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初入皇城（一）

下课锣声一响，课斋的同学们就围了上来，跟唐淼要了那份圣旨和御赐金字来传阅，结果唐淼说圣旨和金字已经放回斋舍，只能下午再带过来让大家看。

太学院学生接受圣旨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辟雍外舍生接受圣旨和御赐金字可是开院以来头一遭。午饭之后，太监传唐淼圣旨和御赐金字一事很快就从唐淼这一课斋里传遍了整个辟雍。唐淼这身蒙脸装扮就更加引人瞩目了。

在斋舍午休息的同学看着唐淼那十个叠堆起来的钱箱子占了不少地面空间，有些无可奈何。这十个才叠了两层的朱红色木箱子，让本来不算大的寝室显得拥挤起来。

唐淼从装锁匙的小布袋子取出了锁匙，一把一把试开着这十个箱子，花了好一会时间，才打开全部箱子，确认每一箱里面放的都是十贯铜钱。不过也确认了一件更奢侈的事，就是每把锁的锁匙不是通用的，是一对一独立的。要知道，这样精致的铜锁一把都要差不多一贯钱。

苦闷的太学生活中有了喜事，自然要庆祝。斋舍里的同学传阅那圣旨和御赐时，其中和唐淼聊得的几个同学则围着唐淼起哄，要他晚饭请客庆祝一下，顺便好好玩一下。唐淼当即点头说没问题，就定在今天晚饭。

唐淼谨记着姐夫刘琦的叮嘱，交友不能太抠门。何况这一年来轻松钱赚的不少，唐淼也开始大手大脚，花了十八两银子买那套铜制木工工具就是例子。

那边斋长纪晓林说道：“你明天还要进宫，今晚要早睡，改明晚吧，正好可以跟我们说说皇宫和面圣的过程。”

唐淼想想也是，回道：“好的，那就明晚吧。”

陈慕聪仔细看完钱箱后叹了口气说道：“这种材料的木箱子，倒不算贵，不到一贯钱就能买到，只是这种做工精致的非通用铜锁就起码一贯钱一把了。”

“其实这里最值钱的其实是圣旨和那御赐金字了，特别是那御锡鑫字。唐同学，你放到其中一个箱子锁好吧。”

唐淼点了点头，说道：“好的，多谢慕聪兄提醒。这箱子的榆木料不贵，书生地比较好加工的木料。”

陈慕聪问道：“你也懂木料？”

唐淼点了点头，说道：“我爸也有做木材家具生意，我当然晓得。”唐淼牢牢记着姐夫刘琦的再三叮嘱。

陈慕聪又说道：“另外，十个箱子太占地方了，为啥圣上不直接赏赐五十两银子，又不占地方，这样箱子只要一个就够了。”“难道是为了看起来赏赐的东西很多？”

看着这么多箱子占着寝室的地方，唐淼确实有些头疼，皱着眉头说道：“是啊，这钱到授衣假回家前都用不完，而且也太多太重了。”

陈慕聪见状，便对唐淼说道：“这事好办，多请向次客，就花完了。”

那边纪晓林说道：“人家可不像你陈公子，家财万贯啊。”

陈慕聪说道：“这事好办，等旬假时，租三辆驴车，把十箱运到官家钱铺兑成银子，一百贯钱，也就是换五十两银子，十个五两的银锭，就只占一点点地方。多方便啊！”

唐淼看着陈慕聪问道：“还能这样办？”

陈慕聪很确定的说道：“当然可以，我来汴京带的只金子和银子，就为了减少重量。你要换成金子，那就更轻松了，八两银换一两金，那就占更小地方，重量更轻，也才多少来着？我算一下啊。”然后去自己的行囊中找算盘。

唐淼当即回道：“那就是六两金子，二两银子。”

陈慕聪看了看唐淼说道：“有算得那么快吗？”拿着算盘拨弄了几下，惊叹道：“唐同学，你真是天才啊！”

唐淼说道：“这就是新算术啊，谢学正说了让我教博士，然后让博士再教你们。”

陈慕聪很不服气，又拨了几下算盘，道：“其实没六两一锭的金子，最小是一两的，不过一两金子太小，容易掉了都注意不到，所以多数是五两一锭的金子。比较方便的是，换成五两一锭的金子和两个五两一锭的银子。不过全部换成银子就行了，根本不用换金。其实一个月花八九两银也很正常啊”

那边纪晓林说道：“陈同学还真是商贾之家出身的，对钱银可真够熟悉。你们都别说话了，睡一会，下午还要上课了。”

……

收到圣旨的次日上午，辰时，太学备好的驴车已经在辟雍前院候着了。如常起床吃过早饭后的唐淼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去课堂，而是跟着辟雍司业郭子兴去了前院。

六月初的太阳一大早就很是猛烈，晒在皮肤上能让人感觉微微发烫。马车的车夫用手撩起了驴车的帘子然后勾了起来。

唐淼身穿着那略显大的学士服、还没走近马车就看见里面坐着的是一位约莫六十岁的老者，灰黑的头发夹杂着不少白发，隐约有些像昨天跟在太监之后那位老者。唐淼学着着郭子兴一样向老者拱手行礼。

郭子兴对着车厢的老者道：“鲍大人，这位就是唐淼同学。”，然后转过身子对唐淼道：“这位是我们太学的祭酒大人鲍开先。”

听罢郭子兴的介绍，唐淼又再向鲍开先行了个揖礼，说道：“学生见过祭酒鲍大人。”刚才从斋舍出来的路上，郭子兴已经教过唐淼见到祭酒大人该怎么行礼、怎么说话。

郭子兴继续说道：“祭酒大人，唐同学脸上疤痕很大，所以习惯蒙着脸。入宫时应该需要摘下纱巾检查的，在下觉得入宫后还是需要咨询一下梁公公，再决定摘下面纱还是戴着面纱。祭酒大人，您觉得？”

鲍开先说道：“嗯，理当如此。唐同学，你上车来，随我一同入宫。”

唐淼应了一声道：“好的，大人”，跟着便上了马车。

鲍开先对郭子兴道：“司业大人，那本官和唐同学就此告辞。”，说罢，抬手行礼。唐淼见状也跟着行礼。车前侧的郭子兴也对着车里的人行礼送别。

六月初的太阳很猛，还好驴车出了辟雍大门行是自东往西走、然后拐进官道自南往北而行，早上的阳光倒是没射进车厢里。左右分开的帘子用绳子拉起勾在车厢门的左右两角上，官道上偶尔微风吹来，感觉还不算非常热。只是侧对着太阳的车夫那一身洗得发白的蓝灰色衣裳，后背部分已经有汗渍渗出。

唐淼不敢发话，目视前方，脑子像定格一样安静的正坐着。鲍开先先开了腔，说道：“唐同学，你脸上的疤痕怎么弄到的？看着不像是娘胎带出来的。”

这类问话，早就是很多人问过了。唐淼自从在姐夫家戴上面纱后，大多数是吃饭场合才会解下面纱被旁人看到。但直接问唐淼这些问题的人不超过十个，大多是做法事时的东家，在与做法事没关的人中，张桐算一个，斋里的同学也算。所以，唐淼也听惯了，不像最初被别人问时那样有着明显抗拒回答的感觉。

唐淼回道：“祭酒大人，这是去年夏天被雷击后留下的。”

鲍开先也是见多识广之人，一听就感觉得非同一般，继续问道：“唐同学，那这五道长疤痕，难道是击中五次？”

唐淼回道：“回祭酒大人，我也不清楚几次，好像第二次就晕过去了。”

鲍开先在昨天已经跟太学院的韦泽、钱程等了解了唐淼的一些情况，便继续问道：“谢添学正所言，唐同学在太学之前未曾上过学可当真？”

唐淼点了点头，回道：“嗯，是的。”

鲍开先感叹道：“传说中，唐同学从未上过学？诗词、新算术这些都是被雷击中后无师自通而来的？？”

唐淼稍微怔了怔，然后回道：“大人，学生是没上过学，不过家里有请先生教书识字。标点符号和新算术确实是雷击中无师自通而来的。”唐淼牢记着刘琦再三叮嘱的话。

鲍开先又再感叹道：“难以想象，难以想象。真是奇遇！”

类似的感叹，在张桐和韦泽嘴里也说过。

鲍开先说道：“对了，一会面如果圣上问起你怎么来的京城，你就如实说是跟一支商队来的；如果圣上问起你累不累，你就说不累，商队的货车走得慢，一天也没走多少路，所以不累。”

唐淼回道：“好的。”

鲍开先问道：“我刚说的是什么？你记住了吗？？

唐淼回道：“记住了，鲍大说，圣上要问我怎么来的京城，就说跟商队来的；要问起我累不累，就说商队的货车走得慢，一天也没走多少路，所以不累。”

唐淼还是记着临行前一晚，刘琦叮嘱他的话。要是遇上当官的让他说什么，没什么坏处的就按当官要求的去说；如果对自己有坏处的事，就自己考虑要不要按那样去说，坏处不大也可以按当官的要求去说；如果对自己有比较大的坏处，那最好不说。”

马车轻轻摇晃着前行，先是过了南薰门，进入了平整的御道，然后是---龙津桥---朱雀门---御道---州桥---御道，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皇宫南的宣德门前。

鲍开先跟守卫宣德门的士兵说明来由，一位传话太监便往宫里面走去。鲍开先和唐淼就在车上候着。这六月初的天气，真是炎热，伴随着知了的鸣叫声，唐淼两颊开始渗出汗渍，背上也能感觉到衣服开始有湿意。

刚才来皇宫的路上，鲍开先已经教了唐淼面见圣上时的礼仪和接话。在等着太监回传的这段时间里，鲍开先在跟唐淼示范见圣上时的揖礼，纠正唐淼不标准的姿势，唐淼就在旁边看边学。宣德门口的士兵见惯不怪，这种情形毕竟见多了，继续昂头直视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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