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蔷薇与虎

“——所以说啊，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我就顺手处理掉了，但是这老恶棍的‘临别赠礼’还真挺狠，我那好些棒小伙子丢了性命。诶哟，那可都是些未来大有用处的人才啊！“

矮人抬头瞧了瞧侃侃而谈的教廷天空十字骑士、南方骑士团长斯蒂芬·拉宾。这个身着蓝色全身甲、相貌粗野的巨汉嘴上感慨万千，眼神里却丝毫不带伤感。人人都清楚这些南方骑士团的”人才“是些什么货色。拉宾出了名的不爱争权夺利，但凡有什么邪魔都是自己靠超强的实力单枪匹马搞定，教廷有些人就搞了这个所谓的”骑士团“，塞了一堆少爷兵进去，跟在他屁股后面捡功劳镀金。没想到这回回收证据出了纰漏，死了这么多关系户，够他伤脑筋了。

街道两旁涂满了颜色各异的残留血迹，一眼望去就可以想象出不久前尸块堆积的惨烈场景。领路的士兵浑身哆嗦，一点也没有圣骑士的威严，明显是被吓破了胆。身旁的老精灵看都不看周围的奇异景色，眼神空洞，好似梦游。

”老混蛋！“拉宾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摇晃着手里的大木盒，可以听到里面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撞击盒壁的响动，不用想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从血型来看，那孩子还是他的直系血亲。所以说啊，法师都是些疯子，我呸！“

街道的尽头是镇广场，广场周围来回走动的却不是圣骑士，而是一些身穿黑色修道符，披着绣有黑蔷薇花肩甲的神职人员。这些人称”黑蔷薇圣咏班“的家伙来头大的吓人，都是一路从人吃人的圣职战斗序列中爬到最高顶点的战斗牧师，每一个人在十年之内都有可能顶替一个死掉的红衣大主教（一成几率是被邪魔干掉的，九成几率是被别的红衣大主教干掉的）君临一方，某些老资格的甚至可以和拉宾以同僚相称。这些绝对强者现在却默不作声，死死盯住镇广场的中央，表情恐怖。

拉宾望向广场正中，那里是一个一人高的笼子。笼子雕饰繁复，密密麻麻刻满了咒文，以金色的锁链捆住，锁链的另一头伸至一位黑衣牧师手中。笼中的那一团烂肉隐隐约约可以看出似乎是个人，从体型来看还是个孩子。孩子身上的伤口不断蠕动，似乎试图愈合，却被笼子的力量不断阻止和破环。这几天每当看到这幅场景时，这个凶横残忍的巨汉心中那被酒色财气腐蚀地淡薄的信仰又会稍微凝聚一些，好像自己也是替天行道的一方一样。

”了不起！“老精灵罕见地出了声，把拉宾吓了一跳。他讪笑两声道：”能被陛下赞这么一句，那老混蛋恐怕得在地狱里笑出声来！“

老精灵没有搭理他，而是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道：“这可不是什么诅咒，而是更接近本质的······”

“不是魔法吗？”拉宾愚蠢地问道。

“不行啊······”老精灵叹了一口气扭头望向矮人。

矮人挠了挠下巴，走向广场正中央。

天下起了小雨，乌云遮住了可怖的魔眼，反而让人的心情放松了些。那正是圣历四七六年的初夏，十年后，神将离弃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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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四八六年，奎溪塔驿站。

林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驿站城堡的，只是一回过神就和旅伴们在站台前排队了。赶忙拿出证件准备好检查。

队伍很长，都是些商人和仆役。虽然秘境与世隔绝，但日用货物还得外界接济。秘法师们也常用自己开发的不在《目录》里的法术赚些外快。这些法术虽然不如秘法强大，但也是炙手可热。外界法师所研究的大多也是秘境中传出去的法术。

排到林恩检查的时候已经道正午了。站台前是一位肥胖的老法师。这位传奇人物据说年轻时也是一位好勇斗狠的战斗法师，抛弃了家学研究起战斗法术来，到头来被学会排挤得受不了了自愿到城堡来“镇守”，实际上从来没有那个傻子在秘境门口叫板的。不但没有人理他，学会还把城堡工作人员都撤走了。结果也就他一个人在这里待了几十年，身材也走了样。人们都叫他老火球。

老火球拿过林恩的证件，翻开看了看，哼了一声：“克鲁斯坦因，是吧？”扭头转动身后的水晶罗盘。转了几圈，却没有看到空间门打开，咕哝了几句脏话，又试了几回，发现还是打不开。扭头瞪着林恩吼道：“你小子怎么回事？我在这儿开了七十年门，还从来没打不开过！”

林恩茫然地看着他，心说这也不是我的问题啊。扭头看了看身后的旅伴，矮人冲他一笑，露出满口的白牙，少女好奇地一个劲地朝老火球张望，老精灵却不再一副梦游相，望向老火球背后，皱起了眉头。

老火球抬头看着已经有些骚乱的队伍，挠着肥厚的后颈，琢磨了琢磨，突然抹起了袖子，抡圆胳膊狠狠一圈砸在了门上。一声奇异的破碎声 ，碎掉的不是门，却是整片空间。老火球哈哈大笑，冲林恩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林恩干笑了一声："我小时候读过的书里说，随意打开的虚空里面是混沌，这玩意要死人的。“

老火球冷笑了一声:"不信爷爷我的手艺？那你就等塔里的学究们察觉到没有米和肉了来修门吧！我想想，大概得过几个月吧。“

林恩心知他说的是实话，提心吊胆地看了看空间破洞，心一横，一头跳了进去。

下坠，无目的的下坠。

尽头。

光。

林恩发现自己头朝下掉进了一片树丛里，树枝擦破了他的脸。他捂着脸挣脱了树丛，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

天空还是天空，可怖的魔眼瞪视着大地。然而魔眼似乎不那么清晰了，就像隔着一层面纱。

就像小时候一样。

生命之塔，奎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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