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揭不开的黑幕

“从头到尾所谓新政就是个大骗局！”

听鲁本这么一说，大家无不愕然。

“说到底，所谓新政就是这些政客的工具，他们打着强国的名义，以变法为手段，实际上为的是争夺权力！”鲁本接着说。

“鲁本，为什么这么说？有什么根据吗？”郑鸣问。

“我并没有什么切实的根据，但我在法国当记者时广泛研究过政治，很清楚政客的手段，他们不会留下任何证据让你们看出他们的险恶目的。

我就说说我的看法吧。从一开始我就在怡香苑观察这些维新派，那个总管大人杨立山，代表的是一部分皇族的利益。我调查过他的背景，他是皇帝生父醇王奕譞派系的人，他在‘机缘巧合’下当上了内务府总管，掌握着皇家所有的财富以及皇宫内的武装力量，虽然只是个与朝政没什么纠葛的二品官员，但因管理着皇家财产和皇城内外一切，实际上无形的权力极大，连一品大学士和其他各地掌兵的封疆大吏都不敢得罪他。自从太后逼死醇王后，醇王系的官员们就不得不紧抱皇帝这棵大树，千方百计想尽办法必须让皇帝掌权站稳，他们才能继续维护既得利益。但皇帝有个重大缺陷，这是他们之前没有想到的...”

“什么缺陷？”众人问。

“他竟然得了怪病！”鲁本故作神秘的说道。

“什么怪病？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天谭壮飞受维新派的指令，拿了总管的木牌准备夜谒皇帝时，我就感觉要有事发生，便化装成太监，和他一样也拿着木牌一路尾随直入皇宫。也就有幸在养心殿见到了皇帝真容！”

他顿了顿继续说：

“黑暗中，我看到的皇帝根本不是外界报章里描述的那样！皇帝其实就是个怪物！就像只吸血鬼！”

“吸血鬼？吸血鬼是什么样的？”郑鸣问道。

“吸血鬼在西方就是见不得阳光，脸色惨白，皮肤溃烂，牙尖嘴利，靠吸血为生的恐怖妖怪。因为皇帝得了怪病，乃至于根本无法生育皇子，所以太后和一些重臣打算换掉皇帝也是情有可原，能够理解的了。只不过这样必然会影响到攀附皇帝的醇王系官员，他们在无计可施之下便决定利用康有为的‘康学’，借变法为名，勾结日本和其他国家，把以太后为首的所谓‘后党守旧派’架空，全面夺取权力，扶持着这位病入膏肓的傀儡皇帝继续操弄帝国的命运。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皇帝不会甘心任人摆布，遇事往往沉不住气，一急就任性地拿国家命运豪赌…而且康有为也是维新派没料到的人…”

“等一下！鲁本，你说皇帝得了怪病，那为何无人知道？”二爷问他。

“你们想想朝廷的规矩就知道了，平时上朝，三品以下官员是见不到皇帝的，就连三品的官员也只能站在殿外，平时真正能见到皇帝的只有个别三品以上重臣。而皇室早已和这些大臣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只要他们不泄露出去，外界根本无从知道皇帝发生了什么。若遇到不得不面见外臣的时候，他们完全可以安排替身代替，反正没人见过皇帝嘛。

所以囖，外界一直盛传皇帝身体不好，却也说不出到底怎么个不好法。其实只要能见上皇帝一面，马上就能明白一切。

你们不妨再想想，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件，被杀的三品以上官员一个没有？谭壮飞等六人在朝又是什么级别？因为真相是，他们都是被认为曾越级见过皇帝的人啊！”

大家一片哗然！

“那...我复生兄弟只不过是为了这等破事丢了性命吗？”五爷几乎哭出来。

“五爷，请节哀保重，我认为就是如此，他们都死得不值当。”

“鲁本，那康老师在这里又做了什么吗？怎么说他也是维新派没料到的人？”郑鸣压着躁动问。

“康有为？这个人确实有一套。他利用谭壮飞的热情，以‘天下苍生’来操纵他，为他跑腿卖命。他在明知皇帝要拿‘维新派’当筹码赌博的时候，还让谭壮飞去说服袁慰廷起兵勤王，谭虽知后党已提前部署，即便有袁慰廷起兵其实也是必败，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结果就是一出悲剧的上演。

说实话，康有为也不过是在利用这些醇王系帝党来实现上位的计划而已。不过，根据我最近的跟踪调查，认为自始至终这些帝党重臣们根本就没打算过让他进入这个圈子成为他们的一员，也没打算搞任何兵谏计划，兵谏是皇帝背着他们暗中安排的，目的是为了利用他们冒险夺权。”

“啊？两宫矛盾有那么尖锐吗？”郑鸣接着问。

“这里又会引向皇帝的不确定因素了，先说大致过程吧。虽说两宫早已达成维新变法的一致意见，要是国家维持不下去，统治者的地位也会维持不了。所以两宫在富民强国这点上看法一致是没问题的，关键是在实现的过程中两派如何通过慎重又巧妙的博弈来达成某种政治平衡，但皇帝知道自己的病会影响执政，要是病情没有起色或做不出点政绩就免不了要被太后换掉。

这时，他一边让内务府想办法帮他制药治病，一边借康有为办报写文章来塑造皇帝勤政有为的对外形象，又散布后党守旧派打压维新派，阻挠变法的假消息，将皇帝自主政起的一系列政治失败全部归咎于太后的干涉，从而引致两派朝臣本来并不严重的矛盾激化至无法调和。也由于皇帝的怪病始终不见好转，最终使双方都发生了严重误判。后来，太后还是决心撤换皇帝，皇帝则兵行险着计划让维新派替自己出头收买袁慰廷对太后先下手为强。

技高一筹的太后在20日皇帝见袁慰廷前就敏锐地察觉出皇帝可能有动作，就提前调动了武毅军和甘军对袁慰廷的新军形成了战略合围，一旦袁部新军稍有异动，甘军会迅速进城与上三旗的驻防部队一同协防京师，并伺机攻击新军侧翼，武毅军则可趁机拿下新军在天津小站的大本营，然后回军夹击。他袁慰廷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同时打败这么多部队，再拖得几天，张之洞的湖北新军就能北上勤王，局面将更加不可收拾。所以，早在20日之前维新派就注定了失败的结局。”

众人点头思考着鲁本的猜想。虎介提出问题：

“那这些和伊藤博文有什么关系呢？”

“伊藤博文有他的打算，我不相信这么巧合的，大清国皇帝刚要开懋勤殿招聘外邦贤达入主枢机的时候，他就提前几天下野了。根据情报，他临行前曾多次面见天皇，并和日本各界政治人物接触，其间这些人肯定会对他有所交待，康有为和维新派必是有利用他打击后党的想法。但他们私底下达成了什么条件我就不知道了。否则伊藤不可能如此热心地要插手‘日清合邦’了，他以前提倡的可是脱亚入欧。只不过现在欧洲黄 祸论的出现让日本不得不改变整体策略，设法控制清国以便和欧美对抗。日清两国当前目的基本一致，因此帝党维新派想让伊藤入主大清政治中枢也是可以想象的了。但他们太低估了伊藤的能力，一旦强势的伊藤入主清廷政治中枢，那么孱弱的朝廷必被日本控制，相信太后也看出来了，所以也急于在伊藤面圣后果断训政，防备伊藤给皇帝支招。”

“天杀的康有为！居然和东洋鬼子联手要谋取我大清的江山！看我不砍了他祭奠我的复生兄弟！”

五爷痛哭流涕，仰面呼号。虎介表情略显尴尬，但也能够理解五爷此刻的心情。

“那这个木牌背后的组织又是怎么回事呢？”雪诺克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还有待继续调查。当然，我们也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潇洒走人，回广东去...”

“不能假装没有发生过！康老师那又出现了藏宝图也还没查清，死了这么多人，我不能让一切稀里糊涂下去。复生哥哥交托的事情我一定要办好！”郑鸣斩钉截铁地说。

众人黯然。

“我知道这些事和你们几位关系不大，因为这是我的国家，你们可以随时离开，躲开这些危险和麻烦。但，你们是我的好朋友，我很希望你们也能留下帮帮我...

我...

反正，对不起大家就是了！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听劝，是我错怪你们了！对不起！”

郑鸣说着说着就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二爷体贴地把她搀扶到坐到沙发上轻声安慰着。鲁本朗声说道：

“首领，即便你还要赶我走，我还是会留下帮你的。因为你是一位真正的爱国者，我能明白你的感受，我们法兰西人也一样有一腔热血。从此，我就跟你混了，刀山火海不离不弃！”

“我也不走，我答应过你父亲要保护好你。得州人从不食言。”比尔表态。

“嗯。”低调的武士虎介也点头表示同意。

这几位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未发一言的雪诺克，雪诺克一直若有所思，才发现大家看着他，他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嗯…那个…缺了我的一臂之力你们怕是也不太好办吧？那我先勉强留下吧…”

高傲的英国人的确让人讨厌，但这不妨碍他们之间的友谊。

郑鸣感动得“哇！”地一声扑到二爷怀里放声哭泣，但这次是笑着哭的...

二爷也不禁羡慕起这位妹妹，也眼湿湿地摸着她的脑袋，温柔地搂着她。

“现在基本已经确定那个神秘组织是与皇室有关联了，那么，为什么他们要杀死七相公？这个组织是如何运作的？和龙医生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有外国人在插手？杨辅清在事情里边又是起到什么作用？一切和几年前东堂事件会不会有什么关联？更重要的是，藏宝图再次出现意味着什么？我认为如果不解开这些疑问，即便是逃到天边也不能逃出幕后黑手的阴谋。”雪诺克打破平静的气氛，提出意见。

“那你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办？”二爷问。

几位不约而同地说道：

“皇宫！”

入夜，几条黑影轻装上阵，在京城胡同中快速穿梭，不消一时半刻便穿过哈德门、大清门，直至皇城东华门下。他们凭借一只木牌就轻松进了皇城，所有巡逻羽林军竟无人敢多问半句。一行人沿着墙根小心地在紫禁城内“参观”。

“这里真大啊！”郑鸣发出感叹。

“皇宫占地大概70多万平，宫殿七十多座，相传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房子。要是不直奔目标的话，到天亮我们都走不完。首领，别感慨了，专心赶路吧。”鲁本像个导游似的。

“我们都不认得路的啊，你这么清楚，是来过几次？”郑鸣问他。

“我来过的次数可多了去喽！但见到皇帝只有一次。以前没那么方便，总得躲着皇宫近卫军，现在有木牌可是方便多了。”

“啊？我明白了！那个什么‘大盗燕子李三’其实就是你吧？”

“也许是吧，也不知谁到处乱传，我应该留下字条，写上‘侠盗鲁本，大驾光临’才行。对！以后就这么办！去哪前先提前通知一下他们才显得出我的手段！”

鲁本又开始大言不惭，满嘴跑火车。

说话间，他们已来到养心殿。四下查探，却不见皇帝的行迹。众人又向内庭深处前进，在南书房也一无所获。

“这就奇怪了，难道皇帝不在家？”鲁本疑惑着。

“皇宫这么大，一时半刻我们也找不到他，还是走吧，免得节外生枝。”老雪建议。

“等等，龙医生既然是御医，那就是说他工作的地方也在皇宫囖？我们不妨趁机去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郑鸣觉得还不能走。

“太医院不在皇宫里，皇宫里的是御药房。龙墨方正好是御药房的御医，可能会留下些许线索痕迹，那里主要是太监负责管理，皇帝不会去那，而且耽搁久了我们可能会被人发现。”鲁本做出说明。

“Let’s go！”

郑鸣的好奇心驱使着她不要放弃，必须去一趟。

御药房正好在乾清宫东南角，一行人赶到时，御药房四周一片漆黑。正打算摸清具体位置时，远处有火光接近。众人赶紧躲避于黑暗僻静处观察。

一位小太监正提着灯笼匆匆忙忙赶来，来到一间庑房前轻声喊道：

“任御医！皇上又犯病了，还有药吗？”

庑房内亮起了灯光，有声音答道：

“唉，这皇上怎么犯病越来越频繁了？大半夜好几回，药确实也没多少了，龙墨方也不知被内务府调哪去了，整天不务正业，也不留守好御药房。老要我这么一个没有家室的人帮他顶班，一点自己的生活都没有，这算什么？”

正说着话间，一个看起来不太年轻的年轻人睡眼惺忪地开门从庑房里出来了。

“也罢也罢，德公公，这药可得紧着内务府去弄。用完今晚这点儿就只能拿五石散去对付了...”

“得嘞，可苦了您了。皇上自得这病后隔三岔五地就拿咱小命折腾，唉。不说了，您请稍快点儿，我还得赶紧回瀛台呢，回晚了指不定皇上又要拿谁撒气呢，就这几天已经折腾死好几位了。可不知何时就得轮到我...”

德公公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德公公，我不过一七品职衔，平时多蒙您关照着，您太客气了，在这我归你们管，要是皇上病没好，我也得跟着被追责，虽说规矩是就算治不好病御医也无罪，但不死个人的话，事就没了结。咱就相互照应着吧！拿好了，请快回吧！且放宽心，万一哪天皇上的病好了，咱也脱苦海了。”

任御医也有万般的无奈，转进屋内拿出一小盒子交给德公公。

“谁说不是呢？听天由命吧！”

德公公还了个礼就迫不及待地提着灯笼转身跑了。任御医摇摇头，长叹一声，却也没去睡，他也焦虑得没了睡意。

“首领，看来皇帝不在皇宫，我们可以撤了。”鲁本说。

郑鸣没有马上回答，她想了想后，突然走了出去，推门进了御药房。这举动让众人惊讶，却也没来得及拦住她。

“任御医！”郑鸣发话。

“你是何人？”

郑鸣拿出木牌子朝他晃了晃。

“唉！你们大半夜找我何干？为何还不赶快给皇上配药去？”任御医一脸不解地问。

“近来皇上病情加重，疑是御药房配了假药，故下了密旨着我等严查此事。你莫要有一句假话，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郑鸣恶狠狠地吓唬他。

“嗯？皇上的药一向是由你们和太医院配制，御药房主事太监负责取送，于我何干？我寄身于此不过是被同僚排挤所致，来那么久甚至连皇上都未见过，更不曾给皇上开过一方半剂，你们找上我怕是找错人了，少拿那破牌子吓唬我！龙御医才是在这负责给皇上管药的，出了事你们为何不先找他？”

任御医似乎还未知晓龙墨方已经死了。

“我们自会问他。你们给皇上的药叫什么？配方如何？”郑鸣不依不饶继续问。

“大能补肾丸啊！这明明是太医院所配之药，你们怎么会不知道？不是说配方包括紫河车、淫羊藿、苁蓉、菟丝子、党参、黄芪等药材吗？你们自己炮制的药居然还来问我！胡乱给皇上配药，出了事就让我和龙御医来背，我都还未曾找你们呢！赶紧滚蛋！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任御医生性耿直，怒下逐客令。

“放肆！你说给皇上配五石散是怎么回事？”

雪诺克忽然想到一个貌似不起眼的问题，便跳了出来，厉声追问道。

因他口音比较奇怪，任御医愣了下，但显然他也知道这个组织里是有洋人的，也没疑虑多久就用烦躁的口吻继续辩解：

“皇上一直是靠珍妃娘娘给拿的五石散暂时压制的啊，皇上一发疯就要咬人！龙御医没报告吗？你们怎么会不知道？求你们快走吧，我还没你们知道的多呢！你们这样强逼一个将死之人，于心何忍啊？”

“将死之人？你有病？”郑鸣问。

“嗨呀！这位执事大人啊！别搁我这讲俏皮话了，且放过我吧！这皇上的怪病目前无人能治，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御药房的御医可不得拿去追责？即便侥幸无罪，难道太医院就能放过我？皇帝无故驾崩哪有不找出奸臣顶罪的？到时难保不扣我一个下毒的帽子。我这不是将死之人还能是什么？您赶快走吧，否则我急起来可得把你们都胡乱地供出去一起玩完！”

见问不出什么了，郑鸣和老雪便不再耽搁。众人返回怡香苑，一番总结后，得出本次皇宫之旅所探知的情况是：

一是皇帝已搬至瀛台居住，似因病发频繁导致身边多名太监遭难；二是皇帝的药由太医院和神秘组织负责炮制，二者皆由内务府统管；三是龙墨方和任御医是太医院安排的“替罪羊”，但因龙墨方有一些身手和特技，所以被招揽为某组织一员，很可能是配合着外围在皇宫大内中行动；四是龙墨方应该了解其中原委，内务府可能就是一切的幕后黑手，但目的还不是十分明确；五是可能因为最近时局不太明朗，该组织和太医院不便行动，导致皇帝的药储备不足，接下来也许要依靠含有砒霜成分的五石散来缓解病情；六是皇帝之前一直有服用由珍妃负责提供五石散，也许珍妃是从太医院那搞来的药。因五石散具有成瘾性，故若说皇帝宠幸珍妃，极可能只是因为五石散。

众人认为下一步可以分头行动，先从太医院入手，搞清太医院在这个阴谋中扮演的角色。雪诺克提议可以再仔细地将近期的市井歌谣进行深入分析，看能不能再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要把市井歌谣指示的目标研究透彻，通过比对来发现他们的交叉点，有了共同特征就能直指他们的真实动机！

雪诺克一直有记录京城出现的市井歌谣，对上最新的那条是“小小蚂蚱，梁上蹦跶，秋意渐临，掉了脑瓜！”，他猜测这次的目标可能是传说中的“大盗燕子李三”，因为只有身负绝顶轻功能够高来高去的江湖大盗才会在梁上蹦跶，一般民众断不会做这种匪夷所思之事。而且这个大盗燕子李三还曾经潜入过皇宫盗窃过皇帝的鼻烟壶，这就说明他有可能见过皇帝的尊容，留着他是个巨大隐患，必须设法除掉。他这一分析可把鲁本吓坏了，他忿忿不平地抱怨自己：

“哎呀！早知道就不要那么手欠了！拿什么鼻烟壶呀！惹了一身麻烦！”

“哈哈，大盗燕子李三，身手真是了得啊，皇宫大内你都能来去自由，这下成名了吧？不过嘛...”郑鸣神秘兮兮的埋汰他。

“不过什么？”

“这次还真是要你这个大盗燕子李三出来引蛇出洞了。”雪诺克接下郑鸣的话头。

“啊？你们不能这样啊！”鲁本近乎崩溃...

又是一个夜晚，鲁本按照计划，一身夜行打扮，悄悄地蹿上京城连绵的屋顶，又向着皇宫潜行。当然他这次并不是为了进皇宫偷东西，只是为了做个样子，看看是不是真的如雪诺克判断那样，一个神秘杀人组织靠市井歌谣来下达屠杀令。

“难道他们不怕理解错误杀错人吗？这太不科学了吧？”他心里还在吐槽。

果然，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个背着包袱的人在八大胡同里紧贴着墙沿鬼鬼祟祟地向东潜行。看他笨拙的样子好像并不会什么功夫，但鲁本还是不敢和那人直接面对面决斗，因为保不准人家手里有枪，还是个优秀枪手，就像比尔曾经对决过那位一样，能一枪毙敌的那种。

这次任务具有高度的风险，郑鸣怕鲁本有失，特意请王五爷来支援。当然，这个鬼祟的身影也被他们发现了，众人四下散开，对这个人展开了全面包围，这人已经无路可走！

夜深，京城各门紧闭，但这个鬼祟的黑影靠着塞银子这个传统的老办法通过了一路上的关卡直达永定门，又给了守门的兵卒一大锭银子混了出去。郑鸣一行人出示木牌，守门人不敢阻拦，也放了他们出去，一路追到凉水河边。

河中早有船只等候，黑影一边招手示意一边加快脚步向着河边狂奔，赶到了河边准备飞身上船，奈何身手不行，只得焦急跺脚等着船靠岸。眼见船安稳靠向岸边，王五爷按捺不住，大喝一声冲向前去！

“贼子！哪里走！”

王五爷大刀一撩，正好绊在那人腿上，把对方摔了个狗啃屎，那人勉强崛起屁股，跪地上不住敌磕头求饶。

“好汉饶命！多少钱吾都可以给！只求给条生路！”

这人一嘴的广东腔，郑鸣一下就听出了本尊是谁。

“康有为？老子正想找你呢！你坑死了我复生兄弟，今日就送你去陪他！”

五爷说着就举起了手中大刀！

“五爷住手！”郑鸣大声呼喊。

王五的刀没有落下。

郑鸣冲上前伸开双手挡在两人之间，眼含泪水地说道：

“请五爷刀下留人！”

“嗯？丫头，这是为何？此人妖言蛊惑，害死复生兄弟，此刻又想独自逃跑，难道不该为死去的义士主持公道吗？”

五爷一番说法让康有为一脸羞愧，无言以对。说明鲁本关于这部分的判断基本正确。

对于谭壮飞的牺牲，康有为确实有一定责任，但要把维新的失败和谭的牺牲全部归咎于他也是有失偏颇。郑鸣也知道五爷的意思，出了这么大事，应该给烈士一个公道。但她也不太清楚为何不该这样，想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傻愣愣地湿着双眼挡在五爷面前。

“哎呀！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理儿的孩子！这康有为假借维新变法趁机攀附权贵，伙着狗皇帝怂恿袁慰廷围园杀后，又卖弄聪明给复生下套，导致复生兄弟惨死菜市口！你躲开，让我替天行道，终结了此鼓舌恶贼！”

“不可以！”

郑鸣也激动得大呼。

“丫头！为何啊？”

“因...因为...他是我的老师！”

黑夜中，郑鸣爽朗嘹亮的嗓音划破夜空，话音一落，万物俱寂。五爷好像醍醐灌顶，瞬间怔住了。

中国人注重尊师重道，虽然康有为坑死了她深爱的大英雄谭壮飞，但他毕竟还是她的老师，曾经教会了她不少处世的道理，在他的教导下也见识了很多前所未闻的东西，这便是师恩，是郑鸣不让五爷杀他的最大理由。若她不在当场，也许不会反对五爷手起刀落，但她现在就在老师面前，而五爷要杀他，她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必须阻止。尊师重道，是中国流传千年的道统，尤其江湖中人更重道义，此节五爷当然也十分明白。

是以，郑鸣话音刚落，五爷就僵住了。他不能让郑鸣难做，若他当场斩杀康有为则必陷郑鸣于不义，日后人们如何评价她？与江湖中人合谋背理弑师？甚至让江湖地位极高的王五也要受到世论指责。况且，在这个一片混沌，人皆迷茫的年代，只有康有为提出了一种学说为这个国家描绘了一个大致可能性，不管这个方向是对是错，对于历史却有很大进步意义。众多仁人志士以此聚集变法图强，必触动当权者的利益，将变法失败全部归咎于康有为也有失公允。五爷并非不懂道理，他只是放不下谭壮飞，心里有个解不开的疙瘩。

见五爷已放下杀心，郑鸣回身向康有为喝道：

“老师，你走吧！永远别回来了！这次还你师恩，下次再见面时我们可能会是敌人，你为你的大清朝续命去吧，我会继承复生哥哥的遗志，推翻皇帝的统治，在中国的疆土上实现共和！”

康有为战战兢兢，慌失失地上了船，赶紧嘱咐船家离岸，他站在船上，回身望着郑鸣，竟朝她深深鞠了一躬。郑鸣背过身去拒不接受。康有为心里五味杂陈，思绪混乱，一种异样情感突然灌入脑中，略一定神，竟朝夜空发出一番豪言壮语——

“天龙作骑万灵从，独立飞来缥缈峰。

怀抱芳馨兰一握，纵横宙合雾千重。

眼中战国成争鹿，海内人才孰卧龙。

抚剑长号归去也，千山风雨啸青锋！”

黑夜之中转危为安的他竟疯疯癫癫地狂笑起来，也不知是不是血压骤升骤降之时突然受了风，脑袋猛然一阵晕厥，人竟倒在船中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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