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向死临崖

丹药，提炼数十种药材精华蹂躏在一起，方得小小一粒，蕴含着充沛药力。

自上古而起，后兴于人族方士之手，妖域中流存甚少。

当赤彘第一眼见到时，他就从中感受到了自己的蜕变契机。

仰头吞下数粒，赤彘于暗室之中盘膝而坐。

丹丸入腹，经由气血催化，化作一股精纯药力游走全身经脉。

赤彘尝试着鼓动全身气血，四肢百骸内已经停滞了许久，没有增涨的气血，在这一刻松动。

有效！赤彘心下暗喜。

他体内气血因为一些原因，数年来如古井之泉毫无波澜。

却没想到这丹药一入体，就立马有了反应。

时不我待，赤彘全神贯注，加大了催动气血的力度。

血如汞浆，在他体内奔涌向前，流转不休。

血如炎，药如柴薪，两相结合，敝如烈火烹油。

澎湃的气血之力，在赤彘体内水涨船高，一路高歌猛进着，冲着体内瓶颈关口，猛然冲荡而去。

差一点，还差一点。

就是这一点点，已经阻拦了赤彘数年，让他始终无法蜕变到临崖境。

这一次，他看到了蜕变的希望。

给我破开啊！

他在心中大喝。

经过数十次冲击，猛然高涨的赤色血液，下一瞬却仿佛力竭一般。

在赤彘绝望的呐喊中，汹涌的势头在一点点衰弱，刚刚松动的瓶颈如潮中礁岩，在潮水落后岿然不动。

娘勒，你可别凉啊！

赤彘哀嚎，他不甘心就此结束。

下一刻，他双眼猛然睁开，带着决然和拼死一搏的气势，对着空中，张口一吸。

今，向死而生！

此时洞府外，大日悬空，游荡在天地间的日华，在这一刻似是受到了召唤一般，纷纷向一个方向涌去。

暗室内，光芒大盛，无数日华充斥其中，灼热难耐。

丝丝缕缕的日华，顺着赤彘的口鼻了钻进去，他在吞吐日华！

天地日华有异动，最先感知到的，是外间的陆玎泠。

她放下蹂躏玄的魔爪，疑惑之中，走到洞外，闭目感知。

在她的心神中，朦胧间感应到天地间的日华在逃逸。

一缕缕金色的焰华，拖拽着璀璨的尾焰，向着一个地方蜂拥而至。

“出什么事了？”

脱离魔爪的玄没有趁机逃走，反而乖乖地站在陆玎泠身旁，小脸露出担忧。

陆玎泠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玄清楚。

他知道赤长又在使用第二神通了。

是的，第二个伴生神通，天地妖族，自灵智开启后就会出现自己的伴生神通。

然而赤彘不同，开启灵智后出现了一个神通，当他跨入淬体境后又出现了一个神通。

淬体境出现的神通，不同于他第一个肉身神通“蛮鬼”，反而类似于辅助神通，能让他在日间吞吐日华。

妖族修炼，以气血打熬为主，催动间可锤炼自身体魄，然气血之力毕竟过于猛烈。

长此以往下来，境界看似提升得很快，身体内却不可避免地留下，诸多暗伤隐疾。

所以妖族会在夜间吞吐月华，以温养体脉，消弭体内暗伤。

气血为阳，月华至阴，如阴阳二气，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是以赤彘这个能够吞吐日华的第二神通，就显得极为罕见且逆天。

能让他比别的妖凭空多出一倍的修行时间和温养体脉的机会。

然，敝如月有圆缺，此神通也不是完美无缺，它还存在一个极大的弊端。

日华何等暴烈，道行高深如山主尚且不敢沾惹。

赤彘一介小妖得此神通，不亚于手捧金碗还要沿街乞讨的乞丐。

赤彘第一次尝试此神通是在三年前，得到了双亲被害线索的赤彘急于蜕变，故而冒险尝试。

只一次，日华入体就险些将他焚尽，虽侥幸未死，但淤积在体内的日华也成了他蜕变的枷锁。

不光如此，他还需日日吞食大量天材地宝来压制日华在体内的暴动，得不偿失啊。

而这一次，赤彘得丹药相助，决死相搏，究竟鹿死谁手！

“姐姐，我...我把脸再借你捏一会儿，你能再给一点丹药吗？”

玄鼓起勇气，仰起小脸怯生生地说道。

“嗯？”

陆玎泠张开感知的双眸，没从玄突变的前后态度中回过神来。

玄失望地低下头，“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但是丹药我也不多了，只能再给你两瓶。”

“够了，够了。”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玄连连点头，从陆玎泠手中接过她仅剩的两瓶丹药。

“你能说说，你现在为什么又想要丹药了吗？”

“不知道。”

面对陆玎泠的疑问，玄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萌生这个想法。

赤长此时正处于关键时刻，要再多的丹药也帮不上赤长的忙。

或许这只是，现下心中慌乱的他，唯一能够做的事情。

暗室内日华如金焰，在这一片烈焰中，现出本体的赤彘，庞大妖躯上的赤色纹路，散发着金色的光芒，一眼看去像是镀了一层金箔，华丽非常。

不光非常华丽，还非常得痛苦。

他五官狰狞，显得面目可憎，溢出鲜血的口齿间，有压抑不住的低声惨嚎传出，滴落而下的豆大汗珠中都沁染着血色。

他本以为，本以为自己比三年前的自己更加强大，应当可以抵挡一二。

但当那种深入骨髓，势要燃尽骨血的痛楚，如潮水般袭来时。

他还是如三年前一般，没有丝毫挣扎余地被拍入了水底。

那窒息的感觉，势要将他溺死其中，方才会罢休！

此时他的体内，经脉残缺，血髓燃烧殆尽，满目疮痍，照此下去，赤彘快死了。

但他没有如三年前一样半途而废，他还在坚持。

如沉入水底的枯木，任凭暗流冲刷，默默忍耐，以待时机。

因为他不相信，他不相信主神既然赐予他这个神通，让他可以体纳日华，而没直接烧死他。

那他就不信这个神通，会没有可取之处，是专门奔着折磨他来的！

半日过去，暗室内漫长的生死拉锯战还在继续着。

此时的赤彘，已经失去了神智，只凭着顽强的求生意志在苦苦支撑着。

就这样，又是数个时辰过去，下一刻，或许是漫长的一瞬间。

只剩一息尚存的赤彘，整个妖躯骤然浮空而起，体内干枯的经脉在续接，在重生。

干涸的骨血从四肢百骸内重新流淌出来，初如涓涓小溪，俄尔在心脏处汇合，化作一条泛着金光的滔滔大江，心脏搏起间，声如黄钟大吕之音，振聋发聩。

下一刻，一股惊涛骇浪的妖威，在暗室中爆发开来，气势非凡，比之赤彘过往威势强悍数倍不止。

第二神通，从来就不是用来让赤彘走捷径的作弊器，而是在生死突破间，在拥有向死而生的莫大勇气下，涅槃重生的考验。

这一刻小妖赤彘，身晋临崖！

只待下一次临崖向死一跃，一飞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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