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望尘莫及

夜里我裹着被子睡，出了一身的汗。我将被子踢开，用手去擦已风干成粒的汗渍。这无边的凉意，让我好生舒服，又听得蟋蟀在夜色里叫得欢实，我听着秋虫的浅吟低唱又沉沉睡去。

第二日，我醒来后，身上轻松了​不少，真是应了那句无病一身轻。婢女端来脸盆供我洗漱，一脸不安，欲言又止。

“何事？”​林岚去食舍后，我也用不惯旁人，我的起居多是独当一面。小婢女偶尔做些辅助工作。

“谢丞相府谢晚禾小姐正在堂屋”​

“几时来的”​

“己时”​

我又问“现在几时”​

“午时，奴婢不敢打扰公主睡觉，楚风大人在堂屋招待已久，方才又差人来问公主起了没有”​小婢女诚惶诚恐。

我……我慌忙穿好衣物，命小婢女将八仙桌的木盒带上。仓促赶往堂屋，不曾想正撞上楚风，我揉揉脑袋顾不上多同他说什么。楚风笑语“急也急不来，公主都让人等那么久了也不要差这一时半会”

“晚禾在府中，你们竟放任我睡到现在，岂有一点待客之道”我怒气无处发泄，一股脑儿全冲楚风了。

“属下知错”

“行了，下不为例，你这是上哪里去”

“我差人去唤公主起来，眼见好一会儿没动静，便寻了个借口出来，准备亲自去看，这便遇到了公主”楚风这一番话说的流畅。

“楚风你去吩咐小厨房准备午饭”

楚风朝小厨房去后，我镇定下来，想来情况应该不算太遭，不然楚风怎的这般气定神闲。但约莫是让人等了这么久，这当如何自处。晚禾找我做甚，续少时情长，不会那么简单。莫不是昨日无恙撇下她离去，前来向我讨个说法，我忽的不安起来。

“一会不管我同晚禾发生什么你都别插手”我嘱咐小婢女，晚禾若要出气我也受了。虽说她平日里就是一派和善，估摸不清涉及到无恙是否也是如此，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我踟蹰到堂屋，只听堂屋内传来对话声。

“小姐，这平南公主实在没有待客之道，让小姐等那么久。这下连方才那男子也不见了，咱们还要在这等多久”

“休得胡说，平南公主昨日遭遇歹人受了惊吓，又染了风寒，自当好生休息着，倒是我们贸然前来礼数不周”

“昨日三皇子殿下为了平南公主撇下小姐，殿下那般焦急，我看平南公主就是个狐媚子，小姐不得不提防”

“你若再胡说八道就先回去，莫再跟着我”

那婢女听晚禾这般说道，惺惺闭上了嘴立在一旁。

我便趁这时进了堂屋，晚禾连忙站起身来，我与她四目相对，她眼底一潭湖水般平静，波澜不惊。相形见绌之下显得我有几分心虚。

晚禾和那婢女向我行礼，起身后又拉着我的手关切道“公主可好些了”

“小伤寒不妨事，今日让你等了那么久是我待客不周”

“公主说的哪里话，无恙把你当挚友，我又是无恙未过门的妻子，我与公主又自幼相识，昨日听闻你遭遇歹人，幸得安然无恙，是我唐突，扰了你的清静，要说不对该是我的不对才是。”

她好生和气，从我进门到现在脸上没有半分怒气。我示意小婢女将木盒交与我，又将盒子打开取出盒子里的青玉螭纹梳。

“青梅竹马也必定要白头偕老，恰好你来了，你的新婚贺礼提前带走吧”我将小木盒子递给晚禾。

“青玉质地，局部受沁呈红色，梳成扁平体，梳为两面工，梳上部浅浮雕螭龙纹饰，龙神扭曲，肌肉感强烈，梳下端透雕凤鸟及梳齿，梳齿相连成一片，梳一侧亦为透雕凤鸟，此器纹饰有龙凤，是皇家之器，当为皇家所用。晚禾谢过公主”

我同晚禾交谈不过尔尔，情分也算不得深厚，不消说也自认为没什么过节。受恩于灵姬，照拂无恙也自是应当，算是爱屋及乌。

“你倒是客气了”我惯用喝茶来缓解尴尬，说完又抬起茶杯。

“公主可知梳子的起源”良久后晚禾问我，好不容易找到个继续聊下去的话题，可却实在彰显了我同她的差距。

“但闻其详”晚禾同无恙平日就聊的这些吗，太过无趣了吧，吃了猪肉我难得还要了解猪的产地吗。

“上古时期：鱼骨演变成梳，初有插梳之俗。传说黄帝的王妃方雷氏为了帮助族内女子打理头发，经常将手指弄破，一日，受鱼骨启发，便把鱼骨切成小段来代替手指梳理头发，后又让匠人仿照鱼骨形状用木头制成了第一把梳子。”

果然我这等粗鄙的猫，是望尘莫及的。我回以一个学到了的微笑。又唤那小婢女去传膳，饭菜放上桌的时候约莫着听晚禾的婢女嘟囔了一句“这菜式倒像极了我先去去过的一家店……叫什么来着，食舍”

楚风解释道，说是解释，也不过是回了句“正是”

我欲同晚禾说明两句，却只见她神色欣喜的盯着门口。倒也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无恙站在门口，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不过很快消失。

我命人添了副碗筷后，自知道“你二人真是好生默契，都赶着今日上我这云水谣来了”

晚禾听我这话，脸上的红晕更是明显，我说什么来得，她一见到无恙就脸红。

这饭吃得算不得有滋有味，晚禾乐此不疲同无恙说话，我偶尔接上个一二句。晚禾约莫是真心喜欢那青玉螭纹梳。便也迫不及待说与无恙听，那无恙放下碗筷竟也同我索要起贺礼来。

“吃饭要紧，吃完饭就去挖”

挖！我三年前埋下的松苓酒，极其珍贵的。却见得晚禾给无恙夹菜的手顿了顿，从衣袖里掉出来个哨子，同无恙那个颜色不同，这个是白的。

无恙拾起来还给晚禾，晚禾接过不放与袖子中，放在了腰间的腰带里笑道“这哨子原本是一块玉上的，我父亲大人得这块玉时惊叹与一半白色，一半青色变命人制了两个哨子，说是待我婚配交与我的良人”

又脉脉含情的看向无恙，无恙往晚禾碗里也夹了菜。淡然笑之，铁定是因为我在多少有些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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