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8章 四脚朝天

坐了两天火车。

倒了三趟汽车。

走了四小时山路。

傻蛋一行到了插队报到的地方——石岭公社。

这不是目的地，目的地是凤凰村。

他们是十点半到的石岭公社，接待的小王说，知青先休息，可以自由活动，十一点半在公社食堂吃饭，下午两点开欢迎会，然后大家到各自的村里落户。

闲着无事。

有的坐在行李上看小说。

有的三五成群侃大山。

还有几个知青不知从哪找来一只蓝球，在办公大楼前的球场上投着玩。

夏晴、傻蛋、曹敏霞三人是个小团伙，既没单着看小说，也没入群侃大山。

“唉，那边有人打篮球。”曹敏霞拱了傻蛋膀子。

“打球有啥奇怪的？”

“听说你已是蓝球高手，能360度转体单手劈扣，可惜我没看到。现在你露一手，让我饱饱眼福。”

“又没比赛，怎么露一手？”

“哎，上去就来个转体单手劈扣，让敏霞开开眼界。”夏晴插嘴道。

“好嘞！”傻蛋爽快答应，随即，边走向球场去边笑道：“闲着也是闲着。”

对他来说，曹敏霞的话，可当耳边风，也可装没听见，但夏晴的话绝对是圣旨。

“喂，哥们，停一下，你们见过乔丹扣蓝吗？”傻蛋问场上几个知青。

傻蛋原是低调之人，自得《万能宝典》，张扬不少。

“没有！”场上知青异口同声。

那个年代，除高干家庭，没电视可看，当然看不到NBA转播，自然看不到乔丹扣篮。

“我来表演乔丹式扣蓝，要看吗？”傻蛋粗着嗓子问。

“要！”知青同声应道。

站在中场的傻蛋，接过一个矮个知青扔过来的球，回头看了看，当然不是看曹敏霞，是看夏晴的。

然后，他慢慢运了几下球，突然加速，想表演360度转体单手劈扣，谁知，才转到180度，身体失控，‘唰’地飞了出去，‘扑嗵’一声，四脚朝天，后脑勺着地，摔成‘死田鸡’。

哎哟妈呀，洋相出大了！

不幸中的万幸。

他头脑还算清醒，痛苦地从水泥地上坐起，双手撑地，仰头看天，两眼直翻：怎么会摔了？难道《万能宝典》每项技能仅用一次？

不会。

宝典‘使用须知’未注明。

难道《万能宝典》只能在家乡使用？

他突然拍了下额头：嗨，瞧我这记性，前天在火车上为对付‘黑皮’，已把蓝球技能换成拳击技能，刚才夏晴叫自己露一手，谁知一激动，竟把这茬给忘了。

洋相已出。

还是个大洋相。

尴尬万分的傻蛋，偷偷斜视夏晴一眼。

夏晴会咋想？

他不在乎球场上几个知青的目光，也不在乎曹敏霞怎么想，只在乎夏晴怎么想。

这时，几个知青议论开了——

“这小子肯定是乔丹的粉丝，走火入魔。”

“他神经有问题，不然，没蓝球功底，怎能模仿高难度动作？”

“大脑有毛病，否则，怎能把自己往死里摔？”

他哭笑不得。

但无法解释，只能当什么都没听见。

他咋了？

怎么就摔了？

为何与在学校球场上的他判若两人？

夏晴忍不住问：“傻蛋，能说说吗？”

“起初呢，以为你希望我成为蓝球高手，我通过玩命成了高手，谁知，这并不是你所期待的，我也就废除了蓝球技能。”

他不能不回夏晴的话，当然也不能说出实情，只能糊诌一通。

“奇怪了，既然你已不是高手，为何还做高难度危险动作？”

“是不想做的，你刚才非要我做。”

“傻呀，难道不知道身体是肉做的？”

“你让我做，别说危险动作，就是跳崖，也不带眨眼的。”

他不但圆了前面的谎，还顺带表了衷心。

这小子够衷心！

夏晴感动。

从夏晴的语气和目光中，他已感觉到，阴差阳错的一跤，因祸得福。

午饭后，大批知青挤在食堂门口宣传栏前。

看什么？

傻蛋凑前一看，是知青落户《名单》。

“啊，我没同夏晴分在一个生产队！”他不由地惊叫起来：“完了！”

不行！必须改变这个结果，否则，我放弃大都市生活来穷山沟插队，不是鸡飞蛋打么？

他三步并着两步奔进办公大楼。

他一口气爬上五楼，急匆匆推开知青办的门，大声问：“谁是主任？”

一位打着毛衣的中年妇女，抬头看了他一眼，嘴向右边一拱：“主任在里面。”

他顺着中年妇女嘴的朝向一看，噢，这是套间，里面还有一间办公室，门正关着。

他又急问：“主任姓啥？”

“姓王。”

“好，谢了！”

傻蛋轻轻推开虚掩着的门，看见一个五十左右中年男子正看着报纸，笑问：“你好，你是王主任吗？”

“是！”

“王主任，你好！我是新来知青傻蛋，分到虎头村，想调换到凤凰村。”

王主任放下报纸，摘下鼻梁上老花镜，抬起头，打起官腔：“小程啊，你已是光荣的知青，应听从组织安排。再说了，到哪一样革命。”

“我想去凤凰村革命。”

“那儿有亲戚？”王主任抓起茶缸，咪了一口，问：“谁啊？”

“没！”

“哪，折腾个啥？”王主任突然压低嗓门：“凤凰村可是石岭公社最穷的村子，虎头村最富，大凡知道的知青，都争着要去虎头村呐。”

“所以啊，哪艰苦去哪。”

如今的他，反应特快。

“嗨，哪有米坛子往糠坛子跳的？”

“打小喜欢自讨苦吃，王主任，成全我吧！”

他突然想起裤兜里还揣着一包没开封的‘大前门’，连忙掏出来放到办公桌上。

他心想：要成事，必拜佛；要拜佛，必烧香；‘大前门’可是好香。

这包‘大前门’，是那天在火车上破残局的战利品，没舍得抽，今天正好配上大用场。

“这不行！快收起来！被人看见不好！”

王主任说得很急，但声音很轻，生怕被外面几个属下听见，产生误会。

那个年代干部都两袖清风，别说收一包‘大前门’，就是白抽一根‘飞马’，心里也会发慌的。

王主任站起身，正想拿起桌上的烟还给傻蛋，突然，门口响起了脚步声。

王主任的脸，‘刷’地白了。

说时迟，那时快，魔术高手的傻蛋，左手拉开王主任办公桌最边上的抽屉，右手一拨，桌上的‘大前门’刷地滑进了抽屉，他又快速关上抽屉。

等王主任反应过来，万事大吉！

王主任悬起的心落了下来：还好这小子动作神速，否则，进来的人看见桌上的‘大前门’就完了，到时百口莫辩，一世的‘清名’也就毁在一包烟上。

进来的是党办的小张，没看见傻蛋刚才做的一些动作。

她把一本《红旗》放在桌上，道：“王主任，下班到小会议室开会。”

小张走后，王主任也不敢再开抽屉还烟了，生怕在还的过程中被人撞见，那就更说不清了，心想：顺其自然吧，反正不是自己伸手要的。

“主任，我的事？”

傻蛋知道，打铁要趁热。

王主任像是变了个人，连忙打开文件夹，看了一下知青《名单》，然后微笑道：“我看这样吧，你与夏晴对换，她去虎头村，你去凤凰村。”

“不行！不行！”他连连摆手。

“反悔啦？”

王主任惊讶地看着他。

“穷村富村无所谓，只想同夏晴在一起。”

“绕了半天，原来为个女人。”王主任问：“她是你什么人？”

他知道‘大前门’起作用了，急道：“我俩青梅竹马，她原本可留城顶替，为陪闺蜜曹敏霞来此插队。我也本该留城，我大哥大姐已插队西北，我不放心夏晴，就瞒着年迈多病的爹妈来此插队，噢，夏晴也是瞒着家里的……”

“故事好感人，我只能成全你了。这样吧，你与曹敏霞对调，这样你就能与夏晴在一起了。”

“可夏晴也不能离开曹敏霞，她就是为曹敏霞而插队的。让我们三人在一个村！”

“因为凤凰村最穷，这次就安排两个名额。”王主任解释：“各村名额是事先与村里谈定的，不能随意增加或减少，我只能作些调换。”

“没办法了？”

“除非让王主任打电话到凤凰村再商量商量，也许，”

没等王主任说完，傻蛋打断他的话：“啊，你不是王主任？”

“我是王主任。”

“那，”

“噢，正规的叫法，我是王副主任。”

天哪，一个办公室竟然两个王主任！

傻蛋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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