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兼职

次日，林朝麓起的特别早。

因为是高二期末考试的第一天，她心血来潮在厨房忙活着，准备为赴考的林朝曦做个爱心早餐打气助力。

然而，实践再一次证明了她这双手真的不适合掌勺。弄得整个屋子丁零当啷的不说，成果也惨不忍睹：白花花的面条粘成一坨，焦糊的蛋花嵌在中间……

这样的鸡蛋面看着没食欲就算了，偷偷尝一口，又生又咸又糊，味道简直难以言喻。

正当她纠结要不要倒掉重做时，林朝曦已经走到了她身后，将碗端了过去。

“这个你别吃！”她去抢碗筷，却被林朝曦避了开来，“我煮了鸡蛋！你在外面买杯稀饭将就下……”

“买什么稀饭，浪费钱。”说着，他手一抬，眼一闭，夹起一口面条就塞进了嘴里。

林朝麓小心翼翼地瞥了林朝曦一眼，只见他俊脸皱成一团，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吃到后面，他也不再咀嚼了，就着她端来的一大碗水，直接吞咽。

待吞完了面条，接过她递来的水煮蛋，临出门时，林朝曦才回过头来，一脸迟疑地对她说道：“你在家要是无聊……就去画画好吗？千万别再糟蹋粮食了。”

画画吗？

一瞬间，林朝麓感觉内心有什么东西要冲破牢笼一般，但也只是一瞬，理智最终战胜了本能。

她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去画画，但也没再进过厨房。

一整天，她都在外边游荡，试图找一个合适的兼职。

但工作哪有那么好找？没有技术和经验，也没有大专及以上的学历，是故她晃荡了大半天都一无所获。

在经历了不知道第几次碰壁之后，她开始将目光转移到了电线杆上。

很快，一张招聘信息吸引了她的注意。

“因公司发展需要，急需招聘80名保洁员。年龄16至45岁，学历初中及以上的文化程度，男女不限，月薪3000~4000，有意者请速速来电咨询。”

初中及以上学历、月薪三千多……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她默默记下电话号码，找了最近的公共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是一个女人接的。

女人很有耐心，在了解到她的求职意向后，登记了她的联系方式，并告诉她面试该准备些什么材料。

“我给您QQ发送了一份报名表，因为今天是报名的最后一天，所以请您抓紧时间打印出来填好，并附上一寸照。下午14：30，携带身份证复印件及报名表到彩缤大厦602室面试。”

“好的，我记下来了，谢谢你张经理！”

挂了电话，她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雀跃，手舞足蹈起来。

这里距离锦城一中不远，学校周边打印店那么多，她正好可以去把报名表和面试需要的材料准备好。

主意一定，她便哼着小曲快步朝学校方向走去。

学校边的打印店是很多，不过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夹在两间大铺子中间的小店。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店铺门前放了一块印刷有“证件照5元一张”的展板，更是因为那张展板不像其他店铺的那样清一色的红底白字。

展板上贴着一张清爽大方的海报，湖蓝色的背景是一张海天一色的照片，而海报上的文字也是设计感十足。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跟何况是林朝麓？

此刻的她，就像发现了宝藏一样，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想见识一下制作出这张海报的人。

“有人吗？”

四顾无人，她不由得放大了音量。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从电脑后面抬起头来。

世界这么小的么？！

反观男人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落落大方到中间的目瞪口呆再到最后的苦大仇深。

林朝麓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定是还记得她那一脚之仇。

“那个，我打印个东西……”她硬着头皮说道。

原以为男人会刁难她一番，没想到他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带U盘了吗？”

她摇摇头，问道：“我登QQ可以吗？”

“可以。”说着，他站起身来，将椅子空出来给她。

林朝麓绕开桌子朝椅子走去，远远地就瞥见电脑前的桌面上摆放着一张纸，纸上还有淡淡的铅笔印。

大概在她进来之前，男人就是伏在那儿画画吧。

联想起店铺外的展板海报，她对画纸上的内容突然就好奇了起来。

然而，待她走上前去，看到纸上的窝瓜人面、条纹兽身、巨型鸟翼时，瞬间就绷不住笑出了声来。

许是她笑得太张狂，惹恼了男人。只见他一把抽走桌上的画，揉成团丢进了垃圾桶里，才转而对她质问道：“还要不要打印了？”

察觉自己这样嘲笑别人画作的行为很不礼貌，林朝麓立即收起了笑容，诚恳地道了歉，才在电脑前坐下。

但男人似乎并没有原谅她的无礼。

在给她拍一寸照时，还没等她准备好，他就“咔嚓”一声按下快门，结束了拍摄。

“大叔，我还要复印身份证……”林朝麓委屈巴巴地跟在男人身后。

“……自己弄”

看着男人漫不经心地收好相机，并在电脑前坐下，她突然就有些后悔了。

真不该贪图便宜来这儿的！

她又不是没拍过一寸照，其他相馆起码会多拍几张，给她选最好看的。然而这位呢，明摆着就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往丑里拍！

真是个小气鬼。

她白了男人一眼，径自打开复印机的盖板，将荷包里摸出的身份证放了上去。

因为是头一次独自复印东西，经过三次的尝试，她才堪堪将身份证的正反面弄在一张纸上。

几乎同时，男人将她的一寸照打了出来。

看着相片中美目盼兮的自己，林朝麓大吃一惊，忍不住感叹道：“也不是很丑嘛！”

“你本来就不丑啊。”男人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算是夸奖吗？

闻着身后传来的阵阵木质甜橙香，林朝麓突然有些不自在。她转过身，看着距她一臂之遥的男人，才注意到他除了络腮胡看着沧桑了点外，其实也并没有多老。

目光炯炯有神，脸上也没什么皱纹，穿着还很时髦。尤其刚才笑起来那一瞬，又帅又痞，让林朝麓忍不住默默感叹：这人如果能剪一下头发，刮一下胡子，肯定也会是一个迷倒万千少女的存在。

“谢、谢谢你，叔、这些，要多少钱呢？”按耐住砰砰乱跳的心脏，她结结巴巴地问道。

“8块。”男人的脸色又冷了下来，转身坐回电脑前，头也不回地回答。

她又做错什么了吗？

林朝麓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只听说过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但就今天她与男人这几分钟的相处看来，恐怕女人在他面前变脸都要甘拜下风。

她撇了撇嘴，将清点好的纸币放在桌上，也不管男人看没看见，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面试的时间很赶，她还来不及回家，就直奔彩缤大厦。

602室是二楼楼梯口的一个小房间，在众多明亮宽敞、人声鼎沸的门店中间很不起眼，林朝麓来回转了好四圈才找到。

推开微敞的木门，房里的摆设也很简单，一张写着“洁净劳务服务有限公司”的红色条幅横挂墙上，一套办公桌椅摆中间，办公桌后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女人。

“林朝麓是吧？我是中午和你联系的张经理。”林朝麓刚推开门，女人就站起身迎了过来，热情地与她握手，领她入座。

“之前有过社会工作经验吗？”女人坐她对面，穿着正式而整洁，一说话就是标准的八颗牙露齿笑。

“没有。”

“有什么特长吗？”

面对女人的一脸好奇，她低头看着纸杯中的水，思忖许久，才回答道：“没有。”

女人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笑了笑，说道：“其实你不用紧张，我对你印象还挺好的，这个工作对求职者的要求也不高，今天面试，我们就随便聊聊，放松点。”

“要不，说说你为什么想要来做兼职吧。我刚看了你的资料，还没未成年，出来做这个家里允许吗？”

林朝麓脑中闪过林朝曦的严肃的表情，许久，才抬起头来缓缓答道：“允许的……”

女人皱了皱眉，继续问：“请问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该怎么回答呢？老实告知家里面的情况？

不行不行，无论什么工作都存在风险，女人要是知道了她家里没有监护人，肯定不敢用她……

可能是她思考的时间太久了，林朝麓再抬头时，从女人脸上看到了一丝不耐烦的神色，但女人掩饰的很好，那份不耐烦仅是一瞬而过。

“我爸开美术培训班，我妈开农场……”话还没说完，她见女人眼中一亮，顿时心虚地埋下了头。

其实，如果忽略时态，她也不算撒谎。

她妈苏明珠的确在灌县开过一个小农场，一家人搬到锦城后，农场生产乳制品的收入在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开销上也一直发挥着很大的作用，只是农场在2008年的雪灾中损失惨重，最终转卖给了别人。她爸林仙缪也确实开过培训班，只是培训班受同行打击严重，最终倒闭了，还因此背负了一屁股债。

“原来是来体验生活的啊！怪不得你一进门我就感觉身上那气质跟别人不一样！呵呵呵……”

林朝麓摇摆着双手，原本想解释，但看到女人堆在脸上的笑容，突然就心生疲倦，犯了懒。

算了，随便她怎么想吧。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林朝麓抬头瞄了女人一眼，见她正拿起她的报名表看得认真，目光浏览到最后一排时，秀眉微皱。

如果林朝麓没记错，表格最下方有一项是要求填写银行卡账号的，但那串数字太长，她记不住，中午也没空回家查看，加上那一项是非必填项，所她就没有填写。

她急忙赶女人询问前解释，没想到女人只是笑着，语气云淡风轻：“没关系，等下你回家了抓紧时间发给我就行，这项信息很重要，你不填我没办法给你办理入职。”

林朝麓愣了片刻，反应过来时，已经颤抖着爪子握上了女人的手：“好的好的！我回去马上发给你！”

从起身离开到合上602室的大门，林朝麓将女人说过的话反复咀嚼了2遍，生怕自己听错。

如果没听错，是不是就意味着……她通过面试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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