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仙音

“送亲队伍在城外被发现了，无一活口。不过秦小年，也不见了。”钟渊向白珛汇报秦家的情况，白珛对此并没有太意外。

不过有一个细节……

“‘也’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钟渊抬头看了他一眼，才说：“秦清尘不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

“刚才衙门里的人想来找你报告的，我在门口碰到了。”钟渊从怀里掏出一个字条递给白珛，接着说，“他说刚才去送药，结果屋子里只有一滩血和这个。”

——毒无解，我自了断，莫念。

白珛把玩着手中的字条，仔细揣摩。这前半句他信，可这后半句他怎么那么不相信呢，秦清尘会坐以待毙的等死？

“罢了，案子已破，不需要她了。”白珛道。

“可是那箱中之人？”钟渊问。

“镜花水月都派了罗雀亲自来灭口，那恐怕那尸首早就被他们运回无涯谷了。”

虽然白珛到现在也没有猜到那具尸首究竟是谁，但都不重要了。白珛伸了个懒腰，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去好好的睡一觉。

反正眼下脉络都已清晰，所有的凶杀都是镜花水月所为，帮凶杨川也自食其果无法追究。大林等人被留下善后这场悲剧，钟渊则被白珛打发去跟邢县令汇报这起案件。

这一夜注定无眠，杨家的血腥味好似笼罩在了整个淮门的空气中，淮门上下人心惶惶。这下子，关于清尘的谣言传的更加凶猛了，更有甚者说这个秦清尘自食恶果，这一次把自己都给克死了。

漆黑的洛山山崖之上，一个着一身紫衣的女人立于山顶，俯瞰着淮门的万家灯火。

山上的风刮的越发暴躁了，女人身后的一头墨发被刮的张牙舞爪，像是她背后的三头六臂，看起来冰冷可怕。狂风间，似乎在她脖颈处有一花瓣印记若隐若现。

从山下又上来一个女人，打扮利索，举手投足间都泛着狠劲，她上前作揖：“都已清理！秦小年逃跑时坠湖身亡，现在就剩衙门那帮饭桶。”

“罗雀，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紫衣女人转过身，一双桃花眼里满含怒意。

罗雀忙单膝跪地请罪：“属下也是为了您身份不被暴露。”

清尘冷笑，道：“你还有把我放在眼里吗？”

“属下不敢！”罗雀小心抬头，问，“那衙门那些人……”

清尘抬手折下一片树叶挥向罗雀，罗雀不敢躲闪，只得受着被击倒在地，她感觉胸前有一口血淤积，却又吐不出来。

清尘冷冷道：“这是罚你自作主张大开杀戒。衙门的人都不准动，我已替白珛挡下毒针，一出苦肉计足矣。”

罗雀问：“那接下来？”

清尘面朝南，望向远方，叹道：“把消息放出去吧，准备进宫。”

罗雀领命：“属下这就去准备！”

“等等。”清尘忽又想到了个更好玩的，轻声笑道，“叫淮门衙门的护送。”

白珛？

罗雀有些顾虑：“他见过您，这样会不会暴露身份？”

“只管去做。他有点意思，一路上应该不会太闷。”清尘的话不容置疑，她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不过，还是不可大意，查查他的底。”

“是！”

山顶上的风越来越大，头顶上乌云密布，今夜怕是少不了一场暴风雨。但愿这狂风暴雨，不会刮得太久。

*

距离杨家灭门惨案已经过去一月有余，淮门渐渐恢复了往昔的宁静，只是杨家镖局再不复存在，秦家的姐妹俩也一个坠湖而死，一个毒发而亡，秦家的瞎眼老母亲知道这件事后伤痛欲绝，唱了一夜的曲后一把火将自己烧死家中。

自此，关于秦清尘这个“天煞孤星”的传言渐渐不再被人提起。百姓们的议论话题有了新的内容，而且还是来自淮门边境外的邻国——郢国。

郢国是一个人杰地灵、能人辈出的国家，他们有天然的地理优势可以保证农田富庶，而这个国家的乐曲堪称一绝，上至皇亲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几乎人人都有乐曲技艺傍身，郢国的乐坊更是多的数不胜数。

早些年，民间有一奇女子名唤丛莺莺，她的琴音天下一绝，婉转悦耳犹如天籁，有着“灵音娘子”之称。无论古琴、古筝、笙、箫、笛、埙，无一不会，还曾有人花十箱黄金邀她奏乐表演大饱耳福，而她丝毫不为之所动。

她的曲，只为有心人奏。

不过自古红颜多薄命，她的下场也着实凄惨可悲。

十年后，郢国出了第二位奇女子，双十年华，被赞为“小仙音”。她不似丛莺莺那般掌握多门乐器技艺，而是独攻古琴，一把古琴弹的出神入化，无人能及。

这位“小仙音”便是郢国“神女”，当今的十一公主、太子胞妹广萱。她曾在太后寿宴上一人弹奏三把古琴，震撼场面令人叹为观止，也由此名扬六洲列国。

而坊间也曾传闻，广萱出生时天降祥瑞，身怀神印，乃神女降临转世，是为守护郢国而生。也许是广萱的名声越来越响，加之奏演三琴的故事传的愈加热烈，引得周边不少列国开始将注意力放在了这个占据大洲尤为核心位置的安逸小国。

也是十年前的一个雪夜，郢国边境各族与他国勾结，大举进军一路逼近皇城。为保住江山基业，郢国向邻国最为强大的桓国求助出兵，并承诺未来十年每年都向桓国无偿提供一百担军粮。至此，郢国才算是度过了那次劫难，而桓国也庇佑了郢国十年的安宁。

眼下，十年之约期限将至，两国对这一约定接下来的走向持什么态度，皆无人知晓。

三个月前，郢国广萱公主随为桓国皇帝贺寿的使团秘密出使，此举一出，郢国继续议和之心似乎显露无疑。但谁知，广萱公主刚到桓国便不见了踪影，而此次出使，广萱是秘密随行，使团的人既不敢声张又怕郢国宫里知道了怪罪下来，只好蒙着头自己私下悄悄寻找。

十几日前，桓国宫里得到了消息，知晓了广萱公主随使团一并来了桓国，甚至还知道了她的落脚处，当即就下旨派人赶紧将她安全护送进宫。昨日，邢县令接到都城的来信亲自带人在全城找人，众人才知道原来这位赫赫有名的神女广萱是跑到这小小的淮门来了。

“大人，查到了，在永淮客栈。”钟渊派人寻了一夜，终于找到了广萱的住处。

“赶紧，走，这就去！”邢县令片刻都不敢耽搁，当即带着白珛、钟渊等人去了永淮客栈。

永淮客栈的门口早已被衙门的人驻守，整个客栈的人皆被清走，客栈老板也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的店里竟住了这么一个大人物。

二楼的天字号房里，一着华服女子坐于铜镜前，她听着楼下的喧嚣，将最后一只珠钗插于发髻上，身旁的丫鬟将那顶晓扶金冠戴在了她的头上。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衣衫上的若比莲花皆娇艳动人。她扭头，铜镜中看到她的勃颈上亦有一朵莲花，就好似那衣袍上的若比莲花。

“衙门的人来了。”一旁的丫鬟轻声唤道。

铜镜前的女子瞥了那丫鬟一眼，冷声道：“罗雀，不要忘了身份。”

罗雀看着铜镜里的那张脸，忙低头道：“是。公主。”

清尘满意的勾唇一笑，理了理衣衫挡去了大半个莲花。她心中深知今日踏出这扇门意味着什么，这盘棋一旦下开了，必分胜负，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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