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皝闭上眼,脑中看风景一般浮现出一幅幅动态画面。
「预知」
这两个字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
在拥有「分解」后的一段时间里,它赐予龙皝的第二个能力。但这看似让人眼红的能力,却有很多致命的缺点。内容的混乱和无序,画面的短暂与模糊。在他使用「预知」的一瞬间,复杂又紊乱的信息如海啸般袭来,灌进他整个脑袋,每次使用头痛的几乎都要炸开。
龙啸宗内,来自造物主的力量还未消散,灾厄的硝烟窜入鼻腔。
他揉着脑袋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放眼望去倒塌的建筑下夹杂着血迹,亲人的残肢滚进大大小小的角落里,空中飘着浓臭的腥味。龙皝眼中露出苦涩与悲伤,他揉着眼眶继续往前走,步伐坦然而不急促。
一夜之间他明白了许多事,无奈与悲哀,痛苦与惋惜,一切都汇集于名为「噩梦」的回路中。
龙皝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堆鲜血淋漓的肉体前,低头祷告,虽然身形崩溃,但他还是能看出来那是自己的亲弟弟龙烛和表妹龙小娅。二人大概在逃跑的时候被那些家伙追击,一棒子砸成了肉酱。
“本来还想法子捉弄你们,没想到那会是我们最后一面。”龙皝抹掉眼泪,手指向上一抬,二人的尸体化为颗粒融入空气中,“愿另一个世界没有悲伤。”
他每走一步四周的尸体就会自行分解,绕着龙啸宗走了一圈,驻足在尸首分离的龙政前。
“父亲,感谢您把我培养成人,感谢您又给了我生命的契机,母亲的离去您很痛心吧?现在没事了,在天上注视着我吧,可又要让我怎么做呢?”龙皝手指向上一抬,龙啸宗最后一具尸体化为颗粒,烟消云散。
“让我去改变世界?没有具体的内容不过是模糊的概念。”龙皝自嘲地笑了一下,“改变世界我力不从心,拉所有人陪葬我还是做得到的!”
“你说我这么干好不好?”龙皝转过身看向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后的卫渝,“「学者」对吧?这称呼真别扭,明明是个糟老头子。”
“不要去做无谓的傻事,他们让你活下来不是为了宣泄情绪,而是延续你们宗族守护百年人类的使命,跟着我一起完成守护人类的重任。”卫渝打了个手势,身后的阿罗丁召唤灵阵,龙瀚从中掉出摔在地上。
看到龙皝的一瞬间龙瀚脸都吓白了。
“龙皝大哥,我那个……这个……”龙瀚跪在地上双腿发软,语无伦次。
“寻求生存是人类的本能。”龙皝走到他面前,拍着他的肩膀,“你这么做无可厚非。”
“谢谢哥……”龙瀚看着他的脸色逐渐古怪。
“可你侮辱自己的姓氏让我气愤!”
龙瀚看着他狰狞的面相,顿时吓得浑身颤抖,他拼了命的爬向卫渝,去抱他的腿!去恳求他!却被阿罗丁一个气浪拍了回去。
“龙啸宗向来视逃兵如敌寇,下去见列祖列宗吧!”龙皝冲过去抬腿一脚踹碎他的脊椎,在「分解」赐予的力量加持下,龙瀚整个人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撞穿宗族厚实的围墙,滚到街中央,瘫成一团烂肉而大街上空无一人。
卫渝手中拟术,空中灵阵骤现,两张椅子从中掉出,“坐下来我们聊聊。”
“老头儿,你当这是什么?小打小闹?这是灭宗!和我有关系的人全死了!为什么?连那种贪生怕死的人都苟活着,他们为什么没活着出来?”
“这是他们的选择,把所有的希望寄托于你,不要因个人私情而延误大事。”
“怎么在你口中什么事都不值一提?活了几百年,连人命都觉得廉价?”龙皝转身朝宗外走,再过两分钟会有一辆前往九龙之都的运输车经过门口,他可以顺路去与龙啸宗关系最亲密的第二大宗修罗门,“和您老唠嗑就免了,我还有急事要做。”
“改变世界是你的职责!”卫渝从椅子上站起来吼道。
“别了,我现在想毁灭这已无牵挂的地方。”龙皝头也不回,“「改变世界之人」就一定要改变世界,谁规定的?让我言听计从?别开玩笑了!”
“违逆命运会遭报应!”
“报应是用来忽悠人的!”龙皝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见过哪个好人长命百岁?”
“可恶!”卫渝将两张椅子收入灵阵,“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能观测到,必要时我甚至能抹杀你更替「改变世界之人」!”
“是吗?那到时候可别手下留情。”龙皝走出宗门,前往九龙之都的运输车随即赶到,龙皝将钱塞进车夫的手里,和他简单的聊了几句,车夫嬉皮笑脸的带他离开玄龙镇。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阿罗丁打了个盹儿,“这是你有史以来整的第三个烂摊子,不可能再有人帮你擦屁股。”
“「令牌」留给我的时间要不够用了。”卫渝盯着运输车的影子,露出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会让这一切都终结在龙皝身上!”
“是吗?那到时候可别手下留情。”阿罗丁笑了笑,猫嘴弯曲成一条弧线,格外怪异。
*
运输车很快来到九龙之都,龙皝徒步走向修罗门,阍(hūn)人看过他手中的徽章,叫人带路请到方顿院,发现宗主俢炀(yáng)和众多长老聚在一起,不知商讨着什么。
当众人看到龙皝时全都呆住了。俢炀激动地走过来将龙皝一把抱入怀中,“孩子,你没事就好!”
龙皝在他们的口中得知,卫渝昨晚来过修罗门,把龙啸宗正在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并让他们尊重龙啸宗的选择。
【那个见死不救的老头子,这笔账我迟早跟你算清】
龙皝看着他们心中压抑愤怒。
“孩子,这里将是你第二个家,你将不再孤单!”长老们一脸悲痛的看着他,做作的捂着脸发出隐约的呜咽。像极了在漠不关心的亲属葬礼上,熟练而敷衍的动作。
“龙啸宗的遗孤……”在修炀身边的女人用衣袖遮着半边脸,装模作样的哀伤叹息,“可怜的孩子……”
龙皝冷漠地看着他们,像棺材外的人看棺材里的人。
如果没记错,那个女人应该叫冷晨菲,龙啸宗还在的时候这些家伙恭恭敬敬,没想到现在居然能当着所有人的面隐晦的嘲讽,什么妖魔都出来兴风作浪。龙皝算是长了见识,看来有些矛盾在以前就根深蒂固,或是政治原因或是人脉驱使,利欲熏心的人需要痛彻心扉的洗礼才会献上敬畏之心。
见过麻烦的人,熬过繁琐的礼节,龙皝在宗内漫无目的的穿梭,了解这里建筑的部署结构。在陌生的地点迅速熟悉周遭环境极其重要。
他穿过荷花池,来到富丽堂皇的福禄走廊,可见宗主在此处大作文章,耗费巨大的财力物力,请来德高望重的画师和书家来此创作,留下千古绝唱。
龙皝摩挲着盘在柱子上的紫香兰石雕,这朵花被雕刻的栩栩如生,在开放到极致的一瞬间被雕刻家迅速捕捉,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雕刻的如此精致,没个三五十年功底不可能有这种水平。
他继续往前走,突然发现一个小女孩孤零零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膝盖,丝毫没察觉龙皝来到她身后。
如果没记错,她应该是叫修蒲蕊。龙皝看着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女孩,脑海里回想起来一些事。俢炀有两个女人,老婆冷晨菲为他生下一个男孩,名叫修鹤轩,小妾穆琼音为他生下一男一女,哥哥叫修鹏莫,妹妹叫修蒲蕊。只可惜穆琼音在产后虚脱而死,两个孩子交给产婆抚养,在他们俩的成长过程中,冷晨菲百般刁难,两人对她也毫不客气,经常在她出面宴会时耍些手段让她出丑。
“两个人在打架?”龙皝看向远处,模糊的人影纠缠在一起,不仔细还以为是庭院的狗聚在一起晒太阳。
“哥哥让我在这里等他胜利凯旋……可他明明打不过修鹤轩……”修蒲蕊哽咽道。
“去叫人来,我帮你收拾他一顿。”龙皝摸着她的头,说道:“敢惹哭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我会狠狠给他两拳!”
修蒲蕊一脸惊愕的看着他召唤出一对恐怖的魔爪,在空气中撕开裂缝,龙皝后退一步没入其中,等修蒲蕊缓过神,一条走廊上又剩她孤零零一个。
*
“来啊!用力!”修鹤轩揪住修鹏莫的头发,提起膝关节撞在他鼻梁骨上,然后一个下肘击打向他后脑勺,修鹏莫失衡倒在地上。
“刚才脾气不是很大吗!再来啊!”凭借着自己身材魁梧,修鹤轩现在可以像踩老鼠一样收拾修鹏莫。
“给我妹妹道歉!”修鹏莫跳起来一拳打在修鹤轩的裤裆上,修鹤轩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原来他刚才拙劣的动作是为了让修鹤轩掉以轻心。
“你是活腻歪了!”
修鹤轩忍着痛用力一拳甩在他下巴上,修鹏莫身子一软昏了过去,身体素质彼此相差甚远,即使修鹏莫再会千般功夫也难敌一拳蛮力。
就在这时,修蒲蕊带着一群人从走廊那里跑来。
“叫人了?可恶!”修鹤轩捂着下体一瘸一拐地跑走,“这一裆之拳我绝对要还回来!”
修鹤轩躲着路径上的仆人跑到自己房间推开木门。
“呦,几年未见过的可好?”龙皝倚在半开的窗户上看着他,打了个招呼。
修鹤轩虎躯一震,差点被他吓死,“你是怎么进来的?”他明明记得门是外锁的,窗外是七米高的悬空。
“我只要想来,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我。”龙皝装模作样地笑了起来,“来这里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修鹤轩皱起眉头,感觉他特地来此不怀好意。
“冷夫人让我和你住在一起,却不过问我愿不愿意?我很怕你身上的跳蚤蹦过来咬我,况且我为什么要对别人言听计从?我可不是以前那个废物。”
“龙啸宗大少爷不愿意在我们控制之下活着是吧?有骨气,但是抱歉,我……欸?”
修鹤轩将手悄悄伸进口袋,里面有把袖剑,他有百分百的信心能在龙皝突然攻过来的瞬间,切开他的咽喉,意外的是他掏了个空。
【刀呢?明明在这个口袋里】
“想收拾我?做你的千秋大梦!”龙皝眼神一变,冲过来一脚将他踹飞撞烂整面墙,修鹤轩重重的砸在地上捂腹蜷缩。龙皝指着他吼道:“敢打我主意?小心你四肢不保!”
龙皝扶住疼的发昏的脑袋,步履盘缠地离开。刚才的一瞬间,「预知」把爆炸般的信息塞进脑子里,像超负荷的机器过热发烫。
玉珑门。
这是一座紧挨福禄走廊的楼阁,里面只住着修鹏莫和修蒲蕊,偌大的房间里连个仆人都没有,想想都知道是冷晨菲那个女人在从中作梗。
屋内没有灯,昏暗又冷清,龙皝从修鹤轩的住处走出就直奔而来,他推开门,看见修鹏莫浑身是伤地坐在椅子上,修蒲蕊在一旁涂药,他们俩用来防身的武器扔在地上,乱七八糟。
“你从修鹤轩的屋走过来找我有何贵干?”修鹏莫恶狠狠的盯着龙皝,抓起手边的刀。
“冷晨菲把我安排到修鹤轩的实执门,那个女人我很厌恶,住在那里对身心有害。”龙皝轻轻地笑了笑,只要扯些关于冷晨菲的事,就能引起他的注意,“怎么想都是内部矛盾,我只是局外人,她凭什么把事缠在我身上。”
“那你应该去和我那群伯叔住在一起看戏,无关紧要的人离得越远越好,别给我添油加醋!”修鹏莫站起来把修蒲蕊护在身后,手中的刀闪着寒光照在龙皝脸上。
“和一群大老爷们住就算了,”龙皝说道:“况且我们住在一起能互帮互助,这么想都是你赚大发了。”
“别给我整这假惺惺的一套!”修鹏莫提刀冲了过来,大吼:“回去告诉那个女人,她输定了!”
“你居然会认为是那个家伙派我来的?”龙皝闪身躲开一刀,看着他破绽百出的冲锋,一个肘击打在他胸膛上,紧接着用出虚弱术式让他丧失一瞬间的力量。
“龙啸宗最引以为傲的就是战斗契合术式,”龙皝攥紧拳头一拳打的他跪倒在地,“你哪来的自信敢直面我!”
就在这时,修鹏莫化成一张符纸粉碎。
“化身!”龙皝惊呆了。
“第一大宗又有什么了不起!”修鹏莫躲在阴暗处潜到身后,跳出来拎刀对着龙皝连砍三下,刀速极快切出三道残光,龙皝尸首分离。看着毫无手感的人体在眼前化为灰烬,修鹏莫都傻眼了。
“你我有着天壤之别!你是不会理解的!”龙皝从阴暗的墙角钻出来,抬腿一脚踢飞修鹏莫,修鹏莫摔在屋内仅有的家具上爬不起来。
“别打了别打了!”修蒲蕊哭着跑过来拦住龙皝,“哥哥会死的!”
龙皝迟钝了一下,收住拳脚皱起眉头蹲了下去,他看着抽泣的修蒲蕊,叹了口气,“不要怕,我不会把你哥哥怎么样的,去给他疗伤吧。”
修蒲蕊抹着眼泪跑过去扶起修鹏莫,用手帕擦去他嘴角的血。
“戾气太重会让人失智。”龙皝看着他狼狈的样子觉得很是可惜。
“如果不把修鹤轩的胳膊掰断,我们俩迟早会被冷晨菲折腾死!只要失去修鹤轩这个工具人,她便掀不起什么风浪。”修鹏莫神色黯然,他只比龙皝小两岁,“他吃好喝好,身体比我健壮,我打不过他,但这只是暂时的,我这可不是借口。”
“敢于反抗的人无论何时都让人心生敬佩,”龙皝全然不顾他们的现状,自顾自地拾起刚才修鹏莫用的那把刀,握手之刻刀身两侧雾气森然,入眼寒光。
“这刀成色不错。”龙皝忍不住赞叹。
“逐流青鲨,价值不菲,”修鹏莫嘴角上扬,有些得意,“这是我拿着最顺手的刀,我曾经用青鲨砍过修鹤轩,虽然被他躲掉,但刀身的寒气入体,差点把他的肺冻烂。”
他哈哈大笑起来,提及此事,即便腹部剧痛也能抛之脑后。
龙皝看着刀锋忍不住用手去摸,却不慎被寒气划伤,本应流血的手指,却硬是不见血迹!伤口快速愈合,把龙皝惊呆了。
“怎么了?”修鹏莫看着他惊慌失措的眼神,问道:“我这刀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只见龙皝反手拿刀,向上一划切掉了自己的半条手臂,刀刃的锋利让他感觉自己像在切豆腐,连裹在血肉里的骨头都没了触感。残肢掉在地上,瞬间化为乌有,像冰块落入岩浆那般,全新的手臂从伤口里钻出来,不见一点伤痕。
龙皝用深邃的眼睛看着他们惊愕失色的脸:
“再生……”
*
锦蜇门
锦蜇门是修罗门宗主会见帝国政客们的地方,锦蜇门周围防守严密,对外声称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房屋内的涂漆具有消音的功能,还算相当密封。
修炀坐在椅子上,抬手拍死一只从眼前飞过的蚊子,他满意的点点头,蚊子确实比苍蝇小。
桌上摆满了一沓又一沓文档,看的修炀头痛欲裂,坐在对面的是九龙之都圣殿副殿长凡正苛,他托着下巴似乎在酝酿什么。
心怀鬼胎。
在帝国各种组成部分中,圣殿是统领所有人类的一个组织机构,其中卫士是圣殿的基本成员,统领地方卫士的人为大殿长,总领所有大殿长的人为圣殿长,其圣殿总部在国都栉(zhì)风城。
宗内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这个家伙偏偏在节骨眼的时候来,修炀烦的想一拳捶死他。
“你们查明了龙啸宗这场灾难的全过程?”修炀压着怒气喝了口茶,不以为然地问。
“是百年难遇的「噩梦」!”凡正苛在桌子上比划,“「噩梦」是历史的始端,会朝向未来不断蜿蜒,关于这方面,您应该比我们了解的更多。”凡正苛是圣殿副殿长,他这次仅仅代表个人来商讨政务。
“抬举我了,”修炀笑了笑,“我不过是个略有权势的普通人,在内打理家中事务,在外宣扬平日德行,那种神神鬼鬼的东西,你们年轻人比我还迷信。”
“这些东西修罗门和龙啸宗不都研究了几代人吗?用不着在我这装傻,你我都明白,彼此底下都有眼线,”凡正苛有点儿无奈,装睡的人叫不醒,“就这么给你坦白了吧,我们圣殿一直致力于解放全人类,时至今日也在顽强对抗着内忧外患,我们需要团结,需要你们的帮助!”
现在又拿国家安危来施压,修炀打从心底的瞧不起他,在外指不定说了修罗门不少坏话。
“这种套话从你们嘴里说出来不觉得离谱吗?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忍住不笑的。”
“摒弃无能主上,救赎悲惨世人!这是……圣殿的口号。”凡正苛顿时黑了脸,“我们也只能在世间苟活,不知能躲到几许,这种卑下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我们都不得而知。”
硕大的房间里这两个人互低着头,修炀极其无奈的哀叹。
“龙啸宗成功将「铡刀」问世,圣殿有充足的晶核,可以毫无保留的提供于你们,只有一个条件……”凡正苛把后半段压低了声音。
“放弃吧,你在我这里得不到什么。”修炀想点根烟把他熏走,但考虑到自己身体状况,还是把烟塞了回去。
“修宗主,请你往长远的方向考虑,人类的胜利免不了牺牲!”凡正苛叫道:“圣殿急需这样的实验!”
“启用那种肮脏的手段,我宁可让人类一败涂地!”修炀青筋暴起,一巴掌拍烂桌子起身离开。
“真是固执!”凡正苛在后面喃喃。
“不,是你们疯了!”修炀一步步走远,心疼那张才用了没几天的好桌子。
*
圣殿机密实验——「强化剂重启方案」
以生物基因技术填补人类缺陷,让一个生命体同时拥有多种环境适应能力,比如既能在水下呼吸又能展翅翱翔,在山中穿梭自由的同时,又有着极强的自愈能力。
*
修鹤轩掰开窗户,做出窥探术式偷瞄龙皝,修鹤轩住在实执门,离罗程门不到二百米。
“鬼鬼祟祟,看什么呢?”凡正苛白了他一眼。他从锦蜇门离开后就跑到修鹤轩屋里喝茶。
修鹤轩在背地里与凡正苛是合作关系,「强化剂重启方案」是修鹤轩提出凡正苛实现的,像这种有违人性的研究圣殿有明文禁止。凡正苛背着圣殿出钱建立三个实验室,其中修鹤轩掌管的实验室最大,每天都会对所属资源和文件进行一次整理,以防出错漏出马脚。
“龙皝那个幸存的家伙,连他爹老头子都死了,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修鹤轩看着他,眼中闪过恐惧,“他以前可是我们家茶余饭后里活脱脱的笑话……”
“那个苟活的家伙有什么好怕的?”凡正苛莫名其妙的想笑。
“轻敌可是兵家大忌,他似乎在「噩梦」里获得了新的能力,一个超乎我们想象的东西。”修鹤轩额头凝出冷汗,“能在那种灾难里活下来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呵呵……”凡正苛感觉他有点神经大条。
“或许,这是命运将他指引而来,「强化剂」会通过他进入最终阶段。”修鹤轩目光停滞陷入沉思,“不知为什么,我每次想参透他的力量都会有无形的意识来蚕食我,从四面八方涌来……”
“二十来岁的大男人胆子竟小的像芝麻,你怕一个孤儿?”凡正苛捧腹大笑,“不过话说回来对于「强化剂」,你比你那固执的老爹要识务的多。”凡正苛看着桌子上一副崭新的茶壶,顿时皱起眉头,“你真继承你老娘的茶馆?”
“与你无关。”修鹤轩道:“你上次有什么收获?”
“说起来我都不敢相信。”凡正苛突然兴奋起来,“圣殿侦察眼之前在一座山丘后观测到一支的兽人部队,大概是在赶路的途中遇到「乱线」迷失方位,于是由我带头施展包围战术,将它们全数击溃。”
(「乱线」,一种自然灾害。)
“一支落单部队而已。”修鹤轩在心中嘲笑他们也就这点儿能耐。
“我们在他们运送的箱子里发现了四颗晶核!”凡正苛对着修鹤轩翘起一根手指头,“还生擒一位兽子。”
“啥!”修鹤轩睁大眼睛看着他,完全不敢相信一个徒有其名的家伙能遇到这种好事。
统领兽族的是七位兽王,就好像统领人族的七大圣殿一样,他们竟然生擒一位继承人。
“是夜间最为活跃的蝙蝠,我们前线在夜间经常遭到他们偷袭,这回可算是出了口恶气,”凡正苛点燃一根烟猛抽几口,“他现在正躺在研究室里被我们任意宰割,像一只飞不动的蚂蚱。”
“怪不得你要找我爹商议。”
“可惜的就是你老爹太固执,跟我胡搅蛮缠。”凡正苛想来就气愤。
“所以现在实验到了要牺牲人的环节?”修鹤轩打开窗户,看着修鹏莫和龙皝在一起不知说着什么。“这个家伙来了,让我想到一个很好的计划。”
“四颗晶核已转入你的实验室,你父亲手里的那几颗你自己想办法。”凡正苛起身离开,“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圣殿。”
“慢走不送。”修鹤轩盯着玉珑门看了很久。
*
午饭过后,龙皝躺在玉珑门的楼顶上仰望星空。传说在昼夜更替的那一刻,猫头鹰会载着愿望女神翱翔星空,用手中的瓶子收集人们的愿望。
(阿卡莲赐名猫头鹰,实则为昼夜之兽,亹(mén)咋(zé)海鸥,即骇兽之一)
“愿望女神,阿卡莲是吧。”龙皝叹了口气,他一闭上眼睛就满是族人的面庞,带着血与泪渐行渐远。龙皝在哀叹之余挺好奇修鹏莫兄妹居然不与家族一同用餐,被视为异物的他们在哪儿都格格不入。
会有这个局面,冷晨菲的流言蜚语功不可没。「预知」告诉他那个女人下的棋牌很大,是左右未来的枢纽。
空中飘来刺鼻的酒味打断龙皝的思绪,他起身朝下看,发现黑暗中人影鬼祟。
修鹤轩猫着腰走到门前,重重敲了三下。
“谁!”修鹏莫顿时警觉起来。
修鹤轩抓住泥土堵住猫眼,小心翼翼地溜到一边。
修鹏莫打手势让修蒲蕊躲到安全地方,自己抄起刀踱步走向门口,打算连人带门一刀劈烂。
突然身后的修蒲蕊发出尖叫,修鹏莫急忙回头看,发现修鹤轩从二楼跳下来抓住修蒲蕊,像一位优秀的捕食者生擒猎物。
修鹤轩之前的一系列动作是为了吸引修鹏莫的注意,那家伙肯定能猜出门外驻足何人,打起来可能伤及无辜,会让修蒲蕊躲起来,当他们注意力集中在门外时,修鹤轩就能趁机爬到二楼翻窗进去从背后偷袭。
修鹤轩搂住修蒲蕊瘦弱的身躯,佩服自己把他们的一举一动轻松拿捏。
“给我把手拿开!”修鹏莫怒火中烧,直接冲了过来。
“冷静点老二,”修鹤轩亮出手中的袖剑,修蒲蕊脸色顿时煞白一片,吓得不敢动弹,“我们一见面不要那么激动,好久没来看望你们,我都快忘了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修鹤轩撕开她的衣服摸进她的胸膛,就在这时,一圈灵阵在修蒲蕊身边展开。
「阵魂乌页术式组」
(术式组:即两个或两个以上的术式组合而成)
术式组被修鹏莫提前藏在修蒲蕊的衣服上,触发条件是自身受到威胁。
修鹤轩眼前顿时一黑,耳边静得出奇,喉咙里像是被什么粘稠的液体堵住,脑中的思绪全被抽空,像只漏了洞的水气球。整个人瘫倒在地不停抽搐。
修蒲蕊迅速逃脱,与此同时修鹏莫握紧青鲨朝他斜向下劈砍,只见修鹤轩手中的戒指一闪,一面光墙凭空而出将他狠狠撞飞,修鹏莫摔在地上,青鲨滚到一旁。
术式的时效迅速消散,修鹤轩手中的戒指碎成两半,他急忙爬起来撞碎窗户逃走。
“可恶的家伙……”修鹏莫骂骂咧咧地被修蒲蕊扶起来。
龙皝在楼梯上默默地看着他俩,像孤独的狮子看着受伤的狼群互舔伤口。
【野狼与羔羊,猎人与猎物是吗……有趣的闹剧】
*
修鹤轩的任务是在修炀弥天之际前除掉修鹏莫兄妹,冷晨菲就能毫无忌惮地让修鹤轩成为修罗门下一任宗主,借助其权力搞垮整个九龙之都,实现自己密谋已久的理想。
“时间逐渐紧迫,「熏心酒」的作用也差不多蔓延至全身,我还真是个逆子啊……”修鹤轩回到房间瘫在床上,长长地出了口气,“修蒲蕊啊,你马上就会在这场由我领导的变革中沦为我的玩物,好好享受这所剩不多的时光,你的哥哥将被我用绳索吊死在大门上!”
“不过我得找个正当的理由躲起来。”修鹤轩想了想,起身来到书桌前开始写着什么。
第二天清晨,龙皝照常去往鹤仙门吃早点,听到些许佣人的闲言碎语,总和起来就是宗主修炀身患恶疾的同时,冷晨菲心怀鬼胎,两位少爷为争权位大打出手,亲家们想从中分点残羹冷炙,整个家族从上到下乱成一锅粥,听说修炀昨天病情加重,大夫已经无力回天。
属实没想到才来这没几天,发生那么多事。
龙皝自始至终埋头吃早点,假装没听见,专门添菜的佣人走来,刚想让她加清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直奔而来。
“帮帮我哥哥吧……”
修蒲蕊穿着单薄的衣物跑过来,一把揪住龙皝的衣服不停抽泣,小脸冻得通红,冰凉的手里攥着一张纸条,她用两只哭的红肿的眼睛看着龙皝,连话都说不清楚。
“怎么回事?”龙皝一脸茫然地看着她。「预知」里修蒲蕊会在福禄走廊找到自己,龙皝特意绕过走廊跑来吃饭,这丫头会心急如焚无功而返才对。
“这……这个……”修蒲蕊哽咽着把纸条递给他。
龙皝打开快速扫了一眼,内容大概是修鹤轩向修鹏莫下战书,地点在富裕门后方的空地上,只要修鹏莫胜利,修鹤轩就保证对他俩的迫害就此收手,宗主之位拱手相让,并改名换姓离开修罗门。
短短几行字的内容硬是扯了一整张纸,没想到修鹤轩还挺会讲废话,龙皝在心底暗嘲一下。
“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拜托我这个外人你觉得合适吗小妹妹,而且才认识没几天,随意相信陌生人是很危险的,你哥哥难道没有教你吗?”龙皝无奈地看向四周,发现所有人都在避着她。
难怪第一次见她会坐在走廊独自伤心,愿意帮她的人少之又少。
“我不管!我不管!只有你能救我哥哥!”修蒲蕊紧抓着他的衣服不松,扯着嗓子哭的更大声。就像落水的孩童在慌乱中抓住漂来的浮木,那是黑暗里仅剩的光。
“别任性大小姐,强人所难不是你这种身份的人该做的。”龙皝捏起桌上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去看看书写写字,才是你的当务之急,不然整天这个鬼样子以后是嫁不出去的。”
“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他不在了……我也会去陪他。”修蒲蕊松开手,把脸埋进胳膊擦眼泪。
“你不是还有宗主大人和似熟非熟的亲家吗?都还在修罗门的掌权控制下,不敢拿你怎样的。”龙皝放下碗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终究也只是政治联姻的工具而已,终究也只是为了自身安危着想的自私念头罢了,能在不利的场合下说出圆滑的话开溜就好,你的命运早在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了。
“他们都是不可信的坏蛋!所有人都在欺骗我们!哥哥……一直在承受无止尽的折磨……”修蒲蕊咬着牙说道,红肿的眼睛里血丝蔓延,瞳眸深处传来对龙皝的彻底失望。
这一瞬间,龙皝没来由的想到林染,当初那个女孩也是拼了命的想救一个人。那一次是知晓一切的少女与命运抗争,用舍弃一切的代价拯救无能的废人,这一次是面朝绝壁的丫头义无反顾地去救背负苦难的兄长。
为什么?
为什么身边的人都在发光发亮,唯有自己黯淡无色且一事无成!龙皝鼻子一酸,故作镇定地咳了两声,“真是固执的丫头……”
修蒲蕊抬头愣愣地看着他。
龙皝站起来伸懒腰,“我是说,带路!”
富裕门后方空地。
修鹤轩看着不远处的修鹏莫拨开草丛走来,嘴角上扬:“我还以为你会夹着尾巴逃走,为了所谓的大义不应邀。”
“所有的恩怨会在今日全部了结!”修鹏莫手臂上的灵印一闪,青鲨握入手中。
“你的遗言竟是一句莫名其妙的废话,”修鹤轩点点头,从灵印里唤出长枪,“我会如实转告你妹妹。”
修鹏莫眉头一皱,握紧刀柄径直冲了过来,手中拟术。
只见修鹤轩身形一转,用力一棍甩在丢出分身打算从背后袭击的修鹏莫脸上,修鹏莫还没反应过来扭曲着下颚倒飞而出狠狠摔在地上,一整排的牙齿从嘴里飞出,佯攻的分身化为灵符消散。
“即便我们俩小打小闹了那么多年,你还是毫无长进!”修鹤轩手中拟术,一柄术式长枪从天而降穿透修鹏莫的身体,将他钉在地上。
“作为我的对手你还真是无趣!”修鹤轩提起长枪朝他脑门刺去。
“废话真多!”修鹏莫徒手一抓,地上一粒幻化的石子被拉扯成细长的钢针朝修鹤轩刺去,修鹤轩急忙刹住脚步,斜棍向外一震,断裂的钢针变成细刺扎进修鹤轩腿里。
“从小到大你也尽是靠这些小手段占我便宜,真以为很有用?”修鹤轩手中拟术,细刺被术式分化,伤口转瞬愈合。
修鹏莫忍住痛楚,竭尽全力一刀砍断术式枪身,他急忙爬起来,可对手并不会给他任何喘息机会。
修鹤轩冲过来,手中的枪在刺出的一瞬间分化出千百支枪影,势如破竹地捅烂修鹏莫的胸腔,修鹏莫瞬间倒在地上鲜血狂喷。他霎那间感到了死亡的降临。
寒冷,空洞,漆黑。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修鹤轩收枪,眼里流露出惋惜,“和你唇枪舌战比单方面揍你要有趣的多,以前我都在让你,因为你们的所作所为罪不至死,可是在历史的浪潮里,在绝对的力量下,一切小手段都没了意义,不论你有多精明。”
修鹤轩转身想离开,发现修蒲蕊带着龙皝赶到现场。
修鹤轩挑起眉头看他们,“修蒲蕊,别跟着你废物兄长苟延残喘了,来我身边享受山珍海味。”
“哥哥你要挺住啊!”修蒲蕊急忙跪到修鹏莫身边,手中拟术,释放急救术式止血。
“修蒲蕊……我……真是……没用啊。”修鹏莫抚摸着她的脸,双眼空洞,“是我……输了……”
“不!你没输!”修蒲蕊把医疗箱打开,配合术式手忙脚乱的处理伤口,泪珠子落了一地。
“还有你!”修鹤轩叫住龙皝,“插手我们家政,觉得很合适?”
“你说,即将凋零的花还能再次盛放吗?”龙皝不动声色的回他。
“舍弃他们吧,”修鹤轩甩枪对准修鹏莫,“否则,你会比地上躺着的烂人死的还要更难看。”
“上一个惹我的人被我一脚踹死了,你可以试试。”龙皝打了个响指,修鹤轩的长枪瞬间化为齑粉,他惊愕地看着枪的灵印从自己的手臂上消失。
“不要大惊小怪。”龙皝两眼出神,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存在的事物。
修鹤轩鄙夷白了他一眼大步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龙皝叹了口气,“小姑娘,你给我塞了个大麻烦知道吗。”
实执门。
修鹤轩闷头走进祠堂,打开暗门,来到地下书库,从一个密封的角落里搬出一堆笔记,这是修鹤轩在进行「强化剂」实验之前收集前人留下的记录并进行了系统的整理。
他一本一本的查阅,透过字里行间,那段千百年前的悲剧在脑海里重现。修鹤轩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一个图案上,狰狞的恶龙被锁进时间的轨道里蚕食自我。
这是第三世界至强魔王的标志。
至强魔王是「分解」的代表,掌握着物体的死亡。「分解」涵盖着生物的死亡和物体的溃散,拥有这种体系的能力,小则分化物品,大则抹杀存在。
(至高九权能被造物主分别投掷于三个世界,三个世界的生命将权能改造成千奇百怪的形式,即权能的分支)
而龙皝所表现出来的能力与「分解」大相径庭同属一类,再加上游历「噩梦」的经历,这让事情变得相当棘手,毕竟没人清楚「噩梦」里究竟是什么。
其次,源于「分解」的能力都具有一个很恐怖的触发条件,凡是在施术范围内的一切物品均可无条件摧毁,凡是被施术者触摸过的物品均可成为武器,甚至是术式启动媒介。施术者想杀人变得异常简单,只要扬沙于空中,每一粒尘沙都能致人死地。
虽然实践起来会有诸多条件限制,但相关记录也就此为止,只说个大概却没有详细内容。
“计划里进了只会吃猫的老鼠,但无伤大雅,”修鹤轩暗笑两下,继续翻书,“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第二天一大早,修鹤轩把全宗族人召集在一堂,宣布了一件令人瞠目结舌的事:
“我自今日起离开修罗门!让修鹏莫那个废物带领着残败的家族走向没落!第二大宗修罗门,终将成为历史!”
在修鹤轩扬长而去的一段时间里,冷晨菲和他们的手下突然人间蒸发,一堆活生生的叛乱者居然能在全宗几百号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失利的族人开始卷财外逃,修罗门上下乱成一团,外界的民众人云亦云,在他们的嘴里修罗门似乎已跌落神坛。
遍体鳞伤的修鹏莫在修蒲蕊的搀扶下登上了宗主的席位,望着空无一人的殿堂,二人抱在一起痛哭,他们输的一塌糊涂。修鹤轩的目的从不是抢席位,而是故意营造一种二人争权的假象,背地里带走所有重要职位之人,然后把席位拱手相让,千疮百孔的宗族只剩空壳,族人末日已至,修罗门不攻自溃。
但确实如此。
宗族的末日或许早在很久以前就该到了,只是一直被修炀拖到现在。
虽然不明白修鹤轩的真正意图,但他最关键的一步确确实实的完成了,而且很彻底。
在全宗一团乱的时候,龙皝趁机溜进修炀的卧房,外面乱成一团,而卧房附近却戒备森严,显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来了。”修炀躺在床上,憔悴地看着龙皝从窗外爬进来。
“你在等我?”龙皝看着他有点惊讶,“这几天修罗门翻天覆地你知道吗?”
“大大小小的事我都略知一二。”修炀叹了口气,接道:“你想问我为何无动于衷?那我只能回答,还有更重要的使命等着我去做。”
“使命这东西……”龙皝玩味一笑,“修罗门所追求的,也是些虚无缥缈的琐事。”
“你很快就会明白,我和你父亲所作所为究竟有何意义,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所有疑惑都会云开雾散,”修炀从床上坐起来,猛咳出血,缓了口气接道:“接下来由我给你指明方向!”
这时,一位带着面罩的医师推开门,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手拿一管药剂信步而来,他看到龙皝却一点儿也不惊讶。
“现在开始?”医师问。
修炀点点头亮出胳膊,医师简单清理后把一整管药剂全打了进去。
“这是什么?”龙皝问。
“给将死之人回光返照的东西罢了。”修炀苦笑着,眼里迅速恢复往日的光彩,他掀开被褥站起来舒展身体,“「强化剂」真是好东西!”
“没想到你居然沦落到用那种肮脏的实验产物。”龙皝诧异之余,感叹药剂居然能赋予人如此活力。
“看样子你什么都知道,在我眼线的监视下你明明没有与其他人交流与之相关的任何内容,将旁观者这个角色饰演的淋漓尽致,”修炀皱起眉头打量他,“是「预知」对吧?”
“跟你无关。”
“「强化剂」背地里我一直有在改良他们的成果,现在圣殿扭曲了原先的初衷,所以到了我出手矫正的环节,”修炀叹了口气,“利欲熏心的人需要痛彻心扉的洗礼才会献上敬畏之心。”
“现在诈尸去管理家事还来得及。”
“没必要。”修炀对他打个手势,“跟我来,你要找的答案就在前面。”
修炀带他走进一条地道,脚步迈进去的瞬间,术式起燃点亮灯芯,灯盏一台台激活,光很快延绅到视野尽头。
龙皝愕然,修罗门属实把地道玩明白了。
“你知道「噩梦」吗?”修炀问。
“你是说祸从天降是吧。”龙皝在后面跟着他,医师只跟到门口,看来前面的东西,一般人无法接触。
“「噩梦」是造物主对反抗之人降下的惩罚,它会摧毁结界内一切生灵,是生灵涂炭的生动诠释,你应该深有体会。”
龙皝有些错愕,那天意外来的太突然,回想起真有场噩梦的错觉。
“在很久以前我们与神魔共处一世,利益不合的它们纷争不断,人们苦不堪言,种族存亡之际,五位「学者」凭空而出,他们把天神驱赶至云彩之上,将恶魔镇压到大地之下,并架起名为「壁垒」的强大术式,将一整个世界分成三份,我们把「壁垒」之外的家伙统称为「守门人」,即使有一天「守门人」大量侵入「壁垒」危害世间,也会随着翌日到来所流逝。”
“玩世不恭的造物主向我们降下灭亡的天灾,「学者」费尽手段才最终化解危机平息近乎无解的「噩梦」,「学者」们会随着时间灵魂一点点消散,这是他们为换取力量而无法摆脱的诅咒,但造物主不死不灭,不知何时会卷土重来,到时便需要「改变世界之人」倾力相助。”
“故事编的还不错,虽然漏洞百出。”龙皝在一旁笑道。
“我第一次亦如你这般猜疑,直到「学者」亲临与龙啸宗一一证实,那是段被人们遗忘的历史。”
“「学者」?”龙皝听到这个词眼皮直跳,“那个叫卫渝的老头?”
“无可奉告。”修炀停下脚步,隧道的尽头是一本悬浮在祭坛上的书,封面上有一个钥匙孔,看来没有特定的钥匙无法打开。
“这是他留下的「书库」,「书库」虽然抗拒我触碰,却无时不刻向我倾诉,让我引领你而来,”修炀拍着他的肩膀,“或许你本意来此也是命运使然。”
龙皝听着他不明所以的话陷入沉思。
“试着与「书库」共鸣。”
“好啊!”龙皝脸色一变,“我倒是要看看那些自诩「学者」的家伙葫芦里卖什么药!”
龙皝上前一步抓住「书库」,只见光芒一闪,在豁然贯通的感觉中「书库」化为灵印刻进龙皝的心脏,而后万籁俱寂。
“有感觉到什么变化?”修炀问。
“没有。”龙皝犹豫了一下说道。
“是么……”修炀充满光彩的眼神里略过一道落寞的光。
“区区「学者」,也只会耍些小把戏。”
“或许吧。”修炀手中拟术,藏入隧道里的起爆术式在轰然巨响中掀开上方的土地。
空中飞扬的尘土被突如其来的强风吹散,露出等候已久的医师。
“阿㞨(zǐ ),至今我所做的一切都在以无意义的结果呈现。”修炀叹了口气,一跃而起跳到医师身边。
“可你还有机会去做有意义的事不是吗?”医师的语气意外的平淡,似乎看淡诸事。
“说得对。”修炀看着龙皝从隧道里爬上来,笑道:“孩子,让我再好好看你一眼,未来的救世主,或许我要与世长辞了。”
“有时间看我不如去找找你家二少爷,他的童年至今可都是悲剧。”龙皝不以为然地看着他。
“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但我相信他以后会成为独当一面的男人!”修炀欣慰地笑了起来,“毕竟我也是白手起家,从建立修罗门到发扬光大。”
“我可不想听你家的发展史,已经名存实亡了。”
“不会苦中作乐的男人长大可不讨女人欢心。”修炀摘掉手中的戒指扔给龙皝,“你拿着它去九龙之都的铜鹰塔顶,有人在那等着你。”
*
当龙皝怀揣着疑惑之心登上塔顶时,随着远处一声巨响,浑浊的黑烟窜上天空,建筑的残骸如流星般坠落,龙皝整个人都傻了,他目睹了一场人类内部的矛盾爆发,不明原因却异常壮烈。
修炀带着寥寥无几的族人,高举宗族的旗帜奇袭圣殿,在人数劣势之下,训练有素的族人唤醒修罗战神一路过关斩将冲进圣殿,与所有卫士的灵白刃相接,并引爆战术火药与整个圣殿同归于尽。
“那可是圣殿……”龙皝迟疑地看向一旁。
站姿端庄的男人身着圣殿最高权力象征的云旗制服,胸前挂着满满的勋章,闪着黄金的荣耀。男人欣赏着破败的残骸,手中捏着那枚戒指。
“向修罗门的勇士致敬!”男人庄严地弯下直板的腰,朝浓烟方向献出最高礼节。
九龙之都大殿长,昔日顾。
当昔日顾再次起身时,将目光落在龙皝身上。
“这里面还藏着多少不见天日的东西?”龙皝看着他,眼里莫名的抑郁,“「噩梦」,龙啸宗灭门,修罗门分崩离析,修宗主讨伐圣殿,副殿长勾结修鹤轩,强化剂实验,还有那个冷晨菲在外面明目张胆的创立毒物茶馆,圣殿无所作为还助纣为虐,属实佩服。”
“不错,短短几日就能熟练掌握「预知」,是在下小瞧您了。”昔日顾鼓掌赞叹,“圣殿早已不同往日,没落的王朝日益腐朽,下跪的骑士持剑而起。”
昔日顾用手捂住一只眼睛。
“月亮出来了!”
龙皝被这个动作惊的瞳孔一颤,像医疗所里医师拿起刀捅进自己心脏,月影楼三个字从脑海里钻出来。那个臭名昭著的组织,那个罪恶多端的集团,以杀手刺客为基础成员的月影楼,所作所为叠成血海尸山!
每一场屠戮之后的残骸都让人毛骨悚然!
“龙啸宗与修罗门早已背叛圣殿,或许在他们眼里,月影楼虽然不是善茬,但却是宏伟计划中最靠谱的合作伙伴,我对他们所作出的决定发自内心的敬佩,光是龙啸宗灭门诞生「改变世界之人」就已是奇迹降临,修罗门借此之后负责清理圣殿,目的是让你突破圣殿的封锁,以防图谋不轨之人趁虚而入。”
“你的存在不可估量,圣殿的「强化剂」需要你,月影楼也需要你,虽然在下也稍有私心利用两位宗主,但两位宗主宽宏大量,不会和在下这种小肚鸡肠之人计较。”
“如果你好奇九龙之都大殿长为何在此看戏?那在下重新为您自我介绍,”昔日顾甩手扯掉披风扔出窗外,“月影楼杀手组组长,昔日顾参上!你也可以称呼在下为,茶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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