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世道有些冷

丁氏俯身在自己早已气息断绝的儿子身上撕心裂肺的哭喊着，自己这个儿子打小就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白眼，就算是噗通农户的孩子也不用遭这些罪啊，明明生父就在跟前却不能喊一声爹爹，明明出声富贵人家，却总是受人欺凌。

一切只因那秦家家主秦渊生怕自己被人知晓他在外有个私生子，而污了自己的名声，从来没有对母子二人半分温暖，平日遇见也故作陌生，连一句简单的问候都从来没有。

秦川昨日高烧未退，秦家二少爷却还硬是要他驾车相随，结果回来就病倒在床，秦府医师看过以后，说此子身受寒毒侵体，眼下病情已万分危急，他也爱莫能助，或许只有城西的孙大医师或能救其性命。

秦渊听说要派车出府就诊，还得请有名望的孙医师诊治，气愤的说了一句：“难道我秦府还医治不好一个小小的家仆？传出去秦府的脸面往哪搁？秦府到底还有没有上下尊卑之分？”

如此一来，丁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咽了气，秦渊得知此事后，默然半晌，淡淡的吩咐管家备一口薄棺葬了便是。

丁氏知道在秦渊心中，自己与儿子是他的一大污点，他早就巴不得母子两人消失在世上，当初珠胎暗结之时自己就犹豫过到底该不该生下这个孩子，但自己心中始终抱有一丝侥幸，盼望着等儿子出生后，秦渊能软下心来，给自己一个妾室的名份，就算不看自己面上，看在孩子的面上也行啊。

没想到越是高门大户里的人却是心硬如铁，那秦渊根本没把他们母子二人放在心上，这种丑事遮掩尚来不及，哪肯纳一名歌姬为妾。

秦川落地后，秦渊不仅没来看过一眼，也从来都不闻不问，平日里也假装无视母子二人，真是让丁婉寒透了心。

丁氏既哭儿子，又怜自身，万般悲痛涌上心间直让人喘不上气来。

弄清楚前因后果，见身前妇人那凄惨摸样，心中不忍，缓缓伸出手，想要唤她一声娘。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袭红杉的女子闯了进来，人未至，声先问：“小姐，公子的病可有好些？”

此女士一名孤儿，自小被丁婉收养在身边，二十出头的年纪，圆脸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配上那小巧精致的五官，也算一个美人，因为喜爱穿一身红衣，小名叫小红，熟识之人都唤她红姑，丁氏与她有活命之恩，哪怕是来到秦府，他也一直把丁氏称作小姐，尽管丁氏多次叫她改口，她都只是一笑了之，在这薄情的世道面前，也算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平日里秦川跟她情感最好，秦川生来体弱，又染上寒毒，自有养成了腼腆，怯弱的性格，得亏红姑一直照顾他，替他出头，才少了许多欺负。

红姑今日一大早忙完管家吩咐的事物，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丁氏满脸凄苦道：“红姑，川儿他······”

丁氏话音未落，红姑欣喜道：“咦！臭小子，你醒啦，可把我急坏了，这不听说你病种，忙完手头的伙计，我就赶忙过来。”

“什么？”丁氏泪眼婆娑的抬起头，见儿子正瞪着双眼望着自己，又惊又喜道：“臭小子，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害得为娘都快担心死了····”

顿时，喜极而泣，狠狠一把将秦川紧紧楼在怀中。

秦川被眼前这种悲情所感染，浑浑噩噩的喊了一声：“娘！”

这一生娘，叫得丁氏泪襟连连，顿时泣不成声，不知是喜是忧，只是依旧小心翼翼地楼住秦川，随后放声大哭了起来，她很害怕失去这个儿子，不光因为秦川自己在这世上唯一儿子，也是自己苟活在这世间的唯一寄托。

秦川去世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秦家大院，许多府中老人对当年旧事都有所闻，得知此消息也只是随口一叹：“唉！都是苦命人呐，早走早好，起码不用活受罪。”

随后秦川死而复生的消息也迅速传开，一些下人开始议论纷纷，原本正在感慨的秦府下人们又有了闲聊的谈资。

在这人吃人的世界里，除了至亲之外，没人真正在意你的死活，最多也只会感慨一句：“人越贱，命越硬，人情冷暖心自知啊！”

秦家次子秦昊贤，自百花楼回来，在侍女的服侍下，宽了衣，美美的泡上了热水澡，浴桶旁的桌几上，摆上了几道精美点心，盅中参汤缓缓冒着热气，得知秦川死而复生，冲一旁地婢女春兰淡淡一笑，道：“嘿！这野种，命是真影啊，听说一些还阳之人，都会记得死后之事，到底他有没有去过奈何桥，还有那地府阎君又是何种摸样，会不会像那戏文里一样，想想真让人好奇呐，有空定要唤他来与我说道说道。”

“哗啦！”一声，秦昊贤自木桶中站起，桶中热水混着花瓣，溢了出来，洒了满地，强健的身躯上，线条分明，只是脸色略显苍白，想来应是房中亏虚所致。

屋外冰冻三尺，屋内却温暖如春，房中一脚，立着半人高的铜鼎，兽碳燃烧，冒着深红的火苗，鼎中不时打出轻微地噼啪声。

穿上宽松的丝袍，走至床榻，一把揽过紧随一旁的婢女春兰，春兰身穿绮罗绣杉，此刻正乖巧的坐在他的腿根上，一身窄袖春杉，存托出那曼妙的身姿。

此女姿色七八分，身段丰盈，此时面若桃花的神色惹人遐想，秦昊贤楼着怀中温润，在那隆起的春光之上狠狠地掏了一把，春兰脸色羞红地剜了他一眼，那羞怯的神色，外加此时璇旎的气氛让人难以把持。

不过秦昊贤昨夜在百花楼一宿未归，想来已然被楼中那些个莺红姹紫掏空了身子，此时也提不起上马驰骋的兴头。

秦川醒来之后，高烧奇迹般的退去，只是身受那寒毒影响，身体还很是虚浮，近几日秦府纨绔秦昊贤，也消停下来，没空来折腾自己。难得清静的秦川，整日游走于秦府上下，记忆中许多熟知的人或事，也清晰熟络起来。

眼下已渐渐适应这个身份，胆小木讷的性格正好可以掩饰自己地存在。

他一直都不是个胸怀大志的人，前世的自己更是把随遇而安，得过且过，将就等词汇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境界。唯独自己重生之后对这贱奴家丁的身份没法做到坦然受之，在这个阶层分明的世界，贱奴家仆过的日子，让他一个现代人根本没法认同，他不敢想象自己一辈子都只能再秦府这样浑浑噩噩地度日。

曾几何时，自己也曾梦想仗剑走天涯，也曾憧憬过那满屋繁华，纸醉金迷的日子，在自己那个时代或许自己只能无端瘙痒的发着牢骚，仗着自己九年义务教学习来的文化，模仿古人那般抬手挥墨，洒尽天下不平事，眼下上天给了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实不甘心继续过眼下这种蚍蜉一般的日头，心中一个执念告诉自己，这一世总要整出个人样吧。

自这个世界秦川的记忆中得知，他从未离开过秦家大院，许多消息与这个世界信息，也只能从那些个自称见多识广的下人们口中道听途说，一切所知很是有限，不过这些对于自己来说，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是眼下这个低贱下人地身份，这个身份阻碍着他，让自己无力也没法改变什么，想要寻到合适的机会眼下只能等了，至于要等到何时，或许只有天知道。

晌午之后，冬天的暖阳带着些许暖意洒在人身，也洒在这个清冷的世道，让原本冰凉的世道多了些生气，秦川一路闲逛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只见三两婢女正里里外外的忙碌着，记忆中这是外院主管针织裁剪的地方。

便要转身离去，一抬眼的工夫，一道略显熟悉的背影，头戴一顶貂裘皮帽，站在院落一角的槐树下，身影前方好似还站着一人，从红色衣角和身形看出，另一人应是一名女子。

总觉着自己在哪见过这顶皮帽，苦苦思索半天，才想起，这顶皮帽不正是那秦家纨绔秦昊贤所有吗？他孤身一人来到外院干什么，出于好奇，秦川俯身前行，在离两人还有丈余的墙根下站定，小心翼翼地冒出半个头望去。

那红衣女子大约二十岁许，里着月白对襟长衫，外边罩一身粗布棉红杉，衣裳裁剪得体，浅色青纱束腰贴裹着，更显楚腰纤细，不堪一握，满头青丝仅用一支普通的木质雀钗斜插着，毫无半点坠饰，往那一站，偏偏让人生出无限怜爱之意。

秦昊贤背向着秦川，并未发现他，而此时他眼中只有眼前的俏人儿，英俊的脸上，挂着几许谄媚的笑意，柔声软语地道：“红姑，本少爷老远就喊你了，为何久久不见回应，你这是要去哪？可需本少作陪？”

对面的红衫女子，很是反感眼前之人这番作派，面露韫色道：“二公子，奴家还有活计要忙，若是无事，还请公子让开去路，否则当家主母责罚下来，奴婢可吃罪不起。”

秦昊贤听了，不以为然地笑道：“还以为什么大事呢，此事无须担忧，眼下红姑若肯赏脸陪本公子去内府浅灼几杯的话，少爷我立马就调几个丫鬟过来帮忙便是。”说完伸手去抓女子的手腕，皓腕芊芊，吃他一抓，女子大惊，如遇蛇蝎般地避开，自他掌中滑了出去，随后身形急退，脸上露出些许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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