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白

我戴着金簪出了书房，沉香笑问：“是爷送的簪子吗，福晋笑得这样开心。”

“才不是。拿我的东西哄我可不够。他得送我更好的，更贵的！”

沉香听不懂，但是看我这么高兴，就也跟着高兴。

回屋揽镜自照，镜子里的人笑颜如花儿一般，我惊道，上次这么开心地笑，是什么时候？

到了晚上，我把金簪拿下来，想着把它收到哪里，便拿了首饰盒出来，却鬼使神差地看见了那木兰簪子、耳坠子、四爷送的项链和我当初收拾时随手和它们放在一起的鼻烟壶。我对着这些，有点发愣。

“这都是四哥送你的？听说，你给他准备的茶具，就是木兰。”不知何时，十四站在我身后，沉香已然出去了。

我慌张地想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却又意识到在他面前欲盖弥彰也没什么意义，于是低声道：“是。”怕他想多了，又解释说：“当初有心处理掉，可是这些东西，无论放在哪里若让有心人发现，都是一桩事，所以只好随身带着。”

十四半开玩笑地说：“你若真舍得，我可以帮你还给他。”

“不行！”我激烈的拒绝脱口而出，又怕十四多心，于是解释道：“不是我舍不得，我早已与他说清楚了。只是如今我都已经是你的福晋了，何必还要用这些去刺他。你此时去还，我怕他记恨你。”失了十三爷又失了我，此时正是四爷最难的时候，却是十四春风得意的时候，若这时候再去捅他一刀，我怕四爷只会更记恨十四，等他日登基，新仇旧恨一并清算。但是这些话，是不能跟十四说的，我之前也让他帮我还过东西，于是找了个听起来更合理的理由：“当初还八爷的镯子，是因为他是为心爱的女子寻的镯子，我本来想着，即便没有我，还可能有别人，可他……你和四爷的关系跟八爷不一样，八爷当初不会因为一个镯子迁怒与你，可你与四爷兄弟，不要因为我，再生嫌隙。”何况这些东西不是没有还过，四爷认准了的事，还回去就能化解吗？

十四苦笑：“也罢。你既是替我着想，我应当领情。”复又看着我为拿出这首饰盒而打开的柜子，包着红绸的箭还在那里，他问：“那支箭也跟他有关系吧？好像听十哥说过，他在校场救过你。”我不置可否，原来他都知道。

我轻抚着那支箭：“这个其实倒好处理，砍断，烧掉。可是……终究是救命之恩，我若忍心烧得一干二净，未免太没心肝了。”这已然不是还爱不爱他的问题。其实这些话，不该与十四说，可是除了他，我竟不知还能去跟谁说。我不确定，如今的十四，是那个能听懂的人吗？我以为他会生气，可他却只叹了一声：“是啊，救命之恩，是没法放下的。”我看着他，他面露哀戚，不知在想些什么。

“罢了。”我下了决心：“明日我找人在院里挖个坑，把它们埋了吧。”左右十四爷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十四爷面上闪过一丝惊喜，一闪而过，我没有看清，也看不懂，索性不去想。

翌日我便差人把坑挖了，狠狠心把这些东西，连同四爷的字都埋了。不烧掉是我对过去的不忍，对过去的尊重，即便决定了却这一段情，但从前的情谊不是假的，就让它们，停在这里，被时间遗忘吧。

闲时我便拿起十四给我的医书来看，打开一本《养生方》，粗略翻了翻，我突然脸一红，“啪”地将书合上。不是养生方吗，怎么还有男女之事……房中术……

十四正进来，问道：“怎么看书还看出脾气来了？”

我支支吾吾挡住书皮：“没……没什么。”他已经看见了是什么书，耳朵一下子红得厉害：“我是真寻得正经的医书，只是医书难免会有这些……哎呀！我就不该把这本书给你！”他倒是真都看过了。我看他这么囧，反而平静下来，哈哈揶揄道：“难得你也有这么不好意思的时候？你是不是偷偷看了不少啊？”我玩味看着他，他突然把脸凑近：“若曦，算上你，我已经娶了四房福晋了，我最小的孩子都在满院子跑，倒是你……”他脸凑得更近，俯在我耳边：“你竟来笑我？”他说话时呼出的气轻轻喷在我耳朵上，我心大力地跳，想要躲开，脸颊却无意触碰到了他的唇，我更是大惊，赶紧跳开，匆匆忙忙逃出屋去，差点撞见了端着茶进来的沉香，十四爽朗的笑声从身后传来。

院子一共就这么大，我只好坐在秋千上稳稳心神。十四踱步随我出来，慢慢走到秋千前，我故意撇过脸去不肯看他。他晃着我衣袖，轻声道：“生气了？真生气了？”

我气道：“不公平！”

十四没有听清，疑惑地把耳朵凑到我嘴边：“什么？”

我气地想打他，大声说：“不公平！你都有三个女人了，我这辈子估摸着只能有你一个男人，这不公平！”

十四愣了一下，笑道：“好啊你，不愧是拼命十三妹。这话都说得出！”他复又小心地问道：“若曦，你是吃醋了吗？”我一激灵，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轻柔地握住我的手，在我面前蹲下，说：“若曦，我有正经话要跟你说。”他停顿了一下，好似在想该怎么说，继而郑重道：“我喜欢你，你知道吧？”

我大惊。若说不知道，可他对我的好，我都感觉得到，可若说知道，我一直怕自己会错了意：“你过去成天为了……八哥……与我吵架，我以为你对我好只是因为从小的情分，现在你却说喜欢我？”

十四沉吟道：“说来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也可能从一开始就喜欢你了。只是那会儿我还是个毛头小子，既然八哥喜欢你，我自然希望你们俩好。我总希望，你和我们是站在一个阵营的，不希望你和……四哥……后来，你跟八哥分开了。你在塞外，拼了命为我赛马，那时候，我就下了决心，要像十三哥一样诚心待你好，把你当作知己。可我终究不是十三哥，我生出了我自己的贪心。”我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看了看我呆愣愣的表情，继续说：“本来我是不敢和你说的，但是我觉得，你现在心里是有了一点我的。你能，让我，住进你心里吗？”他恳切地看着我，眼里满是期待。我不敢看他，一时间心乱如麻，我能忘掉吗？我喜欢他吗？这种喜欢，能支撑多久？

院外传来笑闹声，应该是十四的小女儿在玩，有仆妇喊着：“格格，格格您慢些。”我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出神，十四看着我的神情，眼里的光慢慢黯淡下去。他随着我的目光看去，说道：“我明白，我们蹉跎了太多时光才终于能有今天。即便身为阿哥，我也有很多的身不由己。自幼结发的妻子，为我生儿育女，我不能完全舍弃。其实我心里明白，就算是我们小时候就能被皇阿玛指婚，就算我能以嫡福晋之礼聘你，你也未必愿意。我有什么呢？尊贵的身份，皇阿玛的宠爱，这些你根本就不看重。我能给你的只有我的心，可我也知道，这话太虚无飘渺了。”

我摇摇头，闭上眼不敢去看他：“我不知道该怎样答复你。或许我想要的，远超过一个女子如今能得到的，你今天觉得喜欢我，可以顺着我，如果你有一天厌烦了呢？”

十四无奈地笑笑：“若曦，我和你从小吵到大，我要是会厌烦你，我就根本不会说这番话……没关系，我只是终于说了我想说的话，我会给你时间。”

他牵着我站起来：“起风了，进屋吧。”

他领我进了屋，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沉香默默做好他留宿的准备，我心里紧张，却不敢问。他好似看出来了，笑道：“刚说了给你时间，放心吧。”仍旧挤在那张小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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