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辞职离厂

周末，张科长约梦涛去綦江。

綦江挨贵州。贵州是贫困省。很多农村女人来到綦江做起了脱裤子的买卖。刚开始干那事的贵州女人比较老实，她们不会给自己标价，嫖客给多少，她们就要多少。有的嫖客不给钱，她们也是傻愣愣地不说话。时间久了，她们变得圆滑了。她们会像菜市场里卖肉一样的讨价还价了。

纸厂离綦江不远，坐半小时的火车就到了。

到了綦江，张科长领着梦涛在河东市场逛了一圈，就到中午了。二人找了家饭馆坐下来。吃过饭，张科长把梦涛带进了百货大楼。这可是綦江最大的百货大楼。里面卖的东西相当齐全。张科长为梦涛买了套西装，花了三百多。张科长说，一个男人，应该有一套像样的衣服，才能撑得起面子。梦涛想拒绝，转念一想，若是他拒绝了，之前的一切付出都有可能前功尽弃。梦涛当场就换上了西装，还对张科长说了声谢谢。

从百货大楼出来，一路上，张科长就和梦涛谈女人。仿佛除了女人，他就找不到别的话题了。对于女人，梦涛不太了解，他二十多岁的人了，真正属于过他的女人只有毓红。他和田慧丽虽说是恋爱关系，但他和田慧丽从未发生那种过关系。在他心里，男人和女人发生那种关系，不应该是简单的钱色交易。

逛了好一阵，梦涛不想逛了。他对张科长说，我们找家旅馆休息一下吧？张科长说，好，我这就带你去。

二人进了一家旅馆。张科长开了两个单间。便各自休息去了。梦涛一觉睡到天黑。他去叫张科长的门。张科长也刚睡醒，他打开门说，走，吃晚饭去。梦涛说，吃什么？张科长说，北渡鱼。

吃鱼时，张科长说，小余呀，这次厂里销往湖北有一批货款快到了。梦涛说，到了就到了呗。张科长说，你知道有多少钱吗？梦涛说，不知道。张科长说，一百多万。梦涛说，再多钱也是厂里的。

张科长给梦涛夹了块鱼在碗里说，我有办法让那些钱的四分之一变成我们的。梦涛说，你的意思是做假账？张科长说，人不为己 天诛地灭，你看看你身上穿的西装，你不吃不喝也要两三个月才买得起。梦涛说，万一被发现了呢？张科长说，厂里的货一直在卖，货款又不停地汇过来，怎么可能被发现。梦涛说，被发现了会坐牢的。张科长说，你刚来不久，很多事情还不了解，你可以去问问欧厂长，厂里有几个当官的不贪？

吃过北渡鱼，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张科长把梦涛带到了綦江大桥上。梦涛一看，桥头站着许多女人。她们都背靠在栏杆上。张科长说，这些女人多数是贵州人，若梦涛有看得上眼的，就让去带走。梦涛看着那些女人都想作呕。张科长说，我知道你眼光高，看不起这些庸姿俗粉。有机会下重庆，去大酒店，我给你找个漂亮的女学生。

张科长走到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丰满的女人面前，轻轻地拍了一下女人的肩膀。女人就挽着他的手臂，跟着他走了。梦涛跟在后面，思绪万千。他想到了毓红，想到了田慧丽。想到毓红时，他莫名地想哭。

一早，梦涛和张科长租了辆车送回厂。一下车，梦涛就回到宿舍，把张科长给他买的西装换了下来，才去上班。

当晚，他提着西装，去了欧国强家。欧国强和姚泽丽正在看电视。姚泽丽见梦涛来了，便沏茶去了。梦涛将装西装的袋子放在桌子上说，欧叔叔，我想问你件事？欧国强说，什么事？梦涛说，厂里很多当官的都贪吗？欧国强说，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梦涛说，你告诉我是不是？欧国强说，胡说，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们厂里大部分领导还是正直的。梦涛说，也就是说，少部分领导还是贪？欧国强说，任何企业都避免不了。梦涛说，那你为什么不把那样的人撤职？欧国强说，我没那么大的权力，这是国家的企业。梦涛说，要是纸厂是私人企业就好了。欧国强说，你和我一样，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了。另外，我告诉你，那些腐败的厂领导，虽然我没有直接开除他们的权利，但是，当他们触犯了法律，自然会有法律收拾他们。

姚泽丽沏好茶，放在梦涛面前说，快喝茶，少谈工作。

欧国强说，对，我们拉拉家长多好。

姚泽丽说，梦涛啊，还记得你头一次来我们家是给毓红补课。那时，你和毓红都还在念初中，一晃就快十年了。

梦涛说，那时候，我们家穷，厂里很多人都看不起我们，只有你和欧叔叔对我们好。

欧国强说，不说以前了，现在你不是出息了吗？

梦涛说，是的，在别人眼中，我可能是出息了。但，我不稀罕这种出息。

欧国强说，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梦涛说，我整去重庆闯一闯。

欧国强说，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成全你。我只希望，你去了重庆，帮我们照顾好毓红。她一个人在重庆，还带着铭心很不容易。

梦涛点了点头，喝了口茶。指着桌上装西装的袋子说，这是张科长给我买衣服的，花了好几百。

欧国强说，他完全相信你了？

梦涛说，差不多吧。他想对湖北那批货款下手了。

梦涛看了看手表，已近午夜。他起身告辞。梦涛走后，姚泽丽说，刚才，我差点就告诉他当年我们女儿离家出走的真相了。

欧国强说，我又何尝不是？泽丽，你觉得我们告诉他了，他和我们的女儿在一起吗？

姚泽丽沉默了。

十天后，湖北的货款到了。张科长做梦都没想到，梦涛出卖了他。当他罪恶的双手伸向那批货款时，正义的手铐就戴在了他的手上。看着被带上警车的张科长，梦涛心里居然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他感到了窒息。

冬天，寒风习习。天上下起了小雨。欧国强让姚泽丽生了炉火，二人围着炉子谈论起了毓红。梦涛又来了。姚泽丽拖来一张凳子让坐。欧国强将刚沏好的茶推到梦涛面前说，你有事吗？梦涛说，我想辞职。欧国强说，你可以停薪留职。梦涛说，还是辞职吧。欧国强说，你真想去重庆？梦涛说，是。欧国强说，我知道，你的心一直都在重庆。还是那句话，去了重庆，无论混得怎么样，都要记得帮我和你姚阿姨照顾好毓红和铭心。梦涛点点头。姚泽丽想还叮嘱几句，话到嘴边了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梦涛回家后，将辞职的事情告诉了父母。余得水当场火冒三丈说，梦涛不应该把铁饭碗给砸了。梦涛说，按现在社会的发展，将来不会有真正的铁饭碗。秀梅说，她不懂什么是铁饭碗，她只知道，她摆个烟摊比余得水的收入高。余得水说，秀梅的话是在害梦涛。秀梅说，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余得水说，想法个屁，好好的财务科长不干。梦涛说，他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余得水说，要去重庆也行，必须先把家安了。梦涛说余得水不可理喻。秀梅说，我们家涛儿这么优秀，还怕找不到媳妇吗？余得水说，秀梅是妇人之见。

其实，秀梅还真没说错。梦涛回厂工作这几个月，厂里有好几个条件不错的女孩向他示好，都被他拒绝了。

梦涛写好了辞职报告。第二天就交给了欧国强。巧的是，他刚交完辞职报告，田慧丽就开着一辆红色的轿车来厂里找他了。这可把秀梅乐得立马将烟摊收了，回家忙着弄吃的，她想好好款待田慧丽。弄好后，她让余得水叫欧国强夫妇来家里吃饭。欧国强夫妇也知道城里来了个女人，开着轿车来找梦涛了。为了避免尴尬，夫妻二人称有事推辞了。在说推辞的话时，夫妻二人想到了毓红和铭心，内心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吃过午饭，梦涛坐上了红色轿车。秀梅和余得水目送轿车消失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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