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中秋写元夕

中秋之前两天，杨轩的病也完全好了，不过几天下来，就更显瘦了。

坐在汴河相国寺桥头品月楼二的厢房里，堂倌刚收拾好吃剩的饭菜，几名太学学子就开始摇头晃的吟诗，你一首我一首把有关月夜的古诗词抛了出来。

谈到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时，王墨林道：“自古以来，我认为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是写得最好的一首诗词，其他诗写的都只是一幅画，而《春江花月夜》是一幅动着的画，就像坐上一只萤火虫，沿江穿越飞行着所看到。一幅宏大的画面。”

唐淼这时插话道：“其实，大宋也有一首很好的月夜词，不过也是被禁了。是苏轼写的，《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太学生也不是小孩了，知道被官家禁意味着什么，苏轼的《水调歌头》虽是好词，但上次唐淼提及秦观一事后，他们问问博士或学正就知道那是他们不能触碰的元祐禁令。

听着唐淼缓缓念出《水调歌头》，众人安静了一会。不知道是否沉醉在这首诗词中。

这时，纪晓林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说个你们不知道的消息，官家为了打压元祐党人，还在皇宫里立了一个‘元祐党人籍’碑，在崇宁五年正月，天空出现彗星，电闪雷鸣，一声霹雳将文德殿东墙上的元祐党人碑劈为两半。官家大惧，他以为这是上天的震怒，于是在深夜时分偷偷命人将此碑彻底损毁。”

这话一出，又迎来了厢房的一阵安静。

选这个酒楼是周杰建议的，因为从临河窗户能看到龙津桥上的人和举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过年时还对柳娘子和杨轩表哥不感兴趣的周杰，突然开始感兴趣起来。周杰和唐淼趴在窗户，一个侧着头看蔡水河面上的月亮倒影，一个则看着桥面。

桥面上男男女女，也有贩卖食物和饰品的小摊，忽然周杰喊道：“我表哥来了。”说完，用手指着桥面。

认识杨轩的几名同学围了过来，和唐淼一起顺着周杰的手指方向看去。

“脸都看不清，怎么确定是你表哥？”

“是啊，还以为看得很清了。”

周杰争辩道：“我表哥那个子，一看就知道是他。”

另一同学说道：“真不是，你表哥比那人要瘦，感觉比那人还要高些。”

桥面上，一名瘦高男子正穿过桥面上站立或缓行的路人，像在寻找着什么。忽而那瘦高男子转身，和几步远外四盏灯笼之下站着的一名笑脸盈盈的女子对视，然后相向而行，再互执其手。

看着这一幕，唐淼像是触电了一样，喊了起来：“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快把笔墨给我！”

然后从桌边正在写古诗抛书包的同学手中把笔抢了过去，在纸的空白处写上了：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王墨林问道：“唐同学怎么不直接写宋字？又是先写简体字啊？？”

唐淼笑着回道：“我都是这样的，记起的都是简体字，先把诗词写下来省得忘了。再对照着用宋字抄出来。”

然后，唐淼再在另一处空白处很小心的写起了《青玉案·元夕》，‘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边写边注意衣袖不被纸上未干的墨水沾染。

在旁围观的同学边念边赞叹不已，王墨林道：“想不到中秋还能激发唐淼的灵感，填完这后半首词。”

纪晓林道：“同窗两个多月，总算见到了唐同学即兴作诗是怎么样的。只是，中秋写完这道《元夕》，我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

张澄怪言怪语道：“唐淼同学厉害啊，中秋写元夕词，元夕得写中秋，立夏要写立冬了。”同学们哄然大笑。

陈慕聪说道：“你们光顾着看这诗词，我怎么觉得唐淼写简体字时很是方便，他写宋字时，你们没注意到吗？虽然很小心的左手拎着右手衣袖，但我还是注意到衣袖有染上墨迹了。”

对诗词没那么感兴趣的吕长青此时说道：“对啊，他写简体字从左到右，然后下一行再从左到右，几乎就能很好的避开了衣袖碰上未干的墨迹。而我们写宋字时，从右到左，袖子就不可避免的会碰上未干墨迹了。”

陈吕这两人的话，吸引了多人的注意，纷纷表示赞同。

周杰也插嘴说道：“确实，即使有臂搁可用，也只能挡住一两行未干的墨迹，其他的只能等它干了。”

陈慕聪说道：“这简体字看来不止简化了笔画，连书写方式都改良了。”

那边王墨林看着唐淼，脸上表情凝重，若有所思。

很快，又回了思乡和授衣假回乡的话题。

陈慕聪用手敲着桌子，提高声间道：“同学们静静，我打算中秋后十七就回宜兴了。我跟学正问过了，家住得的远的，可以跟太学请假的。回去坐船走运河顺着水流应该二十天就能到家了，家里再呆十来天，大概请一个月假就够了。你们有没有想跟我同行的？”

纪晓森看陈慕聪问道：“慕聪弟，那天你问的漕运事情办妥了吗？”

陈慕聪说道：“办妥了，明天就出发，真没想到现在漕运船只这么紧张，提前走价格还比原先高了两成不止。”

徐永年说道：“我家里来信说不要回去了，说家那边有点乱，盗贼路匪有些多。”

叶玉芳说道：“我也不回去了，费钱费时，来回加上在家呆的时间都快两个月，还不如留在太学学习。”

张澄道：“我也不回去了，家里还没太学这好，吃住方便。”

王墨林道：“我不回去了，我想多看点书，学年末的考试考好一点，争取明年就进内舍生。”

彭少卿道：“墨林兄多次月考都名列前茅，确实有机会明年就成为内舍生。我今年也不回去，等明年再回。”

陈慕聪看着唐淼问道：“唐老弟，你了？”

唐淼回道：“我出打算节后这几天，看有没有回池州的商队，一起搭伴而行。”

彭少卿说道：“唐同学，你来班上都晚了两个月了，现在又提前回家乡，会落下很多功课的。”

王墨林笑道：“唐同学得到官家赏赐的‘金字’《唐淼标点符》，自然要尽快回去了。光宗耀祖的事不尽快回去告知家人，就如富贵不还乡，就如锦衣夜行。”

彭少卿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陈慕聪道：“唐老弟，你就别走路了，坐我约的船一起回吧，不用十五天就能到扬州，然后扬州到你们那也四五天路程。水路虽然贵点，但舒服啊，而且你也不差的那船钱。”

唐淼回道：“可是，我想在路途上能遇上认识我这腰牌图案的人，如果一直在船上，那见到的人就少了。”这两个月太学辟雍的同窗生活，唐淼想寻找认识腰牌图案的人之事，在同学间也都知晓了。

吕长青道：“我家近，就两天多的路程，不过不用请假，到授衣假时回去就是了。”

剩下纪晓林也说道：“我今年也不回了，才来太学四个月。等明年吧，看情况再回去。”

那边陈慕聪思索了一会道：“唐同学，你刚才想法真错了，你知不知道，这水路到扬州，一路上都是商道，来往商人多着了。而且一般傍晚都泊在一些商用码头，码头上来往各地不同的人，会有更多机会遇上认识你这腰牌图案的人。特别是扬州，繁华不差于汴京，特别多来往的各地商客。”

一旁的王墨林出道：“唐同学，我觉得陈同学说得很有道理，你年初已经通过陆上商道来往家乡和汴京一趟半了，结果未如你所愿，还不如试试走水路商道回去，说不定有不同的结果。”

唐淼想了想，走水路商道回去确实会遇上更多来往的商客，便点头道：“好像确如两位兄长所言，那我就随陈兄一起坐船先到扬州吧。”

那边陈慕聪又道：“唐同学，要不，你再画几张那腰牌的图案，到时贴在船舱外，那样别人更容易一眼就看清了。”

唐淼道：“船主会同意吗？”

陈慕聪道：“这简单，给点钱就好了，又不会影响他们。”

王墨林道：“唐同学，慕聪弟这建议不错，船首部贴一张，船尾部贴一张。不过你要多画几张，要是被吹掉了，还能再贴上去。”

唐淼回乡之事就这么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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