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生日聚会

生日聚会还是老样子：陆续到来的六个人互相拉手、摸头、拥抱、寒暄、嬉笑、点菜、聊天、进餐、吹蜡烛、吃蛋糕。唯一和上次的区别是这个蛋糕，大家都给出了极高的评价，微甜带淡咸的法式咸奶油和内层的坚果碎粒搭配出的口感回味绵长，堪称绝妙。当唐容听到姐妹们对她选择蛋糕的赞扬时，她脑海中闪过了一丝那个略显古怪的配送员的影子。

聚会结束后大家都选择各自的方式回家：有去车库开车的，有打车的。唐容是唯一准备坐公共交通工具地铁回家的，从观音桥到石油路要先坐3号线再换乘1号线。走出大融城的瞬间，湿热的空气将她包裹。

“如果在昆明，现在应该是雨季了吧?‘’每到夏冬两季，唐容就会怀念起云南那四季如春的气候，同时也会想到留在那里的李锋。

“唐容，等我一下！‘’夜晚的观音桥步行街依旧人流如织，特别是在炎热的夏季，在空调房里躲了一天的人们陆续涌了出来。唐容在噪杂喧闹中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一回头，看见了徐露露正穿过人群向她走来。

“露露，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去车库开车了吗？‘’徐露露和唐容从高中起就是室友，大学里她们俩又住上下铺，最关键的是她们都来自竹林街。照理说，她们应该很亲密，可这么多年来，她们二人也只停留在同学加室友的层面上，倒是她们的母亲，却是一对无话不聊的知己。

“聊聊可以吗？‘’

“当然可以，聊吧。‘’

“换个地方吧，外面太热了。”徐露露和半年前比好像又胖了，就走出商场这几步路，她已经在流汗了。

唐容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露露，快十点了，再晚地铁要收班了。”

“没事，一会我开车送你回去，反正我走沙平坝也顺路。”

唐容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了。在徐露露的带领下，她们转身走回了大融城，找了一家饮品店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徐露露点了一杯草莓奶昔，唐容对甜食一向没有兴趣再加上晚餐时已经吃了蛋糕，所以点了一杯冰镇乌龙茶。

从进店到点的饮品上桌，她们之间没有说一句话。唐容一直望着窗外发呆，徐露露则刷着朋友圈，偶尔翻到她儿子的照片会递给唐容看，唐容只是礼节性地笑笑，其实大部分照片她已经在聚会时徐露露向其他同学展示时看过。

直到喝了一口粉红色的草莓奶昔后，徐露露才对唐容说出了第一句话：“昨天我妈去你家了。”

“是吗？我妈没给我说。”唐容其实并不惊讶，老妈这辈子没几个好朋友，徐露露的妈妈柳嬢嬢应该是其中之一。但她却想不到，徐露露接下来的话让她差点把包在嘴里的乌龙茶吐了出来！

“听刘嬢嬢说，”徐露露说到这里停顿了，抬头看了眼唐容：“李锋减刑了。”

“……”这个消息如电击般让唐容的内心抖动，她突然感到了一种不安。这种不安来自两个方面：一，这是她今天在短短十几分钟里第二次想到这个离她888公里远的人；二，老妈怎么会知道李锋的情况？而且还没有告诉自己！

“嗯，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唐容不想再谈这件事了，特别是此时和徐露露谈这件事。她想结束对话，她只想尽快回家，回到自己的房间，回到那个没人来刺探、来打扰、来怜悯的壳里面，然后把自己深深隐藏起来。“露露，我明天还要加班早起，我先走了。”

徐露露显然对唐容的反应毫无准备：“再坐会儿吧？我开车送你回家很快的。”

“不用了，地铁还没收班，再见！”唐容起身拿上包就走，留下了有些惊慌失措的徐露露和两杯仍散发着冷气的饮料。

周五的末班3号线依旧火爆，满载着这个城市的夜归人奔向各自的目的地。娇小的唐容在观音桥站被身后的人潮推涌着挤进了车厢，列车启动后她一手拉着吊环，一手刷着手机。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的图片文字她并没看进去，脑子里翻滚着的画面全是李锋、徐露露，还有老妈。

大学毕业那年，一场校园招聘会让她和徐露露进到了重庆当时名气很大的一家广告公司做实习生。负责带她们俩的就是李锋，一个来自重庆周边区县丰都的小伙。个子不高却精明能干能说会道，为了避免别人嘲笑他的丰都口音，总是操着椒盐味十足的普通话。唐容开始对这个大她五岁的老师并未有好感，总觉得这人野心太大，好像整个世界未来都会装到他的口袋里一样。倒是徐露露，很是欣赏李锋那种随时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的演说家般的激情性格，她不止一次对唐容说：“莫看李老师个子矮，将来成就一定高！”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特殊的三人小组完成的设计项目日渐增多后，唐容对李老师的看法也逐渐在改变。不得不承认，非科班出身的李锋脑子里藏着无穷尽的非凡创意，而且他对色彩和构成也有独特的理解，这使得他们一起完成的设计作品常常被总监赞不绝口。可李锋对这些赞许总是那么毫不在乎，最多轻描淡写地说：“这些都得多亏这两位美女高材生的大力协助。”每当这个时候，唐容就会在他漆黑如夜的眸子里看见一丝亮光闪过，这亮光唐容既熟悉又担心：多年前的盛夏，在竹林街的嘉陵江畔，她在一个男孩的眼中也看到过。而她也知道，这亮光一旦消失，世界将会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唐容到家的时候老妈房间的灯已经熄了，看样子是已经睡了。但她不甘心，有太多的问题要抛给老妈来解答，否则今晚注定会失眠。于是唐容故意弄出很大的响动，先是借喝水把客厅的水瓶和杯子碰得叮咚响，然后又去厨房用锅铲和铁锅制造出足以消弭一个人睡意的噪音。一番折腾后，老妈房间却出奇的安静，唐容把耳朵贴在房门上竟然听见了母亲节奏匀称的鼾声。

“罢了，今天可真是漫长而煎熬！‘’唐容深深地叹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子在无窗的浴室里洗完闷热无比的澡以后，她已经累得不想吹干头发了，湿漉漉地倒在床上刷亮了手机，突然，一条将她倦意击退甚至会让她彻夜无眠的微信好友添加信息跳了出来——“你好，我是付小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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