桌上一叠厚厚的方子备纸，衣袖与纸张阻挡了语薇视线。掉落之际，人已绕道了语薇身后。

语薇就要回头，却被他按住肩膀：“别回头。”

“是你。”这个声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从语薇肩部传来的力道，医仙知道她想回头确认，他没有点穴，只是用内力压制。

医仙叹口气：“你既知道我还活着，就该保重自己。”

“让我看看你。”

“何必见面，当余生安好。”

七陌愣了半晌，在医仙示意下，拾起箬笠，递了过来。

语薇取出带在身上的那管箫，抬高至肩，好令他看到：“十五年前，你留在柳州的箫，若你是他，慕儿赠还。”

语薇感觉得到，她说慕儿二字，肩上的手掌抖了一下，随即听闻：“十五年来，我已不曾碰过管弦，你留着吧。”

“可我想听你奏一曲。”

医仙不语，始终未接。

“你按着方子调理，会好的。”

“柳扶风。”他要走了，语薇忽然叫了他的名字：“我爱你。”

身后，传来叹息：“可惜，已经太晚了。”

说罢松手，语薇回头，唯余正向她抱拳告辞的七陌。

“先生！”语薇叫住七陌，七陌也应声停下。

“他……”

说了一个他字，却无余音。

“上代医仙已故，十五年前，是我帮他。在生死边缘，徘徊十余年，用药无数。现在他身上的血，都可以作灵丹妙药了。”

七陌说完，劝她早回，语薇忽又问：“我记得，第一次雪谷分别时，先生曾要给我一瓶药丸，现在还有吗？”

七陌努力回想，才想起是医仙托付他给语薇的，可以恢复记忆的药。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药早没了，就算有，也已失效。”

“是吗。”语薇有些失望，却在她意料之中：“那您可知道药方？”

“这……”七陌道：“现在有这能力的，就是当下这位医仙，但是……”

七陌一笑，转了话题：“从他第一次让我给你指点医治时，我就看出，他对你，不一般。但后来莫名其妙，陪你去雪谷的居然不是他。”

七陌拾起被吹落的方子，递给她，笑里意味深长，随后告辞。

雪鸮在雪谷上空盘桓。

为了前来求医之人的方便，柳扶风在谷外山洞处留下许多木牌，供求医之人刻取。拉动木牌下的红绳，他养的雪鸮就会将木牌递给柳扶风。若他不在谷中，也会在木牌上刻下自己所去方位。

雪谷外的阵法，维护着雪谷的宁静，也阻挡着语薇的脚步。

天快暗了，她还逗留在阵法之外。

“七陌……”

医仙才开口，就被七陌堵了回去：“她是来找你的，我可不去。”说罢就回了屋子。

医仙沉默，上次去过皇城，他就有所预料，还特意在山洞留下自己不在谷中的木牌，但是语薇就是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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