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强盗闹分家女主趁乱刺探情报

青肃觉得一道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心里一凛。

他差点以为自己的身份就要被看透了，忍不住伸手去摸怀里的刀，同时观察四方。

他看见的只有个小女孩，虽然可以推测刚才也许是她在看自己，但他自己心里也怀疑，普通的小女孩会有那样洞察人心的眼睛么？

怀里的男孩再度发出了呕吐的声音，只是声音很轻。

“没事吧？”

青肃低声说，

“侄儿，再忍忍。”

然而他的态度却是恭敬的，如果仔细看，那不像是亲属关系，反而有种下属和上级的感觉。

一路上他们都低调行事，选择的也是这趟看起来最不起眼的镖，走的也是节度使王金的地界。王金为人谨慎敬业，在他的地界里军民一心，倒是让他的辖区成为相对太平的所在。

当初选择这趟镖，也是觉得这样也是最安全的，跟他们抱有同样心理的人不在少数。

却不想乱世之中，哪里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他仔细观察着这伙强盗的衣着，发现仿佛有点像是绿林帮的衣着。

这帮人以前都在附近沧州的废弃佛寺游荡，假装成僧人，但遇到进来投宿的人就杀人夺宝，吓得其他人闻风丧胆。

只是这帮人怎么忽然跑到这边的地界了？难道是战事又起了变化？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没有在第一时间护送少主出来，是他的失职。

这时，有人也认出了这帮强盗的身份，大喊道，

“是绿林帮的各位好汉么？我们交出财物，真的可以放我们一条生路么？后面的路也不会有别的老爷出来要我们的性命吧？”

那人的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绿林帮盘踞的地方，其他的匪帮都被他们一一打散，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只要被劫掠过一次，他们之后的路程都会是安全的。

毕竟没人敢打绿林帮生意的主意。

“嗯，可以。”

络腮胡子看了看其他两个头目，他们都微微点了点头，他便说，

“我绿林帮一向是言而有信，说放你们走就放。”

这句话倒是真的，毕竟以前绿林帮确实是这样的，虽然杀人劫财，但是只要说动其中某个人放人，他们就会遵守承诺。

“好，小的们，把钱拿出来。”

他吩咐仆人们把东西拿出来，笑眯眯地问，

“我可以先走么？”

络腮胡子皱了皱眉，

“这么着急干什么？”

那人擦了擦汗，仍旧是低声下气的样子，

“我老婆病重，我得赶紧回家见她最后一面。我家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还不到三里地，我是真想回去。这位好汉，您看……能不能让我先走？不行的话，您派个人跟着我也行啊。”

络腮胡子仍旧皱着眉头，权衡了下利弊，觉得为了这么个人不值得，于是挥挥手，

“算了，你去吧，鞋子留下。”

“好，好。”

那人脱下鞋子，穿着袜子就跑走了，看起来确实很急切。

络腮胡子没注意到的时候，那个圆脸的男人狠狠地皱了皱眉头，拳头攥得很紧，显然不认同他的这个行为。

但他也没说什么，继续让妇女们拿出财物，然后把钱都放在一起。

然而他的这个举动被青肃和苏小乐两个人看见了。

两个人都看出来，这伙强盗内部有问题。

如果能利用这点，说不定他们成功的几率能更大些。

强盗们搜集完财物，又命令其他人都坐在马车上，跟他们一起走，方向是沧州。

反抗者，格杀勿论。

一路上他们专挑人少的地方走，不知不觉竟然走进了森林

天很快暗了下来，他们点起了几处篝火。

灾民们大多围在同一处篝火边上，都是默默无言，脸上都带着逃灾人特有的麻木神情。

“为什么，忽然会遇到绿林帮？”

忽然有人小声地说道，

“为什么我这么倒霉？”

一众人有的看了看他，有的还是不说话，仿佛在发呆。

“在路上的时候我听说，有大宛族的人冲进了村子，屠杀村民。”那人长者一双小老鼠一样的眼睛，看了看四周的人，有些怯怯地说，

“大家都在逃难，也许，绿林帮也在他们那里混不下去……”

他越说越小声，仿佛生怕绿林帮的人听见，把他杀了一样。

“我的村子就是被大宛屠了的，我全家老少，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

那个男人本来一直木木的，这时候忽然掩面大哭，

“我真是个没用的男人，连自己的家人都护不住。”

“都怪那个王金，连个城池都守不住，那些士兵也是，平时我们交了那么多税金，到头来一个个临阵脱逃。光是我逃难在路上看到的，就成群结队，不下百人。”

“这也不能怪谁，大宛族趁着我金花王朝内斗频繁，不宣而战。他们是有备而来，我们怎么能防得住？节度使能扛一天，已经是很好的了。要知道近年以来，我金花王朝和大宛族的战争就没几场胜仗。”

那个灰衣人淡淡地说，言谈之间似乎对朝廷上的事情颇为了解。

一个脸上有两撮胡子的人过来，恭敬作揖，

“敢问这位兄弟，可是在朝廷上担任要职？否则这样能言善道，不像是普通人啊。”

毕竟普通人只知道种田织补，哪里懂得这么多？

“不，我只是个云游四海的说书先生，”灰衣人淡淡微笑，

“这次带着侄子出来散心，没想到忽然就打起来。想着把侄子送到沧州，却没想到，不提也罢。”

男孩依旧蒙着脸，仿佛不想见人的样子，低头啃着自己的手指，好像对周围的一切毫不关心一样。

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没有绿林帮这回事，他们大家此刻应该还在路上奔驰，可能早就出了这里的地界了。

但是碍于绿林帮还在监视他们，这时候又是多事之秋，不能指望有官兵们过来围剿贼寇，他们只能忍耐。

“但是，现在我们是在往沧州走，那里不还在闹战乱么？刚刚从那个地狱里逃出来，又要回去……”

“没事，我们人多，要是真有什么……”

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这里要说还是成年男子多，要是真的都下定决心拼一拼，未尝没有胜利的机会。

大家只希望什么时候绿林帮到了沧州的老地界，厌倦了他们，把他们放了。

苏小乐却不说话，眼神漫不经心地瞥向一边的守卫。

只看见那个圆脸的头领站在远处的黑暗里，如果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他，似乎在观察着他们，眼神冷冷的，让人想到野兽。

莫名地，苏小乐觉得鼻端一股血腥味。

苏小乐一身冷汗，觉得今天晚上怕是要很难捱过了。

毕竟这些人是杀人越货的强盗，她不能把她自己和母亲的性命寄托在强盗的怜悯上。

现在从灾民这里已经收集到了基本的情报，接下来她要摸清强盗们到底是怎样看待他们的。

这样想着，她找了个上厕所的机会，顺势观察了下周围的环境。

好在她是个小孩子，身材娇小不容易被发现不说，真的被抓到了也会找理由圆过去。

更重要的是，在这森林里，没有人会怀疑她逃跑，因为逃跑就意味着死亡。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去的时候，灰衣人和男孩同时看向她离去的方向，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其他人倒是也没聊太久，毕竟大家也很累，早早地就在简陋搭起来的帐篷里睡下了。

苏小乐避开守卫，先到了马车周围转了一圈，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这时，她忽然发现那个圆脸男人朝着一辆点着灯的马车走去。

于是她悄悄跟在后面，打算听听那些强盗们的谈话。

上了马车，马车的窗户上倒映出三个人的人影，一看就是白天的三个头目。

络腮胡子坐在正中央，正给自己倒酒，

“大家今天收获颇丰，应该好好喝一杯才是。”

其他两人也举杯，喝了口酒。圆脸男人问，

“春哥，离开云州地界，我们接下来打算往哪里走？那些人怎么办？”

“暂且带着吧，让他们干活也方便。”春哥说，却看见对方的眉头皱了一下，

“怎么，小刘，你有什么意见？”

“我们带的物资，并不够这么多人吃。”刘有说，

“而且，我怕路上一旦遇到什么变故，这些人会趁乱逃跑。到时候别说是我们已经抢到的财物，连已经有的说不定也要丢掉。而且，万一有人跟官兵们通气，那时候我们的处境就危险了。”

“你想说什么？”

“大哥不应该放那个商人走，”刘有说，

“万一他告诉官兵，让他们过来围剿我们，到时候我们岂不是坐以待毙？”

春哥久久地看着他，他们三兄弟算是白手起家，而面容温和的刘有是心思最细密的，也是手段最毒辣的。

刘有的信念是，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但是，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就要遵守承诺。不然，我们绿林帮岂不是说话不算话了？”春哥说。

“今时不比往日，大哥你也别太好心了。”刘有颇有些强硬地说。

春哥皱了皱，眉，不满于刘有这样顶撞他，

“我心里有数，三弟你喝酒吧。”

这是打算把刘有的话当成耳旁风的意思。

刘有眼底的阴霾更重，只是一垂头便全部掩盖了起来。

“大哥一定是有什么计划了对不对？”一边的王方帮腔道，他尖嘴猴腮，却是个最胆小保守的人，耳根子也软，

“大哥，你就给我们说说吧。”

春哥喝了口酒，惬意地说，

“我已经找好人了，等我们赶个一天半的路，就把这些人都卖给沧州里我认识的人贩子。能出得起镖资的人，想必跟普通老百姓不一样，能卖个更高的价钱。之后嘛，大家随便玩玩，我们退回山里，等战乱过去就重操旧业，就这样。”

“我看未必能如大哥所愿。”刘有冷冷地说。

“三弟，快别说了。”王方出口制止，却还是阻挡不了马车里的温度越来越低。

气氛冷到极点了，春哥瞪着刘有，刘有的眼睛里却很镇定，似乎早就想好了。

“刘有啊，你是要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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